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的好消息果真像七夕说的,让几个孩子激动之后心里不由踏实了很多,三十两银子啊,他们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些银子,敬晟还嚷嚷着回头先把银子拿给他瞅瞅,他还没拿过银锭子呢。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有七夕这个事事想在前头的,又有比旁人家孩子更懂事的云容几个,很快就把明天被叫去上房再说分家一事之前要做的准备给定下来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几个孩子就站起来分头行事,敬文敬晟兄弟俩直接去了里正家,手里啥啥都没拿,主要是他们现在啥也没有,也不能有。
云容几个回家,依着七夕的意思,这事儿总也要跟爹娘透个话,只是具体怎么做还是先别说,免得爹娘因为心软再给说出去,那可就啥都别想了。
最好就是说服娘专心照看爹爹,其他的有他们呢。
这晚几个孩子神神秘秘的,总是躲到另一间屋子去小声说话,李氏担心丈夫,又知道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就也没多问。
直到孩子们满脸高兴地出来劝他们别往心里去,才觉得奇怪,几个孩子对老爷子有怨言他们哪能不知道,这咋一转头就啥都想开了?
不过听着孩子们懂事地劝着让他们夫妻放宽心,就算是心里仍然堵得跟什么似的,夫妻俩还是忍不住点头,总不能让孩子也跟着难受不是?
爹娘和孩子相互都知道为对方着想,这大概就是即便爹娘有些愚孝,七夕仍然能没有怨言地想法子护着家人的原因了,不管怎么说,这份亲情大过天,只要亲情在,就值得她为之努力。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一家子就都醒了,心里有事儿哪能睡得着,李氏瞧着丈夫没事儿了,就带着女儿去厨房忙着做早饭。
破天荒地,老爷子传话说今儿个都在上房吃饭,不过七夕可没觉得这是因为要分家了,想多亲近一些有心补偿啥的,这根本是想把他们看在眼皮底下,趁早把事儿给定下来。
姐弟几人对视一眼,啥都没说帮着收拾桌子盛饭盛菜,于氏和沈云婉她们今儿个很老实,饭桌上也没闹事,只是沈云婉一眼一眼地看他们,那眼神说不清是啥意思,有讨厌,还有点儿不舍?不会不会,肯定是她看错了。
饭后撤了桌子收拾了,全家都在上房挤着坐了,老爷子抽了一袋烟后,难得和颜悦色地开口了:“老三,身子好了吧?跟爹说说,看你们是啥时候搬?要不就这两天吧。”
沈承厚还没反应过来,沈敬文先是猛地抬头看着他爷。
私下去找了里正,虽然是无奈之举,可他心里其实一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这算是跟亲爷爷对着干,从小爹娘就教他要孝顺,第一次自作主张,就算是在弟弟妹妹面前表现得很镇定,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虚。
可现在一听他爷开口,把他最后一丝内疚也给毁得一点儿不剩了,就这么迫不及待赶他们走吗?
而且怎么分家啥也不说,每次张口都是逼问啥时候搬,还以为前一句会问爹身子是爷终于知道心疼了,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爷是怕他爹身子不好赖着不走吧?
这样想着,敬文开口就有了几分冷意:“爷要我们搬家,那爷想让我们搬去哪里?”
老爷子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反应过来,张口问道:“啥?”
“敬文你这问的是啥话?”倒是沈承怀听清楚了,马上跟着插话道:“你爷把你们养这么大,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让你们念了书,这是还要赖上了咋地?你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在沈家吃住这么些年,咋让你们搬出去还得给你们新起个房子不成?家里啥样你们不是看不见,你四叔我这要成亲的不还是住你们剩下的旧房子?咋能这样逼着老人给你们起房子?安的是啥心?”
“我才要问四叔说的是啥话?我们不是沈家人是咋地?啥叫我们赖上了?爷要让我家搬出去,总得说个地方吧?难不成让我们就睡外面的草垛上?”沈敬文心里有气,刚要不客气回话,云朵伸手按了大哥一下开口了:“四叔到底想干啥?这是先要赶我们家出去给你倒地方,现在又要替爷当家了?”
“你个丫崽子插什么嘴?”沈承怀有些恼羞成怒:“你一个要泼出去的水,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再这么瞎咋呼小心我……”
这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把沈家的闺女都给骂进去了,七夕扭头看了小姑一眼,果然小姑脸色不好看,狠狠地瞪了沈承怀一眼。
“爷……”老爷子不开口,沈敬文懒得搭理沈承怀,伸手把二妹拉到后头,直接打断沈承怀的话,转头看着他爷问道:“我爹身子不好,我娘是个妇道人家,知道爷的规矩大,我娘就不多说什么了,我虽年纪小,可也是家里的长子,有些话我可以说吧?”
“那四叔就别再说什么哪有我们说话的地方的话了,也别说什么我们逼着谁,我们只问该问的,也只要该要的,不像四叔什么都惦记。”不等老爷子说他有没有权利说话,敬文堵了四叔一句,跟着径直问道:“爷,我们就想问问,爷打算咋分这个家?”
屋子里一片安静,没人回答敬文这个本来就该问的问题,在所有人看来,要么无非是三房死赖着不肯走,要么就是半点儿反抗都没有直接离开。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现在咄咄逼人的会是敬文这个一向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三房长子。
而且很显然,敬文的问题把他们给问住了,他们只想让三房出去,把房子给倒出来,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搬出去,要他们搬去哪里?或者还要给他们些什么。
看看爹娘满脸难过的神情,看见大哥几个越来越失望的神色,一直靠在后边儿没说话的七夕有些心疼了,眼睛在所有人的脸上看过去,眼神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