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的这番话说的那是愁眉苦脸,但是嬴高听了之后却是眼前一亮,心里面顿时就升腾起来了一种相当不错的感觉,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个人肯定不会是个酒囊饭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就是嘴不让人的家伙。
因为萧何脑袋里面的知识储备有多少,嬴高的心里面实在是太有数了,要是真的有一个忽忽悠悠不学无术的人在萧何的面前想要蒙混过关免于大秦律法的惩处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事儿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人家说的当真是十分有道理,让萧何也没啥辩驳的,而且萧何也是觉得这个家伙是一个人才了,这才带回来想要让嬴高看一看。
“若非这厮有楚国背景,又参与了那薛郡的反秦会盟,依何之见当真算是一个人才,但君上之前对于一些曾经参与过反秦之人并非是十分深恶痛绝,何怕一旦将其斩杀会让我大秦失去一个人才,特别是君上大力推行这各家讲学的新政之时,故此事其中的厉害,还要由君上自行定夺。”
萧何又解释了这么一句,让嬴高终于知道了他对于这件事的想法。
显然这并不单单是一个把萧何辩驳的哑口无言的人是不是要杀了的问题。要是按照之前的秦律,你参与过了反秦会盟,那啥也别说了,直接就斩杀了就完了。
但是自从嬴高当上了皇帝之后,首先安置在洛阳的那好几千人就是参与过反秦战斗的人,但是人家现在却已经在嬴高的大力倡导下已经基本融入了洛阳这样的老秦郡县。还有像叔孙通那样的大儒的遭遇,也是不知怎么的在不少大秦黔首的口中那是广为流传。
这种种的事情都表明了,嬴高作为大秦的新一代皇帝,那是不怕你曾经干过的事儿的,特别是像叔孙通和孙前这样的,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参与过反秦。
但是他们在反秦队伍里面几乎一点啥作用都没有起到,相当于是去看热闹去了,虽然有很大的墙头草的嫌疑,但是在嬴高的心里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有才,我不怕你是墙头草,大秦的政权稳固的话,你就是想倒也没有另一边可以让你倒啊。
嬴高的这些做法,萧何当然是十分的明白的,而且他知道嬴高到底是个什么用意,孙前如今成了基层官吏里面权力不小的亭长,叔孙通虽然依旧只能在洛阳城外的村落边上讲学,但是大儒的名号已经是遍布了几乎整个三川郡。
而现在,嬴高要是想再进一步的话,就只能是把一个曾经参与过反秦的人带到大秦的朝堂里面来了,这么一来,无疑是向全大秦各个阶层的人宣布,你之前的事儿,大秦都可以不管,只要你没跟反秦的人们产生十分密切的联系,嬴高都可以既往不咎,而且要是你真的有才华的话,甚至还可以到大秦的朝堂上面来任职。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铁打的条件,就是你必须要有才华,没才华的话,不追究你就不错了,还是不要出来嘚瑟的好……
“此人姓甚名谁?”
“名曰陆贾,年约三十余岁……”
“陆贾……今日左相就带朕见上这陆贾一面!”
一听这个名字,嬴高就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此人在之前的历史上那肯定多多少少都是有一号的人物,这么一来,他就放心了,这个陆贾应该肯定不会是个大水货,能在前世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号的人。那肯定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啊。
跟之前的吕雉和刘邦一样,这个陆贾也被萧何暂时安放在了咸阳城的牢狱之中,当嬴高和萧何到了牢狱的时候,根据那狱卒的说法,陆贾此人的心态倒是十分的好,虽然只来了这牢狱之中一天,却是吃得饱睡得着,就是嬴高他们俩到了这的时候,那陆贾据说正在牢狱里面呼呼大睡呢。
不一会之后,一个年岁看起来没比嬴高大多少的人被带进了牢狱的大堂中,此人生的倒是仪表堂堂,衣着也算的上是得体,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在牢狱之中的缘故,看起来身上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样。
“某楚地之人,陆贾,拜见君上,左相!”
还没等嬴和萧何张嘴呢,这陆贾刚一进来,抬头一看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俩人,当时就是抬头施礼道。
他来这么一出,的的确确是让嬴高有点惊讶,因为皇帝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认的,这要是一下子认错了的话,可就不只是尴尬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但是这个陆贾还是高声的认了,其实任谁一看到这俩人,稍微懂得一点礼法的就能看出来嬴高的地位比萧何高了不少,这么一来,再加上年纪,他基本就是当今大秦的皇帝嬴高了。但是能不能认出来和敢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可是两回事,这就说明了,这个陆贾的胆量还是有的。
“你便是陆贾?”嬴高让他在地上跪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这才示意他起身,之后又不咸不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某正是陆贾,不知君上此来,有何吩咐?”陆贾一看自己刚到咸阳的第二天嬴高就见了自己了,那脸上端的是红光满面,心说这萧何虽然嘴硬,但是还是十分的够意思的,想来是没有在嬴高的面前抹黑自己。
“你之前在那薛郡的反秦会盟之中,都做了何事啊?”
依然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但是这一下子,陆贾脸上的自信可就有点渐渐的消失了,心说这是个啥节奏,哪有上来就问黑历史的,这要是说完了之后,会不会一下子就被他一声令下直接推出去砍了?
