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串咒语从毛乐言唇间溢出,化作一条条捆绑式的金龙缠绕着宁妃与林妃的肚子,宁妃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好痛啊!”
外间的人闻到叫声,不由得暗自纳了一把汗,面面相窥,都担心不已。
毛乐言轻声道:“再忍一下,你再疼,也疼不过林妃。”果真,林妃原先发白的脸满是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流下,竟把枕头都给染湿了,她咬紧嘴唇,双唇出血,竟是半声都不呼叫。
而宁妃,则依旧哀嚎着,身子被金龙捆绑动弹不得,否则只怕这会儿,她早就起身了。她嘴里咒骂着:“毛雪莲,若是我有什么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毛乐言不语,继续念着咒语,金龙开始钻进两人的肚子,形成一道金色发亮的拱桥,而拱桥之上,有一道黑气渐渐地从宁妃的肚子流过林妃的肚子,林妃双眼依旧紧闭,身子颤抖不已,嘴唇的血往嘴角滑下,锦绣牡丹枕头被殷红的血迹染成一朵朵凄绝的花朵。
胎气过进的一瞬间,宁妃的双手陡然可以动弹,她疼急了,随手拿起枕头就往毛乐言劈头劈脑地扔过去,毛乐言低吼一声:“混蛋,你会害死林妃的。”
因着毛乐言的暂时松懈,林妃唇间嘤咛了一声,痛苦的神色弥漫脸颊,毛乐言急忙对大师道:“大师,注射!”
大师谨慎地上前握住林妃的手,按照毛乐言之前所教,把针筒里的药水注进林妃的血管里。
过了一会,金龙慢慢消失在林妃的肚子里,金龙已经顺利把胎儿过到了宁妃的肚子,但是,金龙破体而出的那一瞬间,却会让林妃痛不欲生。毛乐言收住咒语,先为林妃注射麻醉,再让金龙出来,如此这般,便能护住林妃的心脉,只是经过方才的疼痛,林妃的体力早就不支,耗尽了气力,精神有些涣散了,毛乐言急忙让大师出去取参汤,外面早就备下了,只等大师出来拿,毛乐言喂林妃喝下参汤,林妃的脸上方有些许好转。
林妃渐渐地止住了疼痛,她的发鬓早就湿透了,毛乐言对宁妃道:“取来毛巾为她擦一下汗吧。”
宁妃全身都像是散架了一般,无力地道:“我起不来了,你让她的丫鬟进来伺候她吧。”
毛乐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恨恨地道:“她如今是为你受苦,你再疼,能疼得过她去?”
宁妃却兀自不动,最后,毛乐言只得出去让庆王进来把宁妃抱出去,太妃亲自进入血房,坐在林妃的床头,道:“孩子,母妃与你一同熬过去。”她用母妃来自称自己,可见林妃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不同了。
林妃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朵微笑,轻声道:“谢谢太妃。”
施行手术的时候,大师退了出去,他见证了过胎之术,心中兀自震惊,又听闻开刀取子,已经不愿意先行离去,留在外面等候消息。他跟皇帝皇后及庆王说起了方才林妃的勇敢,又说林妃把嘴唇都给咬破了,是何等的勇敢,大家听了,都不禁为林妃喝彩。王妃跪在房间前,不断地念着大悲咒,祈求母子平安。
林妃被送去隔壁房间休息,她身边的丫头来伺候她,却都被她撵走。她心中很愤怒,说不出的挫败感,她期待孩子出生,但是舍不得赔上一条性命。她想到若是孩子平安出生之后,林妃便是王府的功臣,白白地抢去了她的功劳,只怕会封西王妃的人是她了。想到这里,她狠狠地道:“我恨不得那女人撑不下去。”她身边的丫头听了,不由得微微怔愣,“娘娘,若是她撑不下去,只怕孩子也没了。”
宁妃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若是那女人顺利产下孩子,只怕太妃和王爷都认定她了,我这个就算是亲生母亲,又哪里有地位可言?我地位不保,你们也跟着遭殃。”
丫头不语,静默地站在一旁,脸上却是不苟同的,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严重性,所以就算是丫头,也期望林妃能平安地生下孩子。
手术在进行中,御医进来襄助手术,也只能是充当助手罢,当看到毛乐言用手术刀割开宁妃的肚子,御医都有些不忍目睹,太妃却双手死死攥住林妃,身子轻颤,又颤抖着为林妃擦汗。林妃神智依旧清晰,毛乐言不是专业的麻醉师,所以麻醉的分量不是很足,林妃还是感觉到有些疼,只是相比前之前的疼,这种疼痛已经不值一提了。
孩子抱出来的一瞬间,毛乐言急忙用符咒封住魔胎,放置一旁,再为林妃缝针,镇痛泵已经发挥了作用,林妃因为疲累至极,又见孩子平安,心气一松,便沉沉地睡去。
因着之前她不是母体,所以并没有进食足够的营养,如今耗尽力气,只怕也元气大伤。毛乐言用热水清洗了孩子,回头对太妃道:“是个男孩。”
太妃含悲含喜,凝视着毛乐言手中不足月的孩子,眼泪簌簌落下,没有林妃和毛乐言,这孩子只怕也来不到世界上。
她走近孩子,那孩子却忽然睁开眼睛,双眸化作利剑狠狠地盯着毛乐言与太妃,他用女声特有的尖锐声音狠道:“我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的,我要毁了这孩子。”
