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逆魔教,水运加身

剿灭白阳教余孽的这等要事,就在两位道官老爷的几句话间被敲定。

龙庭授箓,除去吞吐灵机,滋养神魂念头的巨大好处,还具备与地位相配的莫大权柄。

例如,璇玑子所说的“搜山检海大醮”,只需筑土立坛,用几样器物镇压各个方位,再以本身之道箓施展秘法,便可以勾连义海郡内外的山川地气,江河水脉,一应细微变化,皆如掌上观纹,十分之清晰。

除非犯案的白阳教余孽,星夜急奔逃到三千里外,不然的话,定会被觉察踪迹。

于是乎,当璇玑子敲定三日后,于衙门之内起坛作法的决定,相关的政令便被迅速发布,传到各个乡县。

封城盘问、清查人口、校验鱼鳞图册……诸多杂事逐级压下。

原本清闲到,每日点完卯,就能出门喝茶听戏的郡城衙门,瞬间忙活起来。

往常捉贼缉盗,十天半月都未必有结果,而今书写公文、调动兵丁的速度却快到惊人。

“璇玑子,这是立功心切啊。”

回到原阳观,冲虚子再次让道童点香,唤杂役冲洗地面,他想到秋长天那个灾星,硬生生克得止心观没了两位道院生员,心里头隐隐发怵。

“清风,寻几個力士,把前院那棵降香树拔了。”

稚嫩道童诧异问道:

“观主,这棵树长了三百多年,是您特意从天水府不老山移栽过来的!”

冲虚子眼中亦是闪过心痛之色,却仍旧坚持:

“秋长天那厮一身霉运太重了,他只不过在止心观撒了泡尿,璇玑子就没了两个有望授箓的好苗子。

这人邪门儿,谨慎为上。”

清风道童应了一声,当即就要唤几个力士,将能够驱除蛇虫,坚固耐腐的降香树连根拔起,却又被冲虚子叫住:

“先用火烧,去去晦气。”

待到正殿安静下来,冲虚子盘坐在蒲团上,面朝五帝神像,低眉垂目:

“如果秋长天那厮所言当真,白阳教主藏在义海郡中,一旦被搜山检海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受伤再重的神通巨擘,也不是道艺四境可以匹敌。

况且,何家兄弟之死,未必跟白阳教余孽有干系。

璇玑子明显是泼脏水,好借题发挥……再过一两年就告老了,璇玑子偏要折腾。”

冲虚子既不满又无奈,他突破鬼仙失败,神魂阴性驳杂,无法勘破生死转换,坐镇义海郡十年,功行都难以寸进。

按照龙庭规矩,年岁渐老,大限将至,便到离任解职的时候。

原阳观已经是一口快要凉掉的冷灶,如何跟势头正盛的止心观掰手腕?

“缺好苗子啊!倘若教出一个名列鸾台的好苗子,兴许还能沾沾光,再进一回玉液华池!”

冲虚子喟然长叹,授箓道官上任接印,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为选拔良才,二为镇守城池。

名下所辖道院若有良金美玉,入选鸾台名册,被送到神京修习,也是一桩功绩。

“这些年,璇玑子步步紧逼,止心观的道院,抢走太多好苗子,让我原阳观连一个命香达四尺的拔尖人物都未见过。”

冲虚子念及于此,眼中平添几分冷意:

“搜山检海大醮?璇玑子你想要钓大鱼,可别弄出一头吃人的恶蛟,把自己赔进去!”

……

……

“冲虚老头儿倒是识相,愿意舍出一釜灵机,与贫道布置这搜山检海大醮。”

