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和谐 7

来俏月笑着说:“德尧来了。我还以为是麻云祥,躲屋里不想出来。”德尧说:“多年没见,我这次来变化挺大的。坤义哥下世了,坤贤哥和坤礼哥还在。我没想到惠慈哥也去世了,没多大年纪。”俏月说:“变化大了:惠恩哥、秀菊嫂子还有碧喜她奶奶都去世了。”德尧说:“惠慈哥多好个人,可惜了。”平澳说:“大家都这样说,没听见一个说他不好的。”德尧说:“是。惠慈哥命苦,缺少扶持。”碧喜说:“银汉也是说我爸命苦,他说我爸三重父母,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三重父母?”颜德尧想了想说,“没错,就是三重父母。”碧喜说:“三重父母那不是照顾得多嘛。”颜德尧摇头说:“所谓父母,养育之恩,提携之功。惠慈哥都没得到。”碧喜说:“我爷爷去世时,我爸才两岁。我姑说我爸扒着棺材沿往里看,说:我爹睡着了。”德尧不忍听:“苦啊,幼年丧父。母亲双目失明,是他一生的负担。长兄如父、长姐比母。一生得厚待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大孩子照顾小孩子,那是一副什么光景。”

碧喜说:“哥哥、姐姐照顾不一样吗?”“不一样。”德尧说,“前年我去做调查,住在朋友家。隔壁有个邻居,整天鸡飞狗跳。大女儿15、6岁了,一点都不知道照顾家。弟弟磕着哪里了,大哭;这个大姐姐在屋里高声说:大公鸡,喔喔啼。气得她妈哭半天。”平澳说:“弟兄姊妹跟父母儿女会一道劲不。”俏月说:“巧鹂抱银展子滑手,头朝下扎地上,把银展子头摔坏了,活到七岁死了。”碧喜说:“不假,我差点忘了,巧鹂的弟弟死她手里。”

碧喜和平澳连忙做饭,一会功夫摆上七、八个菜。说起麻云祥,德尧口齿清晰、语言流畅,用讲师张弛有序的语气说:“体者,载知识之车而寓道德之舍。早年我年轻,见麻云祥一脸慈祥貌似忠厚,性格沉稳、孔武有力的样子,觉得挺有风度。他出去办公事喊着我,走到郭岗,他说:到庄口了,还不得拐进去看看嘛。结果他一坐就不走。我心想:公事不办了?”碧喜说:“这他不当紧。”德尧说:“出来以后他才说实话:货是公家的,我没一点用;棒子我可以全拿回家。他就这么赤裸裸,胆子太大,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前程和脸面。”

俏月问:“什么有力?”碧喜说:“孔武有力,说麻云祥长得很壮,跟个武士一样。”“就是吓人,晓风小时候看见他就吓坏了。”俏月说着,忽然笑起来。碧喜尴尬:“笑什么?”俏月说:“当年麻云祥还跑到岭东去找咱们,银汉还跟他较劲。”碧喜说:“那不银汉没多大嘛。”“不到十岁。麻云祥爬火车到咱家来要钱,来了就往床上一躺,脏脚丫子踩在咱的干净床单上,真恶心人。我跟你爸做饭摆菜,来来回回忙,他就在那一动不动躺着,光动个嘴。那时候我才买的木尺,他拿着敲敲这、敲敲那。我怕他给我敲断了,还不好意思说他。银汉找本子还是橡皮找不着,让他起来看床上有没有。麻云祥不起,一会他俩抬起杠来了,麻云祥还用木尺往银汉头上敲,银汉抓住木尺就跟他夺。”碧喜笑道:“这事弟弟干得出来。”“银汉虽然年龄小,但是他站在地上的,用得上劲;麻云祥觉得自己是大人,没把银汉放眼里。躺着一手拽不住就两手拽,结果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摔得哇一下子……”俏月说着,笑得弯下腰去,“他要打银汉,你爸不让。”德尧说:“人与生俱来有个地位,有的人地位还不低。在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肆意折腾下,越搞越低,连个普通老百姓都不如了。”平澳也笑道:“不假,怨不着别人。”

颜德尧问:“银汉忙什么呢?”“银汉这些天状态不好,不能见人,我想就别喊他了。”碧喜简单把银汉的事情说了说。德尧说:“逆境中崛起是不易。一般这种情况只能走下坡路。不想银汉居然异军突起,不同寻常。”碧喜说:“我有时候也不能理解。他这样的我们单位多了,有的都多落魄。但是没见银汉有落魄的样子。只是跟从前相比,眼神有点凶,说话冲。”德尧问:“银汉痛苦的时候难缠吗?耍酒疯什么的?”碧喜说:“他不喝酒。从来不难缠,也没见他委屈。昏迷以前还大笑,忽然不笑了,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晕过去了。醒来以后接着笑,就跟没事一样。哎?也不全是这样。那一阵子一提起我爸他就哭,不能听见伤心事。但是他会发怒,我感到应付不了。”