是小春。太妃吓得脸色发白,退后一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见这么小的婴儿口中竟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到底是心生一阵寒意。
毛乐言对太妃道:“如今小春霸占了孩子的身体,我会命人寻找之前本来要投生在宁妃的肚子里的元神,再重新让他归位,这段时间,孩子先放在我处抚养,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护住孩子的周全。”
太妃黯然地点头,“只能这样了,如此辛苦才有了这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
魔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如同夜枭般让人心寒,“哈哈哈,如今我占据了婴儿的身体,你杀了我,这孩子也必死无疑。”
毛乐言淡淡地道:“是么?走着瞧吧。”
魔胎死死地盯着毛乐言,眸光里的仇恨让人心中生寒,她愤怒地道:“你们毛家的没一个好人,我要报仇,我要你们毛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那你就冲着毛家去,何必伤害旁人?孩子是无辜的,这孩子和孩子的家人又该找谁报仇?”毛乐言冷道。
魔胎一时怔愣,只是面容即刻便布满了仇恨,“她们何尝理过我的死活?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对她们仁慈?”
毛乐言知道她心结太深,一时间无法解开,只能用符咒封住她的元神。
当宣布手术顺利,孩子成功被抱出来,外面是一片欢腾,王妃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口中念道:“阿尼陀佛,总算是有惊无险了。”
庆王上前握住毛乐言的手,眸子里闪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其中感激和喜悦居多,他轻声道:“谢谢!”如今,他只能说这两个字了,天知道,他心里现在有多崇拜眼前的女子。
皇帝也用奇异的眸光凝视着毛乐言,过胎剖腹产子,前所未闻,但是她竟然做到了。只是他知道事情还没完结,便出言问道:“要多久才能把占据孩子的冤魂杀死?”
毛乐言的眸光穿过炙热的阳光,落在那温润如玉的脸庞上,轻声道:“还不知道,但是孩子百日之前,一定要把冤魂赶离,否则孩子被阴气入侵太久,就算成功让他元神复位,也会伤了五脏六腑,无法救治。”
大家又是一阵揪心,只是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是毛乐言所尽的最大努力,还有一百天的时间,再尽努力就是了。
宁妃得知孩子平安取出来,踉跄而来,来到毛乐言面前,急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毛乐言有些严厉地瞧着她,想责骂几句,但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隐没在唇边,她没有资格怪责她,淡淡地道:“孩子在房间里,你暂时不要进去,免得打扰林妃休息。”
宁妃哪里肯听,道:“孩子是我的,怎么能不让我见?”说罢,扭身就往房间里冲过去。
孩子因被毛乐言的符咒封住,如今沉沉地睡去,不足月的孩子显得特别瘦弱,小小的身躯躺在襁褓里,小嘴微微张开呼吸,头发很稀少,是一个很丑的孩子。
宁妃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我的孩子?怎地这般丑?”
太妃不悦地道:“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个模样,子不嫌母丑,你倒嫌弃你的孩子丑了?”
宁妃这才稳定了情绪,轻声道:“母妃,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太妃道:“孩子一会要送去十八哪里抚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若是想念孩子,可过去看看。”
宁妃不依了,“孩子是我的,凭什么送去她那里抚养?”
太妃因方才见过孩子的异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宁妃说,只冷冷地道:“你还有脸说孩子是你的?让你剖腹生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孩子是你的?坚持不要孩子的是你,如今林妃受尽了痛苦把孩子生下来,你倒记得孩子是你的了。”
宁妃哀哀地跪下,哭泣道:“妾身身体一直很弱,太妃也是知道的,妾身也很后悔,早知道如此顺利,妾身绝不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