止心观后山,璇玑子端坐在精舍当中,披着宽大道袍,赤足散发,身前案几摆放几样物什,分别是一座象首金刚铜熏炉,一匣紫汪汪的金日朝霞气,一根黑沉沉的千秋降龙木。

三样东西,皆是价值不凡,抵得上旁门散修数代人的奔波劳碌。

象首金刚铜熏炉,经过佛门高僧开光诵经,沾染禅韵,使人安定,不受外魔迷惑,乃修行重宝。

若非几年前,一个叫老刀把子的隐阁刺客,割了子午剑宗真传裘千川的脑袋,又被仵作验出死于大金刚劲力,

惹得子午剑宗勃然大怒,一举伐掉天水府境内的所有庙宇,这件能卖数斗灵砂的好玩意儿,也不可能落到璇玑子手上。

金日朝霞气,则是黑河县的柴市东家宋麟亲自送来,采于大日东升,水泽之气与朝霞之辉交融的那刻,有助于修炼火行道术。

那根千秋降龙木,则是止心观的法器,专门克制怒云江水君宫的龙属,上面覆盖七十二层祭炼禁制,蕴含雄浑的元气,一经催动,妙用无穷。

“少了何敬鸿、何敬云二人,年底的考核恐怕失分,派一道童去黑河县,瞧瞧宋麟子嗣,天资尚可,便招进道院补个空缺。

剩下的名额,此前允了陈行的继子……”

璇玑子打开镂空的盖面,随手掷了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熏香,不多时,就有乳白烟气袅袅升腾,

“何家兄弟可惜了,本来是两棵好苗子,却不料折在虚空内景地。何鸿云死前大喊‘四逆魔教’,那帮行事无常的魔教崽子,为何要害道院生员?”

璇玑子吐纳吞吸,脸上浮现血气活跃的浅红之色,颗颗念头聚拢成神魂,化为一株两丈左右的桫椤宝木,垂落万千枝条。

这是道艺四境,通灵显形。

神魂经过日光暴晒,罡风吹刮,入水不沉,入火不灭,淬炼极致,便能够聚散由心,慑心夺魄,再依照参习的功法,观想临摹,返照本我,使之成相。

欲要打破生死屏障,突破鬼仙的最后一步,就是将这条坚固无比的强横神魂,炼成不灭元灵。

“始终差了些火候。止心观的《移花接木大法,乃是诀、法、经、典的第三等,若无府城洞天福地的玉液华池滋养,以及赐下经字级的《长青同寿不老经……”

璇玑子的心思沉静,他之所以要把何鸿云拼死叫破的“四逆魔教”,改成“白阳教”。

目的很简单,让冲虚子迫于压力,答应与自己一同布置搜山检海大醮,捉拿藏在义海郡的白阳教余孽,结清青玄子一案。

届时上报龙庭,论功行赏,才有上进的机会。

“至于四逆魔教么,不急于一时,等我突破鬼仙,升任府城,自有后来的道官处置。”

璇玑子眸光微微发亮,相比起道丧三千年间,到处兴风作浪的白阳教,四逆魔教这种冒出来几百年的后起之秀,分量太轻。

众所周知,四圣传道开辟无量万天,这是毋庸置疑。

而所谓的四逆魔教,便是主张离经叛道,悖乱四圣。

若拜大智玄君,那么就弃绝慧悟,选择做盲目痴愚的顽钝谬种。

若拜大德天尊,那么就弃绝善心,选择做残杀暴虐的嗜血屠夫。

若拜大慈至圣,那么就弃绝肉壳,选择做披毛戴角的妖物杂类。

若拜大爱罗神,那么就弃绝情欲,选择做铁石心肠的酷烈邪魔。

总而言之,对照四圣反着来,便是此教核心。

如果不是龙庭只尊五帝,并不供奉四圣神位,这个四逆魔教甫一冒起苗头,就要被扼杀殆尽。

“唯一遗憾的是,何敬鸿、何敬云两人,本想好生栽培的。”

璇玑子摇摇头:

“助贫道擒拿逆贼余孽,立下大功,你们两兄弟,也算死得其所。”

他忽地笑了两声:

“师父当年教我,天底下境界重重,无非三等。一等前辈,二等道友,三等蝼蚁。

贫道修持大半生,所求不过摆脱‘蝼蚁’二字,让自己性命的斤两,更足些。”

……

……

义海郡,武行陈家。

陈晔睁开双眼,垂落的双手轻轻抬起,按住轮椅,神魂回到这具残废肉壳,那种令他厌恶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废人!”

这位锦衣玉食的晔少爷,重重捶打麻木双腿,眸中闪过浓烈痛恨。

不知是对自己,亦或者对那个梦魇也似,不敢提及名字的青袍男子。

曾经意气飞扬的少年人,如今困于床榻之上,吃喝拉撒都让人侍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煎熬折磨。

将自个儿剥得像光猪,任由婢女擦拭身体,如厕亦要呼喊,让丫鬟端着盆……每一次出门,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怜悯、同情、取笑,好似利箭扎在心头,刺得鲜血淋漓。

“恨不能死了!”

