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

专家先叫沈宪带邱子瑜做电子镜。

电子镜室内寂静无声,沈宪摆弄着仪器,截下她胳膊上的红疹的图片。

“沈医生,好巧啊。”邱子瑜率先打破沉默

“把上衣掀起来。”沈宪依旧盯着仪器屏幕,语气不容知否,电子屏幕的光线折射在他脸上,眼镜反射着幽幽蓝光,让邱子瑜想起电影里面的变态杀手。

“哦哦,好的好的。”

邱子瑜掀衣服的手停下了,她突然想起今天嫌天气热,没有穿内衣,只贴了胸贴,宽荡荡的t恤下面仿佛凉风阵阵。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呆呆地楞在那里。

半天没有动静,沈宪终究把视线转向她,看到她那副宁死不屈的小媳妇样,轻笑了一声,“你还挺保守的,我是医生,什么没见过啊?’

但他还是起身叫来了一名女医生帮邱子瑜做完了剩下的电子镜。

沈宪和老专家凑在一起讨论那份报告,还时不时指点沈宪怎么确认分析病例,让他回去查查哪些资料,翻哪些图册,把就诊室变成了课堂,沈宪在旁边虚心受教,一边听一边记,偶尔问两个问题,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最终二人敲定,给邱子瑜开了五次窄波紫外线的治疗。

缴完费后,沈宪带她拐到一扇大门之后,看到了正在装修的房间,装修工人站在那侃大山,房间中间有一扇推拉门,门后面就是治疗室。

“还没有装修好,但不耽误。”

“脱光了,站进去,带好眼镜,然后按那个按钮,一分钟左右就可以结束了。”

“笨死了,你眼镜带反了。”沈宪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

“这能怪我吗?”邱子瑜心里直犯嘀咕。

可能是为了照顾不同病人的头围,这个眼镜粗糙到只有一根松紧连着两个墨镜片。邱子瑜前要照顾自己的刘海,后要顾及自己的马尾,被这个小玩意搞得手忙脚乱。

沈宪双手插在口袋里,饶有兴趣品味着她的气急败坏,当他看到邱子瑜带上两镜片神似咸蛋超人的造型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你快出去!我要脱衣服了!”

“好好好。”沈宪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笑嘻嘻地退出去。

邱子瑜索性脱光了衣服,钻进机器里。

“糟了,我忘记锁门了,不会有人一会儿闯进来了吧。”

可是机器已经启动了,她又不能半途跑出去锁门,只好忐忑不安地祈祷。

一分钟一会儿就过去了,邱子瑜火速穿戴整齐准备出去,打开门把手后愣住了。

沈宪背对着门,站在那,出神地盯着正在装修的洗手池。实现要把那面墙灼出一个洞来。

“沈宪在等我吗?”邱子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下了一跳。

“沈医生还管施工监督呀。”邱子瑜打哈哈道。

“门锁坏了,怕有人不知情闯进去吓到你。”沈宪话题一转问道:“你妈妈脖子上有道疤,得过甲状腺疾病吗?”

“对,我妈在我高三的时候生了大病,做了三次手术,脖子上的疤痕就是这时候留下的。”

“怪不得你那么黏妈妈,看到妈妈就抱着她哭不撒手,你该断奶了。”

这次邱子瑜没有将他的调侃反怼回去,陷入了沉默,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说话。

“生气了?早知道不逗她了。”沈宪心想。

沈医生一直以严肃不苟示人,今天难得话这么多,还管东管西。

下班后,沈医生陪老师去食堂,老专家对沈宪说:“那个小姑娘的病情还挺特殊的,副银本来就少见,你看,你之前翻书对照图片,都没有找到比较典型的案例与其相似,皮肤病的临床情况本来差比就大,遇到这种特殊案例,你要好好研究,积攒经验。”

沈宪笑了笑说:“是挺特殊的,我会多注意的"

从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邱子瑜就做了一场梦,梦到高三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冬天昼短夜长,光阴似箭,好像白天的时间永远不够用,一眨眼一天就已经过完,一轮复习如火如荼的进行,少年们为自己前两年的松懈和遗忘买单,曾经学过的知识点和题型为什么会又忘记,厚厚的题册为什么过的那么快,一个单元刚刚有所感悟,马上就开始了新的学习,好像无论这么努力,自己的进步都赶不上高考的催促。做不完的联考试卷,排不完的光荣榜,自己又在第几名?很多学校抱着想考一百分就要学习一百二的知识,往往讲卷子出得特别难,改得特别严,每次出分都惨不忍睹,与往年的分数线一对比,人人都哭喊着要考不上大学了,对于邱子瑜而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这种压抑氛围下,性情大变,奉行利己主义的人。

邱子瑜所在的班级会每天星期五晚自习结束后换座位,前后滚动加左右移动,让每个学生坐过班级的每个位置,班主任常常为了自己奉行公平的英明决策而得意。邱子瑜在视野很差的角落第一排做了一个星期,那里由于反光根本看不清黑板,当她以为自己快要解放时,班长突然宣布不换座位了,理由是大家都辛苦了干脆不换座位赶紧回家休息吧,同学们经过一个星期的折磨大部分都迫不及待地冲出班门,回家过周末去了。

周子瑜不解,为什么定了几年的规矩就在今天突然改了,当她走近班长的座位,还没开口提问,她就明白了。

班长的同桌严静静正在朝她挤眉弄眼,眼角和眉梢无一不透露着嘲讽和得意,咧到耳后根的嘴角显示她心情不错。果然还没有等班长开口,她就凑过来说:“我觉得大家连续上这么多天课已经很辛苦了,大家都急着回家,干嘛还要搬书弄得那么麻烦。。。。。。”

邱子瑜从小就不是好惹的主,听到她这番名义上为了集体,实则为了一己私利,还要强行道德绑架别人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回击道:“你整这一出是因为要是换座位你就要坐第一排,你要是想提高成绩就不要把精力放到算计这种小事上,没有用的。”

严静静脸色一变,邱子瑜一番话正好踩中了她痛处,很多老师和学生都调侃她是班级最努力的学生,早读时候声音是班级里最大的,她读英语附近的人都别想读进语文,下课和晚自习几乎住在老师办公室,不断地请教问题,但是她的成绩依旧不上不下,时时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邱子瑜高。

说好听点那时的邱子瑜有些年少轻狂,说难听点就是她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她带着从严静静那里的脾气质问班长道:“老师选你当班长无论什么原因,主要还是希望你为班级做贡献,你这样公权私用,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班长的脸色也是难看,被人拍着桌子质问让他面子没地放,偏偏对方还用一副说教的语气,其实他也清楚严静静心里大大什么算盘,他一向对成绩无所谓,自然也不在意坐哪,但架不住严静静软磨硬泡。

他自己本来就一脑门官司,这时候严静静抓住时机,煽风点火。

“你凭什么质问班长,他说班长有权力这么做,他也是为了大家好。。。。。。”

班长一听有人为自己撑场子又是自己的同桌,本来不想参合此事的他,果断转变阵营,一致对外。

邱子瑜见状白眼一翻,懒得与他们争,背着书包,抛下劝架的同学大步流星地走了。

邱子瑜过了很多年,每每想到这件事,都在后悔,当初自己一副冰川不可夏雨,谁和我争都不屑的性格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