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的深夜。郭旻在睡梦中被妻子推醒。
只听小夕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老公,我肚子疼……”
郭旻一“咕噜”从床上爬起,他知道这是孩子要出生了,于是匆匆给自己和妻子收拾了一下,直奔妇产医院疾驰而去。
产房内一片灯火通明。一名看起来颇为知性干练的女医生和两名年轻的助产士此刻正围在产床前,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监测设备。
“杨医生,产妇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助产士率先沉不住气,焦急地说。
被称作杨医生的女人也是面色凝重,虽然并未回应,却双眉紧锁,显然正在对眼前的状况加以判断。
这是两个小时前紧急送来的产妇,胎儿已足月,到了随时可能正常临盆的时候,所以起初**璐并未在意,只是为产妇做好了一切例行的准备工作,再待产妇的生产进程快慢而定接生方案。可是大约十分钟前,产妇突然出现了紧急状况。
其实确切来讲,是胎儿的情况不容乐观。产妇的宫缩从被送来后并未出现明显增强,这说明距离真正临盆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是胎儿的心率却在十分钟前急速下降,产妇的羊水还未破,照正常情况来看,胎儿不应该出现供氧不足的状况,而从B超中也并未发现胎儿出现脐带绕颈等可能导致窒息的意外,此时心率骤降,的确十分蹊跷。
除非……
只一秒钟,**璐就打消了突然闪现在脑海中的可怕设想。
不会的。在妇产科10多年,从实习医生做到副主任医师,接生了成千上万个婴儿,还从未见过那样的病例。**璐反复提醒着自己刚刚的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
“胎儿心率已经降至60,杨医生,怎么办?”年长一点儿的助产士语气急切地高声询问。
“这也降得太快了……”小助产士这时已完全不知所措,怯生生地望着两位前辈。
“现在做剖腹产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璐神色严峻,她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果断地说,“好在我们及时给产妇注射了催产剂,产妇已经在缓慢开指,这种情况,只能强行扩大侧切范围,再下产钳了。你们两个都别愣着了,胎儿一分钟也等不了,协助我,动作要快!”
确定了手术方案,**璐定了定神,开始动作娴熟地对各类器具进行着操作,并且轻声安慰产妇:“小夕是吧?你不要紧张,请相信我,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充分配合。”
叫小夕的产妇此刻心中紧张到了极点,腹部的阵痛还并未使她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刚刚医生和护士们的表现分明是在说“胎儿非常危险”,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医生的安排,争取和孩子一起渡过难关。于是她使劲儿点了点头。
**璐依然表情严肃,对产妇又进行了一遍细致的检查。产道已经开了大约六指,比之前预想的情况要好,她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以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经验,只要操作及时得当,确保胎儿平安降生应该不成问题。
正这样想着,**璐探入产道的手却好像碰到了什么,瞬间僵住了。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可思议地将手缓缓举到眼前。
“天哪,是头发!怎么这么多头发?!”身边的小助产士突然惊呼起来,**璐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
只见手套上除了少量腥红色的血迹和粘液,还沾着密密一层乌黑细小的毛状物,最重要的是,**璐依然保持着最初感到情况不对时的状态,此刻她手中正牢牢地捏着一大撮婴儿毛发!
“这……这足有一个正常新生儿全部的胎毛量了......”年长的助产士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道……这个胎儿,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
**璐深知年长助产士的话意味着多么残酷的事实,她二话没说,拿起侧切刀和产钳,一秒钟都不敢再等待。
随着产妇“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产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产房外的走廊上,小夕的丈夫郭旻已经几十次坐下又站起,除了“坐立不安”,此刻实在没有更好的词能来形容他的状态。
终于,从产房内走出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郭旻立刻迎上前去,女人却如临大敌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并举起手示意他不要靠近,似乎刻意要跟他保持距离。
这时郭旻才注意到,女人正是今晚负责给小夕接生的杨医生,只是此刻她戴着硕大的口罩,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眼中好像还多了几分不安和惊恐。
接生也需要戴口罩吗?
郭旻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此刻这根本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杨医生,怎么这么久?我怎么没听到孩子的哭声?我爱人呢?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郭先生,”面对郭旻一连串的提问,**璐此刻一个也没力气解答,她能体会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焦急,却只能尽量冷静地说,“您现在最好什么也不要问。”
郭旻脸上浮起万分痛苦的神情,仿佛某种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我只想请您告诉我,我妻子她还活着吗?”
“她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个回答,郭旻似乎冷静了许多。
“那,我的孩子呢?是不是死了?”
