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冕震惊地看着活生生的乔伊斯,也顾不得胃疼血糖低头晕目眩等毛病,惊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乔伊斯的眼里含着悲伤,因为本就是一双深邃的眼,只要看着谁,就会让人以为他是要盯到你的灵魂里去,此时这样一幅凄凄然的样子,便异常感染人。
周冕却被他看得心里突突地跳,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乔伊斯却没有放,反而用力一拉,然后一搂,把他搂到他的怀里去了,紧紧禁锢住,声音里满含压抑的痛苦,“爸爸,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我有多么怕你出事了,要是你出事了,我以后的生活有什么乐趣和意义可言。”
周冕要挣脱他的怀抱,奈何挣不动,只好不动了,头疼地道,“你知道,我本就是想一个人到处走走的,是你要安排人和我在一起。我只好自己走了,你不能限制我。”
乔伊斯在周冕的耳朵边亲吻,刚睡醒灼热的呼吸全都拂在周冕的耳朵颈子上,让周冕觉得整个人痒到了心尖上,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他要推开乔伊斯,“你先放开我。”
乔伊斯却只把他搂得更紧,从耳朵亲吻到他的下巴唇角,声音沉沉的,“不放,你根本不知道你让我多担心,你让我简直比死了还痛苦,但是你自己丝毫不关心,你根本不为我作想。你心里有想过我吗?你只在乎你自己,然后你在乎大伯,你根本不关心我,你不在乎我的痛苦,你也不在乎我心里所想,对于你,我到底是什么?”
周冕被他说得眉头紧蹙,抬起眼看他,乔伊斯深邃的满含痛苦的目光马上勾住了他,让他无法避开,只好和他对视,最后,他只得认输,低声道,“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想过好好对你,我想过好好做父亲。我在家里为你管家,每天等待你回家用晚餐,和你谈心……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无法再管你任何东西,但是,我用我的办法在和你亲近,想尽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只是你,你在想些什么?你根本不是做一个儿子所做的。是你逼的我,你逼我要走。我们不能待在一个地方。都是你胡思乱想,你也这么大了,你该去娶妻,随便你娶谁,但是不要再这样对我了,你先把我放开……”
周冕惶惶然,无法控制地身体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只是因为胃疼,或者低血糖引起的反应。
乔伊斯的大手抬起来,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温柔地抚摸他的头皮,这能够让周冕的头疼好点,乔伊斯已经形成了习惯要这样对他,他因为周冕刚才的话眼神柔了不少,道,“既然,爸爸,你愿意好好待我,那你和我回去吧。”
周冕因乔伊斯的抚摸而精神放松了一些,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不行,我们不能在一起。你回去吧,我决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我不想回法国去了。”
乔伊斯捧着周冕的后脑让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不行,你走了,你就不会联系我。你必须跟着我回去。”
周冕道,“我不回去。难道你还敢强迫我。”
周冕因为生气,胸膛起伏,之前因刚睡醒带着红晕血色的脸颊,此时突然之间又苍白了起来,而且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他突然痛苦的脸让乔伊斯吃了一惊,赶紧坐起身,把他扶在自己怀里,问道,“怎么了?爸爸?”
周冕修长的手指死死抠着乔伊斯的肩膀来减轻痛苦,虚弱地道,“我……胃疼。”
周冕和乔伊斯之间的争执最终因为他的胃疼而不了了之了,周冕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里去打吊针。
周冕对于尖锐的东西都有恐惧,所以对于扎针,他控制不住害怕,虽然极力忍住了,但是在护士把针头扎进去的时候,他还是赶紧闭上了眼,这样的行为让他自己也觉得羞愧,不过,幸好乔伊斯没有在意,甚至说话帮他分散注意力。
周冕手上打着吊针,没有办法端碗吃东西,乔伊斯便端着碗捧在他的面前,他用没有扎针的右手舀着粥慢慢吃一点,过了胃最痛的那一阵,他此时已经好一点了,喝了两只葡萄糖,低血糖的症状也好些了。
在医院里,他自然不好再和乔伊斯讨论之前的问题,只是不断催促他让他回去。
乔伊斯则是周冕不跟着他一起回去,他就不回去的架势,两人互不相让,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
周冕输液完毕,被乔伊斯带回了宾馆,乔伊斯要带他走,周冕冷着脸不要走,而且说道,“我是来旅行的,我才刚来,我为什么要走。”
乔伊斯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我陪你旅行。”
周冕道,“你不回去工作吗?老埃尔森侯爵把家业交给你,可不是让你把它败掉的。”
乔伊斯道,“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去。”
周冕道,“我是个自由人,你不能管我在哪里!”
