狄仁杰回到神都的时候,正当正午。他轻吁了一口气,幸好赶得够快。还有时间在下午进宫面圣说明许多事情。这时候皇帝正当用膳午休,自己也好回家小。
回到家里时,狄仁杰却发现家中来了客人论弓仁。
狄仁杰心中惊讶:他与我关无深交,现在明明看到我家中有皇帝指派的御林军坐镇,还不及避嫌坐等我回来,莫非有什么重要之事?
未及寒暄,论弓仁急切的迎上前来抱拳道:“狄公,在下有要事相告!”
“论将军有何事?不如坐下来慢慢细说。”狄仁杰眼神示意两旁的甲兵,将论弓仁请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刚进书房,论弓仁就对狄仁杰行了一记大礼单膝一拜跪倒在地,抱拳而道:“狄公救我!”
狄仁杰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来扶:“论将军这是何故?有话慢慢说来!”
论弓仁却不肯起来,焦虑的仰头看着狄仁杰道:“狄公,在下孤苦无邻别无旁助,只有一个结义大哥如今还被陷在深牢。我曾听大哥多次提起狄公高义是个可信任之人。因此穷极之下才来找狄公求助!”
“论将军快快起来。有事不妨慢慢细说。”狄仁杰好歹请他站了起来,坐下来将事情慢慢说了个清楚。狄仁杰听完论弓仁一席话,极为震惊。当即嚯然而起道:“事不宜迟论将军,现在就随老夫进宫面圣!但要委屈你假扮成老夫的随身亲卫方能进宫。否则,容易被人识破坏事……”
论弓仁拱手而拜:“一切听从狄公吩咐行事!”
“慢!在此之前,老夫还要先去见一下太平公主。事出有变。老夫必须跟她知会一声!”灯躺在榻上看书。万国俊这时突然造访,告诉刘冕一件重要事情:明天,皇帝宣刘冕金銮殿说话。当众对质。
刘冕感觉非常意外。一直以来,皇帝都想把这件案子低调处理,为什么突然改变了风格,要来个公开对质?说是对质,口头上好听一点,还不就是被当众会审?
事有蹊跷!
一夜无眠。被蒙在鼓里的刘冕几乎想破了脑壳,也思索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翌日清晨,万国俊取来了一套干净体面的衣裳请刘冕换下,然后又请他出了狱史台监狱,坐上了一辆马车准备去万象神宫参加早朝。
刘冕坐在马车上,不知为何总没有任何一点忐忑不安的心思。难道自己真是地经历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成了老油条?
皇宫禁苑大内传来熟悉的鼓点之声,百官依次而入进了万象神宫。刘冕下车的时候。两旁一队兵甲很自然的围了上来。虽然没有给他带上脚镣手铐,这些军士们的神色却是非常不善。
刘冕始终淡定如常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今日究竟会要发生什么事情。
新建的万象神宫,气派恢弘光彩流溢。文武百官在金銮殿下伏首而拜。身着衮冕龙袍的武则天,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龙椅前安然坐下:“众卿平身!”
百官侍立。
武则天环视堂中一眼,朗声道:“今日朝会。朕要和众卿家共议一件当前要案。那就是晋国公刘冕,涉嫌杀人一案。”
所有人心头一耸:太突然了!一直以来皇帝都在竭力掩饰这件事情,今日为何要将它拿到台面上来公议?!
尽管没有人出声惊呼,但殿中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诡异起来。
“朕为了以示国法公允、朕大公无私,特意将案堂摆到这金銮殿中,请文官百官旁听。”武则天面色沉寂,不急不徐道,“下面,宣刘冕进殿。”
执事宣官高声宣叫“宣刘冕进殿!”