德尧揣摩着说:“银汉是个实干家,学富五车,应该万事掌握在手中才对。”碧喜点头:“可能是。我们单位很多这样的例子,但都没银汉潇洒。我觉得银汉好像一点顾虑都没有。”“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开通人天堂就在身边。他家日子难过吗?”碧喜说:“按标准,不应该算难过。家庭条件按总收入算账,还可以。”俏月说:“可以什么,开始银汉连个菜板都没有,在盘子里切。我现给他买了一个菜板才像个厨房样了。东西都让扈美芹弄走了,彩娟也不拦着点。”碧喜说:“彩娟也没法。”俏月对德尧说:“你没见过银汉的岳母,真差劲,谁的东西都得弄她手里。还说将来早晚得落给银汉,银汉的东西都落给她了。我那时候在银汉家住过几天,看银汉的被子是个那样的被面,印的花菜乎乎的。再一看,里子熟悉,就是我当年给银汉的被子。我说十五彩的好被面哪去了。原来扈美芹一声不言语拿个孬布给换走了,好一点的都得弄她手里!”

德尧说:“银汉的岳母,我见过。”“啊?”三人都意外。德尧说:“我跟一个朋友去过她家。朋友问我去不去,说冯满仓是冯兴晏的儿子。我好奇,也想见识一下冯兴晏的家风,就一起去了。那时候冯兴晏夫妇已经去世,家里有一对很和善的年轻夫妇跟他们一起住。满仓没在家,夫人说离婚走了。应该就是银汉的岳母。她矮墩墩的,弓腰;很气壮,见了人就是一副得意神色。”平澳说:“就是她,罗锅腰。”德尧说:“本来我和朋友想打听满仓住哪里,但是插不上话。冯夫人一个劲数落满仓的错处,让她描述的,满仓就是一个恶棍加流氓,我们作为他的朋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无端遭遇这些,我们也挺尴尬,坐不下去也听不下去,就告辞出来。她一点高雅的举止都没有。”平澳说:“就是农村骂大会那样出来的,会高雅不。”“婚姻就像一架由两个部件组成的机器,一边更新很快,另一边抱残守缺,永远不升级,带累得升过级的那一边也没法正常。”德尧琢磨着说,“他家是圣贤门第,圣贤不可能辈辈传。”平澳说:“然,那一个人是真好,其他人都是普通小百姓。”俏月说:“扈美芹还是党员呢。”碧喜小声说:“已经除名了。这次党员筛查不合格,把她筛下去了。”“呦,”平澳说,“开除党籍,开除老林,开除配偶籍。”德尧说:“冯夫人对人没一点宽容。后来听说银汉娶了她的女儿,不知道冯兴晏的孙女什么样。”平澳说:“仿她爸,自然条件不错,高高挂挂门前站,不会做活也好看。”碧喜说:“怎么不会做活呢,彩娟是好绣工,绣的图案出口。”

德尧说:“我记得银汉很好学。”碧喜说:“好学,他干什么都能行。人家都不敢改行,银汉这就改两次了。但是,他累垮了,不愿意干的就不行,一勉强就犯病。”德尧说:“行事不忤于理,与本性不冲突符合道。这里有银汉的作品吗?”“有他的毕业论文,他的两本书,还有一些文章,还有一个易磁程序。”碧喜去屋里拿出来说,“银汉老搬家,什么都扔了。还好我放着他的东西。”

德尧越看越奇怪:“银汉到底是哪一门的业务?你看这篇文章,他像个建筑师;看这两本书,他又像文学家、医学家,这个资料我还看不懂。我记得,他好像后来当了法医,呦,这是个什么命运。”碧喜说:“先前是有个机遇,后来是银汉不能干了,只能改行。我觉得挺自然的,银汉那里总是驾轻就熟、张嘴就来,也没觉得什么事能难得住他。”“银汉这个人,很玄妙,很纯洁,又好像很深、很浅、很高、很低。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德尧说着笑起来。碧喜说:“银汉很简单。他很朴实、纯真、无杂念,一切都那么顺眼,都那么好接受。他很好用,谁说一句,他就给兢兢业业办好。”

平澳说:“银汉不简单。老共产党作风,不求名不求利,打得开,稳得住。”碧喜说:“银汉还稳得住?那天跟他说个笑话,他就急了。银汉说:人最重要的是改变,一成不变与坐以待毙没两样。我听着也有道理,但是学不了。”德尧说:“不缺变化的征象,符合易理,不会寂寞。”碧喜说:“银汉怕乱。病以后经不得一点动静。银汉还说过一句话,给登在报纸上了:人靠贡献生存。”