“这……因某正是楚地之人,故而便混迹在项梁的队伍之中到了薛郡,但君上有所不知,项梁与项羽叔侄二人对于似我这般信奉儒家之人,那当真是并不重用,故而在薛郡之时,我等数个儒生不过是给各地的反秦首领抄写一些竹简,待得其率军出了薛郡,我等便在薛郡等候消息,之后便是这些队伍尽皆被君上所率的大军击溃,我等自然也就各自散去了。”
显然,这个陆贾在这个问题上回答的还算老实,这几乎跟嬴高所想的一样,像他们这样的儒生,那是治理国家的时候方才用得上的人才,项梁把他们带到了薛郡去,想来也不过是为了储备一些个人才之用,在战斗结束之前,他们的的确确是没有用的,所以反秦的事儿,其实他们真的就没参与进去多少。
对于他这样才思敏捷的人,嬴高知道并没有什么兜圈子的必要,要是他是项羽的间谍的话,估计待不了多少时间就得露馅,而且萧何已经说了,之前他在代县的讲学,那虽然是相当的高调的,但是询问了不少一直在他那里听他讲学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在里面,只不过是对于嬴高的新政做了不少的点评分析罢了。
“想来尔等也是知晓,之前跟着陈胜反秦的黔首,如今依然成了洛阳县中的亭长,和你一般在薛郡参与过反秦之事的叔孙通,如今虽被我罚在洛阳讲学,但却也算是为我大秦效命,你既然被左相带至洛阳,朕自然要考校一番,若是你当真有能力对我大秦有所贡献,与那二人一般倒也无妨,若是你不过是一巧言令色之辈,后果你自然是知晓。”
嬴高这么说倒是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要让这个陆贾知道,想要留在咸阳为大秦效命的机会,我今天给你了,但是坐在你面前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你要是在那忽悠浪费时间的话,那估计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陆贾终于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才刚刚三十岁的年纪,身体状况也是相当的不错,如今大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呈现出了新的气象,作为熟读儒家典籍,自认为并不比叔孙通那样的大儒差的他,当然想要在这样的时代取得自己的功业。
而陆贾的感觉也是十分的敏锐的,他通过嬴高的这三条新政,就知道了目前朝堂上面的三公定然并没有遵从任何一个学派的人出现,或者说,如今的大秦朝堂就是皇帝一个人说的算,而且现在这个年轻的皇帝还并没有定下来自己要以哪一个学派的理论来治国。
按照他们这些儒生们之前的想法,在大秦治理下的天下,一定会信奉严苛的法家,这才能跟秦律对上号,但是嬴高上来之后,不但出了这么三条新政,不管是法家还是儒家还是墨家,都给你们放在同一起跑线上面竞争,而且就连之前很多年一成不变的秦律都给做了调整。
虽然之前一次对于秦律的调整不过都是一些个为了配合新政的微调,但是政治嗅觉非常敏锐的陆贾就感觉到了,日后这秦律怕是会被大动一番的。
这个时候的各个学派的传承者们,在嬴高看来就像是前世各个专业的学生,他们毕了业自己单干了之后,最大的梦想自然是想要让自己所学的专业在自己的手里面发扬光大,那叫一个有面儿啊!
而陆贾正是这样的心思,他感受到了这一点之后,心里面想的就是能不能依靠自己的能耐让儒学走进大秦的朝堂之上,因为在他看来,和法家,墨家,道家这样的学派不同的是,儒家是十分适合统治者使用的一个学派,他没有其他学派中那么多的硬性规定,而且一旦统治者利用得当的话,会和百姓构成一种很好的关系,而在嬴高的身上,他也正是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现在,人家大秦的皇帝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已经明说了就是要考校你一番,所以陆贾也知道,错过了这次机缘的话,不但自己这辈子怕是就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就是儒家学派在大秦朝堂上的机会,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再有一个人能抓得住,又或者下一个在自己这个位置上面的人并不是儒学的传承者,而是法家,墨家的传承,并且被嬴高采纳了,那这大秦就没有儒家什么事儿了。
“陆贾以为,如今的大秦,与之前始皇帝统治之下的大秦,还是应当有所不同的,理应行仁义而轻刑罚;闭利门而尚德义;锄佞臣而求贤圣……”
这三句话说完,陆贾看着嬴高,紧紧的盯着他的神情,显然,这三句话开路,几乎是他这些年所学结合自己的思想浓缩出来的东西。
而且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跟之前大秦所盛行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一码事,之前嬴高的父亲,大秦的第一任皇帝秦始皇焚书所烧掉的,可不就是这些个书籍居多的东西,现在陆贾说出这话,要是面对的是始皇帝的话,始皇帝是肯定不会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的。
虽然现在换成了嬴高,但是嬴高毕竟也是始皇帝的儿子不是?所以对于这几句话带来的后果,陆贾的心里也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自信。
虽然这陆贾的这三句话因为要浓缩很多的东西,说的算是晦涩难懂,但是嬴高还是十分的清楚他说的是啥意思。
但是就这三句话,还真都是儒家的那一套东西,虽然说的天花乱坠的,但是嬴高还是微微的颔首道:“儒学思想,朕倒是也知晓一些,其中的些许,对于我大秦治国的确是有些用处。”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给自己面前的皇帝带来什么震撼的效果,陆贾的眉头依然紧紧的皱着,在嬴高说出这句话之后,似乎是下了个什么决定一样,继续道:“不单单如此,若是要将一国家治理完好,还需文武并用,德行相济,礼法结合!”
这回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还没等嬴高有啥表示呢,萧何倒是先有了反应,之前好整以暇的脸色当时就有点变了,并且最终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这厮,自称是儒家的传承,而今说出此言,若是让其余大儒得知,定会唾骂你这厮有损儒学之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