陈晔最开始是这样打算,服毒、或者吞金,要么上吊也成。

但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懦弱,服毒畏惧凄惨死相,吞金担心肠穿肚烂,上吊又在把白绫挂上房梁的那一刻退却了。

这位出入武行,被一口一个“大师兄”的晔少爷,好像彻底接受“废人”这两个字,从此渐渐麻木,苟且着喘气。

“晔儿。”

陈晔思绪起伏之间,兀自响起一道低沉声音,他猛地吓了一跳,望向漆黑的外屋。

珠帘隔开的圆桌边上,显出高大的身影,好似沉默的石雕,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爹。”

陈晔语气蓦地干涩:

“你啥时候来的?”

陈行平静道:

“才坐下不久,见你像是睡着了,就没打扰。晔儿,这天儿寒气重,应该叫小钰扶你上床,免得受凉。”

陈晔喉咙滚动:

“晓得了。”

陈行又道:

“你还未入道院,神魂妄自出壳,是大忌。万一招惹虚空孕生的邪祟,怎么办?下次不许这样做了。

我刚收到消息,何家大郎、三郎就是因此丧了性命。”

陈晔呼吸稍稍平稳几分:

“听伱的,爹。”

陈行缓缓站起,雄壮的身形像是山峦,伸手掀开珠帘,碰撞作响。

他走到陈晔面前,语重心长道:

“你娘没了昭儿,心痛的紧,所以你不要让她担心。”

陈晔肩头一沉,是陈行宽大的手掌按在上面,他抬头与这位继父对视:

“我知道了。”

陈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昭儿生前与你关系近,投军之后,不忘时常给你寄些小玩意儿,有一回,他跟随折冲府剿灭魔教,立下功劳,送你一个骨雕,还记得么?”

陈晔心头剧烈跳动,背后微微渗出汗水:

“记得,我让小钰收在匣子里。”

陈行轻声道:

“昭儿运气不好,遭了横祸,尸骨无存,只能立衣冠冢。你把那个骨雕拿给我,之后放进棺椁陪葬。”

陈晔脸色僵硬:

“小钰做事丢三落四,不一定还在,我待会儿让她找找,如果没有,我这里还有些旁的东西。”

大屋之内并未点灯,昏暗一片,墨色氤氲,让陈晔看不清陈行的表情。

后者沉默一瞬,松开按住肩膀的手掌:

“晔儿,能够找到最好。若找不见……就算了。

三天后,你弟弟就要下葬了。”

……

……

亥时过半,白启独自驾船下河,今日是壬水泛滥,大风刮过河面,吹起层层如鱼鳞的涟漪。

随着夜色渐深,波涛愈发汹涌,把那只小小舢板推得摇晃颠簸,好似下一刻就要翻沉。

“秋叔称我正印是金火铸印,偏印为黑水滔滔。这说明,我命中有些亲水。”

白启坐在舢板前端,气血劲力走遍全身,充斥肉壳,宛如定海神针,稳稳地压住小船,再大的风浪也不能撼动。

他取出三枚紫黑色、元宝形的枯荣菱角,此乃一种珍稀宝植,有涤荡血肉,增进武骨孕育的奇效,据说还是炼制“人元大丹”的一味主材。

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唯有水泽精气丰赡充足的龙属居处,才可能养得活。

“今夜是壬水泛滥,水气上浮,几乎酿成洪灾,我于黑水河上服用三枚枯荣菱角,完成第九次换血,迈入‘炼银髓’的阶段,应当无碍。”

白启深深呼吸,河面铺开浓雾,水气之饱满,几乎凝成雨珠,发丝、衣袍皆被浸湿,额头两道水纹熠熠生辉,焕发莹润光泽。

他体会到一种亲近与舒服,好像鱼儿畅游江流,有种天生的自在。

“味道还不错,脆生生的,清甜可口。”

三枚枯荣菱角入腹,白启意犹未尽,平缓吐纳,以脊柱大龙为中心,根根骨骼颤鸣,块块筋肉收紧,气血劲力如潮水般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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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殷红的色泽,一点点被毛孔挤压出去,化为氤氲的血雾,包裹住周身。

于骨髓内造出的新血,粘稠如浆,快速流动,隐约泛出几分灿灿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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