“……不是。”**璐犹豫着回答。或许死了就好了。但这一句,她不敢说出来。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们?”郭旻不解起来,“既然大人孩子都没事,我要带她们回家。”
**璐无声地叹了口气,正色道:“我来就是想要通知您,您恐怕……回不了家了。”
3.
凌晨4点,天还没亮,夏末时节的原京市已不再暑气弥重,入夜和破晓时分则格外清冷。路灯撒下一连串昏黄的光束,街上几乎还没有车辆及行人,堪称全省最为宽广笔直的原京大道还懒懒地泛着柏油路在灯照下才特有的微光,这个时辰若是猛一望去,竟会让人心中发慌,对于未知的黎明充满担忧。
原京大道两旁林立着众多的**机构办公大楼,其中一栋不高不矮的白色建筑,就是中原省**的所在地。此刻,位于省**二楼尽头的一号会议室内正灯火通明,椭圆形的大会议桌前座无虚席,与会者个个面色严肃,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叹息,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相当凝重。
“吱呀”——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白衬衫配深蓝西服裤的男子,看上去年纪在35岁左右。会议室里的众人纷纷向他投去注目,只见他手拿文件,同样满脸肃穆的神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结果出来了,接下来才是今天开会的重点。
男人没有游移,径直走到会议桌最显赫的位置跟前。这个座位上正襟危坐着一名身材略有些发福、年龄在50岁上下的男人,很明显,他应该是当前会场里官职最大的人。
“董省长,已经确定了,是‘兹扎’。”刚才拿着文件的男人双手将落款处印有“阳性”两个鲜红色字样的检测报告递到被称作“董省长”的官员面前。虽然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并不大,却立刻引起了现场的一片骚动。
“邵秘书,真的确诊了?”场内紧挨董省长左手边而坐的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似乎还心存侥幸,大声发问,他的话想必也是在场多数人心中所想,竟使会场再次安静下来。
被叫做“邵秘书”的正是刚刚手持文件的男子,他全名邵毅平,是中原省分管卫生工作的实权者董明申副省长的贴身秘书。听了对方的提问,他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忧虑神情,但这次却语气更加肯定:“刘主任,这是从‘国家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危险传染病检测办’送来的报告,也就是,您的上级,两分钟前才得出的权威结论。”
邵毅平把话说得既轻且慢,但“权威结论”四个字却显然达到了如雷贯耳的效果。
刘主任本就不是质疑这份报告,当听到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不禁抿起双唇,缓缓伸手推了推眼镜。
邵毅平说完扫视了一下会议室内的众人,经过刚才那番不过两三句的对话,现在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神情都不比刘主任轻松,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种情况,已无需更正式的宣布,所谓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了。
作为副省长的大秘,邵毅平心中最清楚,在座的这些人都是他在突然收到报告后,深更半夜临时致电,紧急召集而来的。他们中除了亲历事件的相关人员,大多是中原省的实权官员,还有一些疾控方面的专家。可以说,现在这间会议室里坐着目前全省在疾病预防与控制方面最有发言权、拥有最高知识水准且最具经验和决策能力的所有人员,而此刻,会议室里犹如深夜的坟场一般沉寂,没人开口说话,因为每个人都在对当下的局面进行小心谨慎的斟酌,任何一句建议都可能导致无法预期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由于病例的特殊性,邵毅平还请来了一位对自己来说有着非常意义的人,当暗示了结论正是“兹扎”后,邵毅平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个人的反应。只见他显然立刻便陷入到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邵毅平对此毫无怀疑,因为这个人在思考问题时会凝神闭目的**惯依然没变。
这时,董省长终于率先开了口:“刘主任,”只见他微微向左边侧了下身,表示出一种微妙的尊重,“你是传染病方面的专家,就请你先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兹扎’病毒吧,我想在座的各位对这个病毒应该都是有所耳闻的,但究竟这个病毒怎样传播、具体有什么严重的危害,我们还是需要先准确的认识和了解,才好让大家讨论对策嘛。”
刘主任被点了名,原本凝重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其实他心中早已料到董省长会要自己来做病毒介绍,况且出了严重的传染病,自己这个全省卫计委的主任势必首当其冲脱不了责任,于是他万分惭愧地说:“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但作为卫计委主任,我还是需要先向在座的各位道歉,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好、不够到位,没能使民众树立起足够的对‘兹扎’病毒的防范意识,终于还是让这种目前世界上头号可怕的病毒在我省出现了,而且这在全国也尚属首例……好在妇产医院那位给患者接生的女医生对‘兹扎’病毒有着高度警惕,否则情况就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邵毅平这时像突然想起来般插话道:“事实上今天我也将发现了这例‘兹扎’病毒的**璐医生请到了现场,大家如果对发现过程有什么疑问,一会儿可以请她来为各位做详细介绍。”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向会议桌尾望去,桌子尽头坐着一名看上去颇有医者气质的年轻女子,正是**璐。
