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明白了孙月说的话一样,但是她的一双大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只正在被孙月带来的侍卫处理着的山鸡。
“再等一会的功夫,这山鸡熟了,我们就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
孙月一面熟练的把旁边袋子里面的粮食盛出来一些,用清水洗了洗,然后放在灶台上的瓦罐里面煮了起来。
自从孙前当上了县令之后,因为俸禄的增多,孙月几乎就没有再吃过这样的粗粮了,但是对于这些东西的做法和味道她却是从来都忘不了的,因为她知道,正是这些贵族们看都不会正眼看一下的东西,支撑着大秦百姓的生活,也支撑着他们对于大秦朝堂的信念。
在孙月成为司农监之后,嬴高曾经单独跟她说过,司农监设立的意义并非是嬴高想要提升女子的地位那么简单,而是想要利用女子比男子更加细致的特点,更好的完成他对于司农监这个职位的任务。
而且嬴高已经跟孙月说过了,司农监这个官职的地位那是肯定要比之前她们几个人想象的重要许多的,嬴高之所以设立的司农监,最根本的原因是在向外扩张的同时巩固大秦境内的统治,说白了就是让更多的百姓说大秦好,说嬴高好,更得以自己是大秦人而自豪。
但是这可不是你随随便便让人家说你好人家就能说你好的,你首先得让人家真心的觉得你好,于是乎,嬴高就想到了一句话:民以食为天。
这句话嬴高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最先说出来的,但是实在是太贴切了,虽然之前他也是在大秦的领土和政策上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但是直到近期他才意识到,你得先解决大秦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让尽可能多的百姓能够吃饱饭,这个事儿你要是办好了,百姓自然就会拥护你,这可要比之前那一揽子的新政有效的多了。
嬴高知道了这个道理之后,也把这个道理告知了孙月,由于孙月这个特殊的身份和一步步走上来的道路,她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明白了嬴高到底想要干啥,所以这一段时间里,不管嬴高是不是在咸阳城中,她对于自己的这个位置都是一如既往。
嬴高当初给她和她的父亲所做的事情最终影响了多少的黔首,孙月到了这个程度那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当她发现了这一对几乎已经算是在死亡线上面挣扎的兄妹的时候,她不光是因为自己的同情心在作祟,也是想要将他们打造成当年的自己和自己的父亲那样角色,按照嬴高的话说,这叫做树立起一个标杆。
有了这个标杆,周边的官吏才会纷纷这样做,不少和他们一样的百姓才会被从死亡线饥饿线上拉回来,而他们对于大秦,大秦的皇帝和大秦的官吏的印象才能从根本上加以转变。
这些当然是孙月身后的那些个侍卫所没有想到的,他们还以为孙月在这忙前忙后的,不过就是母性泛滥的一大表现呢,只不过谁也不敢说出来罢了,他们天天跟着孙月,当然知道嬴高对于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有多么的宠信,
“不,等做好了之后,要等爹娘回来之后再吃。”
听了孙月的话之后,那个女孩依靠在自己哥哥的怀里,思考了半天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这话一出,孙月就知道自己这户人家应该是没有来错,这个时代的知识都是十分闭塞的,但是在这个女孩和她的哥哥身上都看出了非常良好的品行,他们这样良好的品行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一定都是跟自己爹娘学到的。
“一共有两只,一只你们兄妹先吃了,另一只我们不动,就放在那等待你爹娘回来让他们吃,如何?”
见孙月说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小女孩这才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那锅里面已经飘出来香气了,要不是孙月提出了这个方案来,她还真的就有点抵挡不住这个香气的诱惑。
不多时,鸡和瓦罐里面的粮食都熟了,虽然之前孙月嘴上说着是和这两个孩子一起吃,但自己却并没有给自己准备任何的餐具,她从屋中找出两个残缺的罐子,将粮食和鸡肉盛出来一部分,拿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示意他们可以吃了。
接下来,孙月完全见识到了什么叫饥不择食,显然他们并没有怎么品尝到鸡肉到底是个什么味,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之后又看向了那个瓦罐。
一连两三碗的东西下了肚了,两个孩子也已经把几乎大半只鸡给吃完了,他们才稍稍的感觉到好像是没有那么饿了,从而开始慢慢的尝了尝这个鸡肉到底都是什么味的。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急匆匆的推开了,孙月扭头,但见一对看似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却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夫妇出现在了自己的眼中。
这显然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了,但是一看他们的样子,孙月就知道,他们今天肯定是又没有赚到钱。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们太虚弱了,要是真的有一把子力气的话,有许多事儿还是可以做的,但是现在他们这个状态,要是去帮人家干活也只能是浪费人家的时间,又怎么会有人给他们钱呢?
他们二人拖着劳累的身躯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正犯愁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家中房顶上竟然有好几个生人不知道在那干着啥,这倒是让他们二人十分的急切,屋子里面都是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但是却有他们的两个孩子啊,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最终能不能把这两个孩子养活,但是但凡是有点希望,他们都是不会放弃的。
急匆匆的推开了门之后,他们却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完全给惊呆了,他们看到原来房上的几个人正在给他们修缮他们那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房屋。
更加让他们震惊的是,他们本以为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了的一双儿女,竟然端正的坐在桌案之上,呼噜呼噜的吃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且屋内传来的是阵阵的鸡肉的香味,让他们一度以为自己并不是到了自己的家中。
“爹,娘!”
