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心头一暖。
这百泽的副将,却也是相当细心,在离京之时也及时的指出她中毒,她也始终欠了声感谢。
程清和却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她催促,才后知后觉的跟着走。
缓缓前行不到一里,就有前方探路的哨兵回来报告,前方塌方。
平坦的官道本应向北弯曲,此刻已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和泥土拦腰截断,不仅如此,几棵倒下的大树也同时拦住了去路。
缓步上前看到那情景,若芸心里一沉。
虽说伪装像是山洪爆发山体滑坡,可那不自然的泥土和露出一方的坑洞,还有飞溅的满地都是的泥浆,分明证明着这山壁像是有人故意挖空、趁着暴雨有意为之。
人马渐渐在断路前停下等候,一时间都看向于王。
环顾四周,大雨腾起雾蒙蒙一片,百泽的一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按上了剑柄。
她紧张的无法呼吸,心里痛楚万分。
“若芸,趴下!”一声厉喝传来,却并非来自人群中。
闻声,若芸还愣神站着。
百泽冲上前,眼疾手快猛的推了她一把。
她一个趔趄靠上断崖,几支白羽箭贴着她的身侧没入山石。
百泽推开她的同时也避开了原本射向自己的几支箭。
山头远远的出现了人,那旗帜似乎是远在乾州的人马。
而乾州的驻军将领赵天,是萧老将军的部下!
她没有惊叫,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深深的痛,比断肠草之毒还要痛上千百倍。
她不信。可不能不信。
荣逸轩啊荣逸轩!
他当日带她见丁家小姐,欲言又止。本是想带她在他身边的,是不是?
他本就打算在归途伏击于百泽、谎报敌军突袭,是不是?
他靠着大雾先行,早已对于王一行了如执掌,早早做好手脚是不是!
看着两旁树林里冲出人马来,那消失在雾中的湖蓝身影果然出现,提着削铁如泥的精铁剑勒马注视。
熟悉的英眉紧皱,薄唇轻吐:“围杀。”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随后伏兵洞出杀入于王的队伍里。
等候的人马一下子乱了,有的中箭倒地,有的被打的措手不及。
百泽持剑高喝:“荣逸轩,你师出何名?”
“于王一行人等叛乱,皇上有旨,凡乱臣贼子格杀勿论!”荣逸轩同他遥遥相对,手上的圣旨伴着他冷酷的话语泛着金色。
无需多言,辨无可辨,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荣王爷假传圣旨。罪该当诛!”于王当机下了断言,挥剑斩下一人,杀入局中。
荣逸轩冷笑一声,高高束起的黑发飘下几绺。身后出现了更多的伏兵。
事已至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几日前尚且闻言软语,前不久还列队而行。当下已经分崩离析!
心里揪的厉害,若芸忽感腹中绞痛。“哇”的呕出一口血来,血沫飞溅。尽是黑色。
“若芸!”程清和已经被团团围住,有着流箭制空分身乏术,他焦急的大喊。
可四周的士兵分明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只里三层外三层的防着他,没有贸然动手。
忽然间,不知何处飞来一个火红的身影,两三下踢开架上程清和脖子的刀剑,挥手一抬,便有几人倒下。
“赤炎!你去看看若芸!别管我!”程清和大喊。
赤炎却置若罔闻,只道:“主子有令,必须保清和王爷安全!”
程清和愤恨的跺脚,正要设法抽身。
却见那湖蓝的身影并未观战,而是冲开条路,朝着若芸的方向而去。
她双眼发黑,却远远看见荣逸轩收剑伸出手,朝她喊:“到我这里来!”
语气分明是痛心疾首,分明是心有不忍,分明有着万般痛楚。
百泽却先一步到她身旁,一手执剑,干净利落的挑的挑杀的杀,游刃有余且不带半分犹豫。
若芸大口的喘着气,踉跄的走过去,失重的紧紧抓上他的空闲左手,道:“你,若是要我听你的话去荣逸轩那里避难,我决计不会听你的!”
百泽动作一僵,看着她气喘吁吁却说着先发制人的话,竟笑道:“丫头,随你吧。”
她松了口气,却见荣逸轩在远处依旧伸着手,固执的再次朝她喊:“快过来!刀剑无眼!”
她含笑闭目,身上的疼仿佛减轻了些。
她不会与他为敌,但,不会助他对付百泽!
在他“言尽于此”的时候,可曾想过,兴许她再也无法站在他的身侧了……
幸好他们先行一步,蒙在鼓里、迟一天出发的张余不用面对这种选择。
无论选哪一边都让她无法不痛,无法不悔!