刘冕在殿外早已听得真切,略微理了一理衣冠。深吸一口气朝万象神宫中走去。那些环伺于旁地甲兵一直跟在他旁边亦步亦趋。直到刘冕抬脚踏进了金銮殿方才停住。
近百双眼睛,一起齐刷刷的回头看到殿门口。
刘冕一身圆领团袍。头戴武弁,稳步走入殿中。目不斜视步履稳重。表情严肃而淡定。
“微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武则天的声音里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味道,淡然道,“刘冕,朕今日宣你上殿,是为公审你涉嫌杀人一案。你且先在一侧旁听。若有需要你当众对质的地方,让你说话,你再说话。”
“微臣遵旨。”刘冕并未多言,朝旁边挪了两步,垂手而立。他分明感觉到,有无数道复杂的眼光看向自己。这其中或有担忧忐忑,或有讥笑冷眼,不一而足。刘冕全没把它当一回事,淡定自如。
反正,这样的场面自己早已是习惯了。
“那现在开始吧。”武则天道,“数日前,朕钦点宰相李昭德与武三思,会同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宗正卿数部官员,一同合审刘冕此案。如今有何收获或是进展,可当众说来。李昭德,你且先说。”
“是……”李昭德心里直打鼓,完全弄不清皇帝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出来说话了。“微臣奉旨调查刘冕涉嫌杀害武承嗣、武攸暨及其家眷一案,数日来并无多大进展。”李昭德也只得实话实说,“一个主要地原因,是我们手中并无有力的证据证明刘冕确实杀了人。此前我们曾派御史来俊臣前往案发地点柳州采集证据。可是来俊臣仡今未归。因此……微臣认为,现有证据并不足以指证刘冕。”
“非也!”李昭德话音刚落,武三思腾的一下就闪了出来,高声道。“陛下,列位同僚。在下这里有重要证据,指证刘冕是杀人杀手无疑!”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连刘冕也对武三思悄然侧目:这孙子,又摆弄出什么新花样来了?
“陛下圣听,容臣禀来!”武三思朗声道,“大约在月余之前,是微臣派来俊臣去柳州将此案的目击证人、武承嗣地小妾等人取来神都对质。不料,就在数日之前。来俊臣一行二三十人,在河南许亭驿遭袭。除来俊臣重伤之下侥幸捡得一条性命之外,其余人等全部丧生。这其中还包括皇帝指派给来俊臣随行护卫的二十名御前禁卫军!”
“啊”此事一经暴出,满堂皆惊,众人立马私下议论起来。
刘冕也多少吃了一惊:有这种事情?哪个畜牲如此大胆歹毒,这非要致我于死地不可了!
龙椅之上的武则天依旧淡定如水。武三思高声道:“诸位、诸位!都请安静。我这里还有更重要地消息要说。”
众人都安静下来,静静看着武三思。
武三思多少有点神气了。他道:“其实在案发当初,柳州地方衙门就向朝堂送来一件重要证物。大家且看这是一面令牌。认识的人肯定不多。但是我可以告诉诸位。这是刘冕右卫大军中的神秘部队鬼龙兵王才持有的鬼龙兵符。”说到这里武三思停住了,昂然走到刘冕面前来将手中的令牌拿给他看:“刘冕,你且辨认一下,本王说得可对?”
刘冕瞟了一眼。平静道:“不错。我右卫的鬼龙兵王地确人手有一块这样的令牌。但这样的令牌也并非不可造假。”
“不必多言,你只说是还是不是就行了。”武三思对刘冕冷笑一声,高声道。“诚然,单此一件证据不足以说明问题。但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证人来俊臣已经清醒了。他地话,足以说明一切!陛下,微臣肯请宣重要证人来俊臣上殿。”
“准。”
片刻后,来俊臣在两名宫人地搀扶之下蹒跚的走进了金銮殿。武则天特令他免了跪礼。刘冕打量来俊臣,地确是一副重伤初愈地样子。行动迟缓面色苍白,连眼神也有一点灰暗。显然是刚在阎罗王那里走了一遭回来,仍有些心有余悸。
“来俊臣,你在许亭驿那里遇到了什么样地事情。尽管如实说来。”武三思发话了。
“是。梁王殿下。”来俊臣艰难的拱手施了一礼,声音滞塞的道。“当日,在下在御林军将士地护卫之下。带着柳州数名证人一起下榻入住许亭驿官驿。就在当晚,我们的饮食之中被人混入了迷药,全部当场晕倒。在下因为旅途劳累胃口不佳,因此吃得不多中毒较浅。半昏半醒之间,发现白天与我们一起同住在驿站中的一批军士,手执刀剑对我们大开杀戒。在下仓皇之下拼命逃跑,但被他们发现了从后追赶。途中我听闻他们彼此呼喊,屡次提到刘大将军之名。后来,在下终是力乏在官道旁被歹人追上,被刺成重伤。所幸大难不死被路人所救,送回了神都家中。事情,就是这样。”
来俊臣说完话,满堂皆寂。
刘冕地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心中已在怒骂来俊臣:你这狗贼,分明是在说假。要真是我派出的人办事,是绝对不可能让你这狗贼活着回来在这里狂吠的。武三思好不得意,高声道:“陛下,想必你也听清楚了。那个所谓的刘大将军,派人在许亭驿狙击来俊臣等人,其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再联系到此前在柳州发现的虎头令牌,微臣大胆猜测这批人就是刘冕培养的那批杀人高手鬼龙兵王。微臣请命,将右卫鬼龙兵王一行人等,拿到神都讯问。由此,一切真相皆可大白!”