正当这一对夫妇已经愣在了原地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手里面还拿着一个不小的鸡腿就跑了过来。
“你们吃的这些东西……都是从何而来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对夫妇的声音已经十分颤抖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女竟然会在家中吃上这些东西,先是高兴,之后又是一番的害怕之情,因为他们太知道无功不受禄这样的道理了,不说别的,就是那山鸡,他们就不知道哪辈子才能还的清。
“这些吃食都是我赠予他们的,他们但吃无妨!”
这个时候,这对夫妇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位衣着肃穆的女子,这女子在他们的眼中肯定不是凡人,听了这话之后,二人立刻就开始跪拜。口中不住的说着感谢的话。
“我乃是大秦的司农监,此次前来主要是了解一番你们的田地在种了我们派发的种子之后颗粒无收之事,对于这一年的损失,君上会按照的你们县中粮食的产量给你们相应的补偿,并且我会替你们想些办法,确保你们的田地来年不会如此。”
面对着大人,孙月自然不会像自己刚才对两个孩子那样的温柔了,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和他们所能得到的东西,自然是为了让他们暂时的安心。
“君上真乃是一代明君啊!我家中这片地种不出东西来,那可并非是我大秦朝堂发放的种子的问题啊,乃是我们田地自己的问题,纵然如此,君上竟然还能够得知我等的苦楚,我等当真是无以为报啊!”
这对夫妇还真的是十分的耿直,孙月都说出来自己来的目的了,他们还是一个劲的说那是自己家地的问题,而不是大秦的问题,这样的好百姓,就算是这个时代,那也是不多的啊。
“你们就将你们的田地种植好,将你们的子女培养好,不论男女,都是可以参加讲学堂的,都是可以参加我大秦的科举的,我和其余四个女子,正是通过大秦前次的科举才成为了司农监,你若是不想让你们的子女十数年后也和你们二人一样,唯有如此!”
孙月的这番话可谓是苦口婆心,她不知道这对夫妇会不会听他的,也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会不会在十数年之后成为自己这样的人,但是她认为自己应该说出来的事儿,她就是会说出来的。
最终,在那对兄妹若有所思的目光和那对夫妇感谢神情中,孙月离开了这个破旧的院落,留下了一只已经烹饪好了的山鸡,半袋子的粮食和不再四处漏风的房屋。
“我大秦的天的颜色,真的要变了!”
看着孙月的背影,这对夫妇纷纷跪倒在地,他们的眼中又一次流出了泪水,不过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孙月他们从这个村落离开的三天之后,这个村落所在的县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之前负责农桑之事的官吏被他的顶头上司孙月当场就给罢免了,而且换成了一个她从咸阳城带过来的年轻人。罢免了这个官吏之后,县中一马车一马车的粮食就开始被运往了各个村落之中。
“爹,娘,还真的就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有人给我们送粮食来了!”
那个被孙月等人关顾过的院落外,此时正停靠着一驾马车,车上满满的都是粮食,按照赶车人的说法,他们家乃是这十里八乡受灾最为严重的一家了,按照大秦皇帝和司农监定下来的规矩,他们家所能够分到的粮食也是最多的,按照他们家里面的四个人来算,那可是两年都吃不完的粮食啊!
“她真的没有欺骗我们,我们的孩子有救了!”
“是啊,她之前说的什么科举,什么讲学之事,我这些天已经全部都打听清楚了,都是真的,县中不少的孩子都在听一些大儒的讲学呢,我们家虽然距离县中有些远了,但是在邻村一座庙宇里面也是有着一个小型的讲学堂的,让小虎明日就去吧,等到丫头再大一些了,也将她送去,若是能在以后参加了那科举,不说能到咸阳城里面做事,就算是能在县里成为一个小吏,也比我二人这般强啊!”
孙月没有听到这些,但要是她真的听到了这些的话,她的脸上是肯定会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的。
孙月的这个行为只不过是嬴高这一次命令的一个缩影而已,其他的四位司农监和几乎所有大秦郡县中掌管着农桑之事的官吏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儿,一车车,一船船的粮食从咸阳城郊外的仓廪中发送到了各个地界,而在各个地界的受灾百姓口中,则全部都是对大秦的皇帝的称颂之言。
嬴高之前的一系列新政和新的举措,那是让处在贵族和最贫苦的百姓之间层次的人对大秦归心了,而这一次的这个政策,则是让生活在大秦最底层和十分倒霉的人归心了。
至此,嬴高除了把少部分的老秦贵族给得罪了之外,在大秦的地界上可谓是如日中天。
但是被嬴高给得罪了的那些个老秦贵族们,如今也只能是忍着,他们有没有能耐和嬴高掰手腕暂且不论,嬴高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压根就没有改变任何一个贵族的地位,只不过是在用一些个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政策来提升黔首的地位,从而对贵族产生了限制。
要是这个时候哪一个贵族站出来找事儿的话,那还真就给了嬴高对他们动刀子的理由了,这样的事儿,个个都是人精的这些老家伙们当然是不会干的。而嬴高始终相信,自己的政权稳不稳,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