“人靠贡献生存。”德尧琢磨着说,“这很让我震撼。成功是多么困难的事,经历了多少苦难,多少次徘徊绝望才最终得到成果。浴火重生,往事不堪回首。”平澳说:“一说这,碧喜就要掉泪。”碧喜说:“颜叔叔看人是很准的。”平澳说:“大教授能少了学问不。”碧喜说:“颜叔叔这次来住哪里了?”德尧说:“晚上的火车,得回去。银汉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碧喜说:“银汉不能见人。”

晓风放了假,家里平添许多生气。晓风一天在银汉这里,一天在泳利园。银汉问:“你在泳利园住哪个屋?”晓风说:“刚搬了家没地方,我打地铺。”银汉大怒,给彩娟打电话说:“晓风以后每天来我这里住。”彩娟勃然说:“在那边住怕什么?”“晓风在那边睡在哪?睡地上是不是?”“睡地上怕什么。”彩娟有些发蔫。“你们怎么不睡地上!以后每天上这里来睡,不许睡地上。”

过了春节,晓风说:“我的身份证到期了,学校说得在出生地办。都怎么办?”银汉说:“明天上午给你问问。”晓风忧虑地说:“我不去也能办成吗?我妈说让我赶紧写作业,然后临走的时候咱三个上派出所办去,等着办完回学校。”银汉说:“你妈想得太简单,不劳而获的思想。按经验,除了夹板医驼子,什么事都不大可能一次办完,不信就看看结果。好好在家写作业,能办的先给你办完,需要你去的时候,你去一趟就成了。”晓风舒了一口气说:“你多好。”

天刚亮银汉就起床,做好饭喊晓风。银汉吃完饭,晓风还没起。银汉打开易磁系统,然后烧水。小窝头喊晓风起床:“晓风哥哥起床吧。起得太晚耽误吃早饭,时间长了会生病,生活变艰辛,前途无奈何。”晓风说:“我教给你一句,好不好?”银汉从厨房里回来看一眼,听见小窝头说:“学生起床了!再不起床,上学要迟到,成绩会挂科,家长会指责,考试不及格。”银汉诧异说:“我没教小窝头说这些。”晓风说:“我刚教给他的。”银汉说:“起床吧宝宝,饭都凉了。”又回厨房去了。小窝头说:“晓风哥哥起床吧,再不起床,银汉叔叔生气了。”晓风说:“小窝头别说了。”小窝头要走,晓风说:“小窝头别走,来跟我玩。”小窝头说:“晓风哥哥起床吧,银汉叔叔让你按时吃早饭。”晓风坐起来,小窝头说:“晓风哥哥真勇敢。”晓风说:“这叫什么勇敢,你应该说:晓风哥哥真自觉。会了吗?你说一遍。”银汉说:“你别乱调理他。回头搞成骂人鹦鹉,扔了可惜,留着烦心。”“没有。让他说得严重点,我好有动力。”晓风说着,下床。

九 死亡激素 5十三 脱胎换骨 6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8十三 脱胎换骨8二十一 魔鬼归正 9二十 和谐10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1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9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5九 死亡激素 3二十 和谐 4三 “定海神针” 4五 狼每天去看羊 2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5十二 离家 3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1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1十三 脱胎换骨9二十一 魔鬼归正 5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5十一 魔鬼的暗箭 6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2三 “定海神针”7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7八 哪里有好人? 2十二 离家 8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7二十一 魔鬼归正 10四 改行当法医 9十二 离家 6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3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4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6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5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3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6十三 脱胎换骨 11二十一 魔鬼归正 8十七 住院闹剧 4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6十二 离家 4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1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4四 改行当法医 11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2二十一 魔鬼归正 2十二 离家 6二十一 魔鬼归正 7四 改行当法医 3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5三 “定海神针” 5四 改行当法医 7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3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3二十 和谐 5二十 和谐 5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6六 调虎离山 4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3三 “定海神针”7二十 和谐 2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2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8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6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4十二 离家 5十一 魔鬼的暗箭 2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8九 死亡激素 4八 哪里有好人? 1六 调虎离山 3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1六 调虎离山 2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8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8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2十五 灵前数落 1六 调虎离山 4二十 和谐11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9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5四 改行当法医 7二十 和谐 1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7二十 和谐 6九 死亡激素 4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5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5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9五 狼每天去看羊 6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8十一 魔鬼的暗箭 4六 调虎离山 7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7八 哪里有好人? 1九 死亡激素 2十二 离家 4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2四 改行当法医 6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