其实今天到场的众人之间很多都相互熟识,毕竟同在一个圈子中的高层,即使不太熟络,也能算个“脸儿熟”,**璐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早已引起众人的注意,邵毅平的话显然使很多人心中的猜测被印证为现实,大家纷纷表现出“果不其然”的样子。
刘主任顺势对**璐表扬了几句:“由于‘兹扎’病毒的特异性,我们前期宣传预防工作的重点正是全省大大小小的妇产医院和综合医院的妇产科,能如此快速准确地判断出患者疑似‘兹扎’感染,可见小杨医生不愧为一名合格又优秀的医护工作者。”
**璐突然受到关注,显得很镇定,一副谦谨的样子,就像说的并不是她。
“‘兹扎’在世界上统称为‘ZIZA’,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传染性病毒。”刘主任开始介绍起来,“‘兹扎’最早在上世纪中叶被发现于中东地区。一开始人们只是发现那里的一种野生猕猴突然出现了不正常的畸形,主要表现为很多新生猕猴几乎没有大脑,这种无脑猕猴生下来就如同僵尸一般,除了呼吸什么都不会,通常因为无法进食而被活活饿死,并且新生无脑猕猴的数量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呈现出了成倍的增长,基本上一个猴群中如果曾出生过一例无脑猕猴,那么最多只需三年的时间,这整个猴群只要是新生的猕猴就无一例外,都会是无脑畸形。研究人员经过分析,认为这种现象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在这种猕猴群中生成了一种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病毒,而这种病毒最厉害的地方是具有遗传特性,或是会率先摧毁生殖细胞,以致于猕猴群中的成年雄性猕猴一旦感染,所有猴群的下一代都无从幸免。而最令人头疼的是,成年的猕猴感染这种病毒后,并不会出现过于严重或明显的症状,通常很难被察觉。当地的动物工作者曾对这种猕猴群体加以隔离和保护,但还是没能控制住这种病毒在猕猴群中的蔓延,大概15年后,这种猕猴就彻底从地球上灭绝了。很多人猜测这是大自然物种选择的结果,或许这种病毒的出现正是大自然要对这种猕猴优胜劣汰,因为据资料显示,这种猕猴的行动力不强,本就已数量濒危,猴群的平均寿命也已经在逐年缩短,灭绝只是早晚的事,所以并未对造成猴群最终灭绝的这种病毒给予过多关注。但大约20年前,人们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发生了:一种具有高度传染性的新型病毒开始威胁人类,而这种病毒跟此类猕猴所感染的病毒竟惊人地相似!这还要追溯到很多年前,在巴勒斯坦南部的一座紧邻沙漠的小镇上,突然无脑新生婴儿的数量剧增,起初这种状况并未引起官方的重视,但后来人们经过观察和统计发现,一个家庭中如果出现过一个无脑婴儿,那么下一胎依然是无脑畸形儿,甚至再下一胎还是,当地最多的一个家庭连续5胎都是无脑婴儿!没过多久,拥有两个以上无脑婴儿的家庭已在当地非常普遍,这无疑给当地**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于是开始有学者提出当地人应该是感染了一种罕见的病毒,这种病毒正是此前在猕猴身上出现过的神秘病毒,并且已经由猕猴群体蔓延到了人群之中,因为最初感染了这一病毒的猕猴名为ZIZA,所以病毒学者们便将这种病毒命名为‘ZIZA’。很快,兹扎感染的病例便在中东其他一些国家陆续出现,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紧急应对措施,并携手以色列**,聚集了当时全球最权威的病毒学家们,夜以继日,终于从患者体内成功分离出了兹扎病毒,至此,人们才算正式与这种神秘又可怕的病毒展开正面交锋。”
“一种病毒竟然不是直接对感染体造成伤害,而是严重威胁到繁殖领域,这实在太可怕了,如果任由这种病毒蔓延,不管是什么物种,都只可能面临灭绝这一条路。”或许是对刘主任绘声绘色的讲解有所触动,一名看上去还比较年轻的与会者不禁发出感慨。
刘主任用力点点头,也深表赞同:“这正是‘兹扎’目前被看做为全球头号可怕病毒的原因。让我们做个对比就知道了,我们都知道,HIV病毒,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艾滋病毒已经是一种令当今医学界相当棘手、普通人十分恐惧的病毒了,它同‘兹扎’一样,会经由怀孕中的母亲传染给**内的胎儿,但艾滋病毒存在于血液和人类体液中,理论上只要做到将胎儿隔离在无母体体液的生长环境下,胎儿就有可能不会感染上艾滋病毒。美国已经出现过这种成功隔离的案例,即使夫妻双方都是HIV感染者,孩子也可以在医疗介入下健健康康地出生。可是‘兹扎’病毒却远没有这么简单,它不仅会通过循环系统造成传染,比如胎儿通过母体感染到‘兹扎’,则立刻导致脑细胞全面坏死,最可怕的是,它还会直接侵入到感染者的生殖细胞,使感染者根本就无法创造出健康的受精卵,也就是说,不管男女,只要一感染上‘兹扎’,就等于再也无法生育出正常的后代,而他们的后代甚至可能连生育的能力都不具备。动物界的‘兹扎’感染幼体大多在出生不久后就会夭折,人类中感染了‘兹扎’的婴儿有些即便存活下来,也基本上如同植物人一般,好一点儿的,勉强可以算做行尸走肉......所以我们可以这样定义:‘兹扎’是至今唯一一种人类可能感染的具备‘遗传特性’的病毒。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医学方面的专家,明白这种定义的恐怖之处,就像刚才这位同志所说,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兹扎’病毒堪称一件灭绝物种的武器,任何生物,只要感染上它,都面临着巨大的灭亡威胁!”
