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牢出来,白彦脚步摇晃,手腕上沉甸甸的镯子让她有几分心慌,若没有猜错,这种违反天道的力量,应该也来自千年之后。
先是山河解盘,后是凤塔中的独眼墨笔,如今又是当初她送给秦月明的手环。
三大宝器从偌大天地间齐聚白彦身旁,如今无论她渴望什么,都能轻易达成。有如神助的感觉是些许欣喜,混杂对命运的感谢。
站在石阶上,环视整个皇宫。想起初次进宫时候的惊讶,这里每个角落充斥着华丽,她只是小宫女,高攀不起,可望不可及。任凭皇宫华贵,属于她的只有泛黄的被褥和肮脏的污水。
可是如今“都是我的,全部都是。”白彦毫不掩饰笑出声,心中默念这话几十次。眼睛停留在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那些名贵娇嫩的花朵,是她可以随意揉捏的玩物,黄金白银是可,挥霍的杂物,别说这个皇宫了,天下都将是她的。
不仅如此,往后三个国家的领土,都将写满千古女帝的征途!
白彦目光散发阴冷,忽然想到很久未见的启蒙人,指节内收于掌心,发出异响。
“陈正,去浣衣所找掌事姑姑,顺便把洗衣用的棒槌给我找来。”
“是。”
陈正不问缘由,速去速回。掌事姑姑看到白彦脸色的那刻,就知道不好,她不过就是个老宫女,在宫女宦官中有周旋的本事,可面对更有心计的权贵,她的狠辣不值得提,完全变成被人踩在脚下的猎物。
“摄,摄政王,摄政王殿下。”口中磕绊,说不利索。
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永远不知道你伤害的人明天会变成什么角色,等到他强大的哪天,只能祈祷他仁慈,否则在前方等待的只有死路。
鞋面刺绣一尘不染,踏过整齐石阶,为灰色大地增添秀丽色彩。腰间金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方可扶摇千里。白彦步步向前,眼神停留在掌事姑姑天灵盖。
放在平日也很难想起过往,只是白彦今天高兴啊。三大宝器都已在手中,总是要挥别过往才好。
指尖轻点掌事姑姑“用这个”又挪向馨蕊手中的洗衣锤“打死她。”轻飘飘的四个字,毫无负担从口中飘出。在场所有人久久没有动作,惊讶不解却又不敢违抗。皇后要打死后宫宫女,这不需要理由,可是不像白彦的作风。
“不动手?”侧脸看向陈正,逼着他拿起洗衣锤。
馨蕊牙齿颤栗,低头站在白彦身后,棍棒和身体亲密接触的每个音节都让她狠狠打颤。她知道其中缘由,只是过了这么久,没想到白彦还将往事放在心上。四肢如同牵线木偶,不听使唤,暗沉沉的细碎呜咽压抑在嗓子中。
馨蕊害怕,曾经白彦那么善良,如今怎会因为陈年往事就处死掌事姑姑。
白彦眼睛都不眨,盯盯看着棒槌空中划过,留下相叠的棕色阴影,重重敲击在掌事姑姑身上,那人可怜巴巴求得生机,却被打得爬不起来,连分毫挪动都不敢。
这么嚣张的人,现在就在这里苦苦拉着她衣角求生,只可惜了,白彦今天不想原谅任何人,只想发泄内心烦闷喜悦互相掺杂的矛盾。
在棍棒飞驰的时候,伸手拦下,亲自上阵。手腕震麻,骨头被掰碎的声音充斥耳畔,脸上却带着与此情此景完全不相符的微笑。
“哎哎哎,等会再打,等会再打。”
中气十足的阻拦声隔空飞来,却不是叫停。白彦手停在半空,将洗衣锤重新递给陈正。朝向阳走来的方向迎去。
“这又是怎么了,深更半夜,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向阳看见掌事姑姑因疼痛扭曲的面孔,想当可怜,可她分明又是罪有应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休怪无礼。向阳和白彦说到底是同种人,都不把以德报怨当做为人处世的准则,为了自己利益,睚眦必报是小事,就算要用血肉铺路搭桥也不值得一提。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和她有点误会。”
“打人不着急,反正她又跑不了。你赶紧给我找个地方,说道说道那事。”向阳收到传信马上入宫,直奔此处而来。身上还穿着睡觉时候的睡袍,尽管肩头披着毛披风,却还是在冷风中冻得发抖。
“把人给我带回府上,我要好好和她叙旧。”和老朋友说话时候才有的温馨语调,如今却让人听得毛骨损然。生怕白彦不高兴,用这个调子说出来的下句话就是处死在场哪个人。
“我们去书房说。”向阳白彦,两个身高相似,背影极其相同的人并肩离开。
秦月明不想偷偷摸摸,他光明磊落走到石碑前,被陈家留下的精锐私兵伸手阻拦。“秦公子这是想去何处?”
“燕都。”
刀剑出鞘声音伴随这两个字纷纷响起。
秦月明背着手毫无惧色,甚至不想白费来之不易的体力。他看向私兵的眼睛,没有蕴含任何怒色,却将人击的连退三步。
那个少年眼睛中藏匿着整个天空和宏大世界,纵然濒死都不消亡,让人看到便心生敬畏。
聊天般的随意“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是你们掌门的意思,还是摄政王的意思?”
见私兵不回话,秦月明也不继续逼问,只是肯定的说“我要去燕都。”
“秦公子不要折腾了,路途遥远,何必执着。而且您现在身体不好,走不到燕都的。”
秦月明不听,索性绕过他们径直往前走。他心中清楚,这些人绝对不会伤害他,因为彦儿不会那样对他。
“怎么办?”两个私兵相互使了个眼色,他们被要求住手在此,绝对不能放秦公子离开缘花寨。“掌门不是说他硬要出来就动手吗?”
“可摄政王说,谁要动秦公子格杀勿论。”两人眼神交流陷入僵持,秦月明大摇大摆走得快瞧不见人影。
虽然搞不清楚母亲为什么还活着,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他这个当儿子的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上断头台。
“秦公子。”身后私兵已经追上来,他们陷入两难境界但终究不敢放了秦月明,只好小跑跟在他身后好言相劝。“公子何必亲自去燕都,给摄政王大人写信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您也不要为难小的们,我们打不过您,可让您离开又会被掌门怪罪。”
“你们都回去,就说是我硬要闯。”秦月明不回头,也不停下,他决绝的像个准备为大义赴死的英雄,全然不顾身后人的死缠烂打。绕出缘花寨附近山脉,转头还瞧见他们跟着“你们还是不走!”
秦月明长叹口气,他不过是身体虚弱,却被人这样保护,不知是福是喜。无奈笑笑,反手扔出一块黄色石头,落地之时云雾喷涌而出。他也被云雾包围,脚踩淡黄色肆意变换的烟雾,步步穿越而去,如同仙人下凡,凡尘之人企能拦住他。
云雾消弭,留下的只是不变大树,而秦月明早已消失不见。他朝着燕都而去,为追求的理想生活而去,他感谢因爱搭建的安全网,却也想做曾经从未服输的少年。相比默默无的名傻小子终于成为大人物,那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强少年,更让人觉得生动。
他们从不认输,从不气馁,不被命运眷顾,也不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