武三思说完,又是一场寂静。所有人都看向皇帝,看她如何说话。
刘冕也未吭声。现在一切证据都对自己相当的不利。这时候不管做任何辩解,只会越描越黑。
半晌后,武则天方才发话:“刘冕,你有何话可说?”
刘冕走了出来:“臣无话可说。一切愿听陛下区处。”
“那好。”武则天无奈的叹一口气,“既然一切证据都指向你,朕为公正起见,必须如此办事传朕旨意,削去刘冕国公爵位、免去右卫大将军一职,投入天牢听候审判。传唤右卫鬼龙兵王一行人等,入京候审。敢有违逆者,格杀勿论!”
众人大抽了一口凉气,李昭德等人更是吓得不轻皇帝怎么突然这么狠这么绝了?!
连刘冕也甚感意外,惊讶的仰头看向皇帝却从她地眼睛之中,捕捉到一丝奇怪地眼神,颇有暗示意味。
刘冕心中狐疑不定: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他不禁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臣子们,这些人也都甚感意外颇显惊愕。
“来人,将刘冕拿下,投入天牢。”武则天毫无感情地声音再度响起,“待鬼龙兵王带到,一并审讯。”
几名御林军甲士走了进来,左右架起刘冕的胳膊肘儿往外走。
刘冕很想出声高喊几句,但心中地疑团和武则天的那一抹奇异眼神,让他没有这样做。
这件事情始终透出一股神秘……皇帝,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慢着!”正当刘冕快要退出金銮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刘冕心中一弹太平公主!
众人也各自一惊:她怎么来了?!
太平公主一身华丽的宫袍款款走入金銮殿中,柳眉轻锁凤眼凝神,表情似乎不善。
“大胆太平,你未经传唤私闯入殿,你可知罪?!”武则天愠怒的骂了起来。
“陛下,儿臣此来,是有重要事情相告。”太平公主停顿了一下,拜倒下来道,“就是有关刘冕杀人一案。”
众人心中一惊:太平公主果然出手了!
今日这朝会,真是惊险迭荡啊!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作势强压怒气:“你有何话讲,起来说给众人来听。”
“是。”太平公主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大声道,“武承嗣与武攸暨,是我派人杀的。来俊臣等人,也是我派人去袭击的。这两件事情,皆与刘冕无关!”
“啊?”所有人、包括刘冕都惊叫起来。刘冕奋力一肘子甩开架着他的两个甲兵,回头对太平公主低喝道:“你疯了!在此胡言乱语!”
群臣更是惊愕难当,七嘴八舌的都议论起来。
“大胆!反了!”武则天雷霆大怒,一巴掌拍到了御案上,“先将刘冕拿下,带出去!”
那几名甲兵冲上前来,使劲吃奶的力气奋力架住刘冕将他往外拖。刘冕瞪大眼睛扭头瞪着太平公主,万分不解。
太平公主却是淡如柳荷的站在那里,倩然回头,看向刘冕。
嘴角轻扬凤眼斜挑,她的脸上绽出一抹刘冕熟悉的、那种诡异又魅惑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