会场中的寂静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当人们被真正震撼时,才能切身体会到,原来“静默”也是有程度之分的。现在会场中的众人都感觉人类犹如一只困兽,置身在黑夜中的苍茫大海,下是深不见底的汪洋,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正卷携着致命的危机滚滚袭来。
“并且我们今天看到的‘兹扎’已经不仅仅是致胎儿无脑畸形这么简单了。”一个女声突然从会议桌尽头响起,听上去铿锵有力,将众人的遐思一下子拽了回来。
说话的正是**璐,从她的眼中不难看出恐慌的神色,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坚毅:“我看过相关的报道说现在一些‘兹扎’感染病例生出的畸形儿连性别也不具备,就是说患者生出的胎儿既无脑,也无性别,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一坨会呼吸的肉。”说到这里,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场景,用一只手按住额头,“就在两个小时前,我亲眼看到了‘兹扎’感染出的这种怪物。”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真切地听到关于身边出现的这例‘兹扎’的具体情况,不禁都屏气凝神,表现出极大关注。可是**璐的话却还是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会场内的众人终于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震惊,纷纷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没想到情况如此糟糕......”
“我怀疑,‘兹扎’病毒本身也已经在发生快速的变异。”**璐声音有些发颤,但却说出了令现场众人更加震惊的话。
“小杨医生说得没错,”刘主任小心地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继续道,“手头这例感染的情况,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着实不太乐观。这例‘兹扎’患儿恐怕的确是感染上了已经变异的‘兹扎’病毒,我也是前两天才刚刚在最新的医学周刊上才读到相关的文章,里面说像这样的‘兹扎’病例是当前世界上最严重且最凶险的。”
“‘兹扎’病毒的出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国和我省都一直预防得很好,怎么一出现就是如此不幸的情况?这次这位患者是如何感染的呢?”有人适时提出疑问,正好迎合了众人此时心中所想。
“我先来解释这位同志的第一个疑问吧,为什么‘兹扎’并没有在出现后立刻就造成世界大范围的感染呢?这就要说到‘兹扎’病毒的传染途径了。”刘主任看看董省长,只见董省长也正以一副严谨的表情注视着自己,他心想必须每个方面都尽量说得简单易懂才行,于是继续道,“‘兹扎’病毒在普通人之间的传染有些类似于流感的传播,通常是通过唾液感染的,当然,体液接触的感染率更高。血液注射和母婴之间都是会百分百传播‘兹扎’病毒的。但是‘兹扎’病毒如果真如流感病毒那么容易传染,恐怕人类早就灭绝了。‘兹扎’通过唾液传播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一般人之间的正常接触,如面对面交谈、握手、甚至不慎使用了同一个水杯等都不一定会造成传染,只有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并且唾液间交叉的机会比较频繁的情况下,才存在唾液传播的几率,如频繁地共同进餐、接吻,这样只要其中一方感染了‘兹扎’,那么另一方幸免于难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至于目前我国出现的这例‘兹扎’感染,更多详细的情况恐怕还需要直接接触了患者的同志来给我们介绍。”
刘主任说着再次向桌尾望来,他相信自己刚刚关于“兹扎”的全部说明已经非常详尽,此刻他也十分关心目前这例患者的情况。
“刘主任对‘兹扎’传染途径的解释真是太到位了,我们现在手上的这个病例正属于这种情况。”这次开口的是市妇产医院的院长廖文远,他坐在**璐身边的座位,由于之前**璐出众的气质和谈吐吸引了众人全部的注意力,直到此刻人们才发现她身旁还有这样一位人物存在。廖文远年龄与董省长相仿、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说话慢条斯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事妇产工作久了,总给人感觉有一股娘娘腔。
“最先感染了‘兹扎’的是一名叫郭旻的男性患者,他称自己大约一个多月前曾赴以色列出差,回来时便出现了类似感冒的症状,他以为自己就是旅途劳顿感染了风寒,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跟单位请了临时的病假,然后一直在家休息。可最倒霉的是,郭旻的妻子蒋小夕正怀有35周的身孕,由于长时间的亲密接触,蒋小夕很快便感染上了来自郭旻体内的‘兹扎’病毒,并直接导致腹中的胎儿严重畸变。今天午夜前后,蒋小夕被紧急送到我院生产。负责接生的值班大夫正是**璐医生,她很快便发现了产妇的异常情况,第一时间采取了应对措施,才得以使胎儿顺利出生,可是,没想到胎儿的状况如此非同寻常......”