想到这里,她泪眼朦胧,远远瞧见荣逸轩不再过来,那焦急的双眸渐渐冷却成冰,伸出的手收回握住了剑柄。
只听洛副将暴呵一声:“于统帅小心!”说着,持剑将他背后一人砍下。
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剑竟没有转向,直直的刺了过去。
若芸惊叫一声,已然太迟。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利刃穿透银白的铠甲刺入百泽的腰间!
鲜血汩汩而出,混合着雨水立刻染红了地面。
洛将军,竟然临阵倒戈!
还是……本就是内线?!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若芸死死的扳住岩壁,心跳几乎骤停。
于王震惊了,程清和愣住了,就连荣逸轩也为之一震。
这一刀又狠又深,自后背腰间没入。就差穿体而出!
四周的人都瞬间静下来,看着战神一般的人物如此负伤。凶手竟然是追随多年的洛将军!
洛将军自己也为此震慑,一刺之下呆呆的松手。
百泽只是惊诧。只一瞬便回过神来,手中的长剑反向一掷,剑柄直飞洛将军胸口,将他一下击倒在地。
“于王负伤!”荣逸轩举剑长啸,洛将军的人马倒戈相向,四周打斗之声越发响亮。
若芸紧紧的攥着心口的衣物,斗篷滑落,大雨毫不留情的砸到她头顶。
眼睁睁见他遇刺,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可……那不住流淌的血。再下去可是要死的啊……
陈将军立刻靠到于王身侧,护他退至山崖。
而百泽反手,竟然果断拔剑。
顿时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百泽!你不要命了?!”若芸不顾一切的大喊。
这等伤势不及时躺下,还贸然拔剑,不是会死得更快么?
陈将军绕到他身后,出手迅速的点了几下,血流竟然一下子止住,只有伤口上还不断的渗出血珠。
若芸脸色灰白的看着这一切。却听见不远处程清和的暴怒之声:“让我过去!”
赤炎或挡或拉,一边还替他解决涌上来就是不给他走。
她扭头对上荣逸轩嗜血的双眼,一怔,随即不由得冷笑。
好一个冷血无情的荣王爷!
见他踏前一步。她本能的后退一步。
“你不如……连我也杀了……”
她低低的吐出冰冷的字句,荣逸轩浑身一震,神情转而愤怒。握着马缰的手青筋暴起,大喝道:“由不得你!”
她别开脸。硬是不看他,可荣逸轩的一只手却弃了马缰前来拉她。
当空一声闷雷砸下。一匹马儿横着冲了过来,迫使荣逸轩急忙勒马后撤数尺。
那马儿挂着红色璎珞,正是先前爱好乱窜的那匹,此刻受了雷惊不顾一切的嘶叫狂奔,出其不意的冲散了成包围之势的伏兵,顺势进了弓箭兵埋伏的东侧树林。
不仅如此,在场的马匹都不住的嘶叫和乱跑起来,一时间乱成一团,正是始料未及。
百泽略微休息,此刻已然睁眼,凝神站直后缓缓抽出腰间的刀。
寒光乍现,有眼尖之人惊叫一声:“于王的神刀!”
此刀无锋,却在他随手一甩下因凌冽的气势而划出一阵锋芒,原来这所谓“神刀”是因持刀之人出神入化的手法而成。
有人停了下来,惊马也纷纷恐惧的哀鸣后退。
瓢泼大雨中春雷阵阵,只见于王身负重伤却挺然而立,一手拿着冒着寒光的刀,一手缓缓除掉头盔。
在场之人大都倒抽一口冷气。
常年戴着的头盔之下,竟是白皙的脸颊,清澈明亮的美眸,一头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披散下来,沾满血迹的银白盔甲印衬出短刀的森冷。
一时间,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本是寡不敌众,敌多我少,荣逸轩几乎必胜,可于王毕竟是于王,传说于王是战神,于王的刀是神刀,这一出让伏兵和倒戈阵营的洛将军人马失了底气。
不料,陈将军一步上前竟企图握住那刀:“我留下,你带她走!”
百泽粲齿一笑,闪开他的手摇头:“要去你自己去,我倒要看看,多少人不把命当回事。”
若芸一震,他们所说的,可是带她走?
“我不走!”她脱口而出。
百泽看向她,定定的说道:“丫头,你答应过我的。”
她语塞,却见百泽扭头粲齿一笑,挑眉冲荣逸轩挑衅道:“荣王爷,皇上还没下决心除了我,你就这么不耐烦了?如今不在京城,你可要睁大眼睛看看真正的于王?”
“算我一个!”程清和接口道,脸上自信满满。
不料,百泽无辜的耸了耸肩:“赤炎,他不知分寸,弄昏带他走。”
程清和“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赤炎一记手刀落,他便翻眼倒下。
“哼……我倒是想看看,传说中于王的真面目。”荣逸轩斜睨一眼昏迷被架走的程清和,不以为然,而是咬牙切齿的回敬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