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娟下班了,兴奋地跑进来说:“银汉,真炸酥肉了,我老远就闻见味了。”见银汉要切白菜,吩咐“白菜要撕着吃”就进当门屋。片刻跑回来,让银汉看她手上碰的一个高粱米大小的伤口说:“你看伤口不要紧不。”银汉说:“看着不要紧,担心就别沾水。”“我会沾水吗!”彩娟气壮地说着,吩咐:“面糊里加一个鸡蛋。弄点盐什么的,加点五香粉。昨天上火,上嘴唇都肿了。”银汉看了一眼,并没见上火的迹象,就说:“喝个鸡蛋茶,我给你冲。”彩娟说:“我叫你冲干什么,我自己冲。”银汉忽然一阵够得不能忍受,说:“还是你冲吧,我够死了。”“我自己冲吧。有开水吗?”银汉说:“刚烧好的,两大壶都是新开水。”
饭做好,彩娟又跑出来喊银汉:“快来吃饭。”美芹吩咐:“把我炒的花生给汉吃点。”彩娟没懈怠,打开一个饭盒说:“吃吧,挺香的。”银汉闻了闻,花生米并没坏。吃了几粒,恶心想吐。收拾碗要刷,美芹叫起来:“那是蜜。”银汉不再停留一分钟,舍了这个碗就进厨房。彩娟又跑来看:“餐洗净的瓶子不用拧盖,上面有眼儿。”银汉挤瓶,出来的混合液细得几乎看不见。银汉说:“多长时间才能够?”彩娟顿时叫嚷:“挤那么多难冲净!”银汉不语,彩娟忙用小刀在眼上钻。
银汉说:“绿饭桶还在饭桌上,昨天用完刷了没有,拿来我刷。”彩娟飞快拿来说:“忘了刷了。”“平时用吗?干什么?”以往绿桶都是脏污不堪永远占空无用处。彩娟说:“给老太太打点豆腐脑。”“有用我就不带走了。”银汉要走,将厨房窗户按来时原样关好。彩娟早见小绿保温瓶在银汉车筐里,就问:“你拿它干什么?”银汉说:“不保温的壶,白放着没用,我拿走用去,这是我妈给我的。”彩娟很大方地说:“你想拿哪个拿哪个。”银汉冷笑,既而掩饰表情。
银汉回到家马上烧水,检验一下是否真不保温。此刻极其不舒服,出了精神症状。吃了几粒自己买的五香花生,一点都不恶心。打开易磁系统,小窝头从书房走出来,声音很好听地说:“银汉叔叔,你回来了。”银汉问:“小窝头,功课做的怎么样?”小窝头说:“做完了。”“你很努力。抽穗园图那一关过了吗?”“还没有。”银汉说:“看看就知道了。连续升级以后,你将会变得强有力。早日进化升级成虚拟自由人,走到人群里去发挥作用。”小窝头说:“好的,银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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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汉洗洗脸,正打算休息,忽听外面杂乱脚步声伴随着推搡吵嚷声。只见从家属院里头走出来一对大约三十岁的男女,停留在刘进权家门外正在吵嚷推搡。男人俊美白皙、身材魁梧,但是表情难看,言语计较;女人长相一般,黝黑壮胖,表情恐惧窝囊。男人伸手就抢女人的挎包,嚷道:“你跟那个男的什么关系,这么向着他!”女人躲闪不给,态度反倒让他些:“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托他办事。”“你就想找那个男人,我说不让你找你还是找,你跟他有奸情不!下贱娘们胳膊肘子往外拐,光想跟他过去是不是!”男人面目狰狞嚷着,揪住女人的领子往自己怀里拽,一手趁势够挎包,女的拼命不给。男人松开女人嚷:“我的话你不听是不?我去找陈义川去,让他评评这个理!”转身就走。女人狼狈抓住男人的袖子往后拽。男人叫嚷:“非去不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说什么也不答应你!”女人脚步踉跄、两眼呆滞,一头栽倒在地上。男人大喝:“你起来!”