“难道成年人感染上‘兹扎’后就真的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吗?”
廖文远推了推眼镜:“事发比较突然,但是我们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宗一家三口全部‘兹扎’感染的病例,于是我们果断将郭旻和蒋小夕进行了防护隔离,新生的畸形婴儿目前也已被安置在隔离保温箱中,暂时无生命危险。通过我们对郭旻的初步询问了解到,他的确没有感觉到特别不同寻常的不适,就是类似于普通上呼吸道感染一样,出现了头疼、咽喉疼、全身乏力、肌肉和关节痛等症状,并伴有轻微的低烧,但他说症状持续了不到一周就消失了,唯一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郭旻回忆称,他在发病过程中没有打过喷嚏,这曾令他一度怀疑自己不是患了感冒,而是感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病菌,他的直觉倒是挺准的,可他再怎样也想不到自己是感染了‘兹扎’。”
“对,这的确符合成年人感染‘兹扎’的发病特征,即便感觉像感冒,但就是不会打喷嚏。”刘主任再次接过话题,介绍道,“通常‘兹扎’感染会有3-12天的一个潜伏期,潜伏期过去后,也仅有约五分之一的感染者会出现明显的发病症状,究竟会不会出现发病症状则取决于感染者自身的体质差异,绝大多数成年感染者几乎完全没有感觉。我们这例感染者理论上应该正当壮年,可他的发病症状却十分明显,我推断这恐怕跟他感染到的是经过了高度变异的‘兹扎’病毒有关,这种‘兹扎’病毒破坏力更强,以致于成年人感染了也会表现出严重的身体不适。”
“试想一下,郭旻在一个月前才从以色列回来,那么他的妻子最多也就是当天晚上被感染上病毒的,当时她腹中的胎儿应该还是健康的,毕竟孕期已过了大半,相关的产检都是做过的,孩子不可能本身就是畸形,也就是说,仅仅几周的时间,郭旻感染的这种变异‘兹扎’就令一个健康的胎儿畸变成了......”廖文远似乎觉得“一坨会呼吸的肉”这种说法不妥,可是一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词,竟说到一半尴尬地停在了那里。
不过不需要他说完,众人也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这种“兹扎”病毒的破坏程度可谓十分骇人!
“对患者一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这位男性患者体内的病毒又是从何而来呢?”董省长再次发问道。
“生长在中东地区的一种红毛狼蛛是目前普遍被医学界认可的‘兹扎’传播媒介,但据我所知,这种红毛狼蛛因为‘兹扎’附体,现在已经基本上灭绝了。除非,患者亲密接触了其它感染了这种变异‘兹扎’的人。”刘主任皱着眉,显然对这问题感到为难。
“可是郭旻说他在以色列期间办的都是公事,与人接触一般都仅止于握握手或是面对面谈话,连一起吃饭都不曾有过,要说是其他人将病毒传染给他的,似乎可能性不大。”这时一位疾控中心的年轻研究人员发言道,他是在郭旻一家被隔离后,最先对郭旻进行询问的几个负责人之一。
“这样看来,就有些蹊跷了。难道,是患者没有说实话?”廖文远揣摩起来。
坐在省长身边的邵毅平听了他的话后微微皱了皱眉,明显有不同意见。
“是Cerbalusaravensis。”
这时,一个邵毅平分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苍老,却洪亮有力,语调中流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