两人的吵架最后只能如此,没有一方愿意妥协。
虽然总是吵,但是乔伊斯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他父亲至少愿意和他吵架了,而且看周冕的抑郁症也没有发作的迹象,和他同桌吃饭,住在一间房里,他也没有不高兴到头疼发作的地步。
其实,是周冕已经在接受他了,但是周冕自己没有意识到。
乔伊斯这样推测着,心里有了一种安稳之感。
周冕在北京也认识两位老前辈,其中一位出门在外,另一位在家,联系好后就去拜访时,乔伊斯也跟着他,周冕让他不要跟着,乔伊斯则道,“爸爸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周冕对他横眉冷对,乔伊斯则道,“爸爸,你别生气,不然又要头疼。再说,你的儿子就这样无法让你满意,连带去见长辈也不行吗?”
周冕便只好不和他计较了,把他带在身边。
老前辈住在大学里的旧楼里,是历史系的教授,和他亲生父亲周景华也有联系的。
周冕到他家去一坐就是一整天,两人讨论周冕送去的一幅画就是好几个小时,简直废寝忘食,周冕一向身体差,这时候却似乎是什么身体上的毛病都没有了,精神奕奕。
乔伊斯虽然在最开始去到老先生家时被赞扬了两句一表人才,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他被撂在一边甚至无聊,对于周冕他们讨论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对着掌上电脑看了一天的工作,晚上老先生又留饭,是一位保姆阿姨做的,每样菜都辣得不行,连汤都是酸辣的,老先生还直接就着红辣椒吃米饭,周冕不是第一次看到,所以还不觉得什么,乔伊斯却是不吃辣,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嗜辣的人,对看老先生他就像看怪物。这一顿饭,吃得他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周冕也是只吃了点米饭,把最清淡的菜吃了一点。
老先生在待客上一点不心细,完全没发现周冕和乔伊斯不吃辣,他在饭桌上也唾沫横飞地继续和周冕侃东西方文化的差异。
最后从老先生家里出来,乔伊斯只觉得自己是应付了一场大的战役,周冕一离开老先生家,也变成了身体上哪里的毛病都显出来了,萎靡不振地坐在车座里,然后说第二天要去参观故宫博物院,接下来要去颐和园,然后要去圆明园……
乔伊斯面无表情,道,“爸爸,你是故意要为难我吗?”
周冕瞥了他一眼,“让你自己回去,你不回去。”
乔伊斯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去。”
“哼。”周冕从鼻孔里出了一声气,再不理他。
晚上,虽然乔伊斯只吃了一点辣椒,依然受不住,他肠胃出了问题,上吐下泻,之前周冕才去医院,现在乔伊斯又住进了医院。
周冕不得不跟着去了医院,乔伊斯虽然病了,但是看起来丝毫不示弱,不愿意露出弱势。
周冕看他脸色苍白,不断去洗手间,也不得不心疼了,从医院回到宾馆,周冕不由说他,“你既然不能吃辣,晚饭为什么要吃呢?”
乔伊斯道,“你既然就能吃进嘴里,我自然也不能怕。”
周冕抬手在乔伊斯的头上敲了一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骂了一句,“你是蠢蛋吗?我吃了,你就要吃?世间难道有这样的道理。”
乔伊斯对于中文理解没有非常地道,对于“蠢蛋”虽然理解无能,但是大约知道是什么意思,问道,“蠢,我明白,蛋是什么?”
周冕被他问得突然红了脸,转过身背对他道,“骂人的话,你也要跟着学?明天,你就回去,我不想看到你了。”
乔伊斯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周冕回道,“不!我要回周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