银汉说:“小伙子别这样。消消火,出事了。”那男人蹲在女人身边,用大拇指死命掐住女人的人中,恨不得连牙槽骨都掐碎。银汉抓住他的胳膊说:“好啦!男子汉大丈夫,担待妇女。”半哄半责备,那男人这才松手站到一边,脸上却没一丝屈降色。院子里的住户出来十来个人,远远看着小声议论。那男人愤恨之色又泛将上来,对女的说:“你起来不?打120送你医院里去,看你还装不装。”银汉说:“别说了,让她躺一会,一会就好了。”男人困兽一样转了两圈,然后过来抱住女人气呼呼往上拖,却拽不起来。银汉说:“不能用强,让她静一静。你先把她扶回家,到床上躺一会就过来了。你们住里面哪一家?”男人说:“不在这住。在前面法律事务所找人没找着,这家属院不是法律事务所的吧?”关效美远远地说:“不能上俺这里来找,他家是赁的俺单位的房子。”
女人睁开眼,哭着对银汉说:“离婚打官司,明天开庭,今天找证人。”男人又吆喝:“告诉你别老找他,你就不听。”女人呜呜哭,要晕。“小伙子别说了,出事了。”银汉又对女人说:“不烦,歇一会就好了。”男人转身走开。女人说:“哥,你是好人,我一辈子忘不了你。我让他气死了,今天我就死在这。”左右不少邻居都远远看着,只有刘进权站在附近。银汉说:“别这么说。年轻人好生气,那是气得少;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 “我得去找证人去,明天就开庭了。”女人挣扎着要站起来。银汉扶她一把说:“开庭要紧还是小命要紧?先回家休息,好了再来跟法庭解释,法庭能理解。”那男人又转回来,说:“我不让她找,她非找不可。”银汉好言劝道:“她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担待一下?”这话还灵,男人便不吭声了。银汉说:“先把她扶到我家去,在床上躺一会。”男人同意了,一起把女人架进了单间。女人不躺床上,坐在折叠椅上,男人就出去了。
银汉拿热毛巾给那女人安慰说:“别生气了,这样不好。”女人体力显然可以,能坐,能站,就是气迷心。低声说:“哥,我为了这个男人不值,我看错了他。”男人气呼呼进来:“她有事光跟那个男人说。那男人我也打电话了,说你别再找她了,你一找她俺俩光生气。她不听,向着那个男人。”女人说:“他不过图钱,让他作证,给他一千块钱。”男人说:“图钱的人多着呢,不是这个图法。”银汉说:“你们俩缘分没尽,一个劲地吵什么。”女人对男人说:“别在哥这吵,哥是好人。”银汉说:“别再说了,回家冷静一下。”女人说:“没法过了,我没家了。”
银汉忽然出了一身汗,跌坐在凳子上。勉强用手掐内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那女人还在控诉:“当初真是不睁眼。”银汉保持镇定,勉强微笑着说:“姑娘,我没得罪你吧?回头再说好吗?”女人明白了,站起来要走;男人一把抢过来女人拿着的一叠打印纸摔在地上,猛踩一脚说:“你就向着他吧!”女人不与他申辩,捡起来拍拍土放挎包里。那男人发狠嚷:“你就不听我的吧,我今天非找人说清楚不可。”打手机嚷起来:“婶子,她要跟我离婚,还把钱给人家,我看她是邪门了!”女人说:“我刚才跟你说了,我跟他没关系。”
银汉对男子说:“今天不说了,好吗?”男人打电话没完,拿着手机到大院里去接着数落。女人跟到大门口却没出去,回头对银汉说:“哥,我没法跟他过了。为了他我才离了婚,几十万的财产撇给前夫,还有孩子。我为了他,欠着银行几十万的债务,没法活了。”银汉说:“千万别伤心,这没好处。冷静一下,不能再吵了。”女人说:“我要跟他玩命,拼刀子!”银汉说:“不可,冲动会导致后悔。千万别动手,生活不是只有拼命一条路,再说你也打不过他。”
那男人又回来了,女人要走,男人堵着门继续吵。银汉说:“小伙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要以后后悔。”那男人还是数落个没完。银汉沉下脸说:“小伙子,我没得罪你吧?”那男人一愣。银汉接着说:“你再一个劲地说个没完,我也得一头栽地上。”那男人又一愣。女人说:“看得出来,哥你身体不好。”银汉说:“可别再吵了,我真犯不着。对我来说,有饭吃、能歇着就行了。生命最重要,别的都不打紧。你们回家冷静一下,有事明天再说。”男人还是絮叨:“她心里光有别人,我没法跟她过。”女人又辩解说:“我给你说过多少遍,我跟他没关系。”男人说:“你说给谁听!”银汉说:“小伙子,捉贼拿脏,捉奸在床。没有证据都不能说,人家笑话。你们没有什么原则问题,冷静一些问题就好解决。要利己利人,不能损人不利己。走吧!”二人无趣走出去。
银汉要关门,忽然心里往上撞,眼前发黑,身子不听使唤。风从门口刮进来,比平时更加峻烈,全身的衣服仿佛都开了口,身上那一点微弱的热气看看就要吹散。银汉顾不上低头检查衣服,想积攒最后一点力气关门回屋。然而身子发抖、两臂僵硬判断失误,一下挤了手指。勉强抽出手来,却眼前一黑,脚下塌陷。
关效美见银汉门半开着就推门进来,却见银汉倒在屋门口。关效美吓得惊叫,急急忙忙跑回家,慌慌张张又出来,看见冉新堂站在蒋波门口说话,忙招手。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银汉架到床上要躺下,无奈褥子晒在外面,先躺在光板床上再说。给银汉喝口水,围在床边看着。银汉困难地睁开眼,微弱地说:“我没事,你们去忙吧。”关效美小心地问:“打电话让彩娟来不?”银汉微微摇头:“省事吧。”“给碧喜打电话不?”“别把我姐吓着,她的日子已经很艰难……我一会就好了。”要坐起来,却没有力气,只好又躺下。“躺会吧,别栽地上了。看手冰凉。”关效美声音颤抖地说着,又小声问,“刚才撞见啥东西没?”
高志民的父亲高老爷子拄着棍进来悲哀地说:“你得想开点,谁都有病,都得走这条路。死并不可怕,可是你这么年轻,得好好活着。”“好好活着。”银汉应不由自主掉了泪,抬袖子擦掉说,“回家吧老爷子,可别吓着您。”高老爷子劝慰几句走了。申广福说:“给那两口子劝架惊着了。你管他干啥!”关效美说:“我一看见打架,心里就哆嗦。”申广福看着面色发白的关效美,轻蔑一笑。冉新堂微笑着对银汉说:“身体不好,不能逞英雄。”蒋波很豪爽:“两口子打架不用劝,打完就好。”“躺着稳稳吧。”几个人安慰了银汉几句走了。
银汉挣扎着起身,发现不仅头摔破了,腿也摔伤了。身子透冷,手脚发木。歇了一会给彩娟打电话:“明天我得休息,你们自己想办法吃饭吧。”彩娟爽快地说:“好,你歇歇吧,我明天给你送点东西去。”银汉登时心里好大一个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