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个时辰,如今,时间对他们已经不那么重要,他们宁愿迟缓地去攫取自己的胜利果实了,经过了刚才一场最后的拼斗,他们都相信,苗王对他们的考验应该结束了。
这是一具庞大的巨石棺椁,刮开覆盖椁盖和椁槽的缝隙,再启椁盖应该轻松许多了。
万三他们使劲,果然轻松很多,庞大的椁盖被他们撬起慢慢往西边挪,不大会,便挪出半尺距离,开始露出黑洞洞的椁内空间,开启的缝隙还不大,目前还看不见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宝贝棺材。
继续努力,继续努力,四个人穷尽气力,终于将庞大沉重的椁盖给移过大椁的中线,牛二兴奋地叫停,赶紧挑了灯笼往里边瞧。
这次看清了,同样一具白皙精致的石棺,很大,浑然一体看不见拼凑的痕迹,浮雕着精美的画面,依然象外椁一样的题材,处处显示着凤在墓中的地位,这里,她是主宰者。
万三看大家看的呆,赶紧提醒要先把椁板挪走才行,大家回过神来,继续这项艰苦的工作,一点一点,象西面挪去,过了半个时辰,椁盖给移动到足以可以掀翻的支点部位。
牛二一身低沉的号子过后,椁盖“砰”一声沉重的闷响,摔落在地。
“别慌,你们来看!”牛二指着这椁盖,四个人好奇地挑着灯笼看这椁盖内壁,周围是刻画着游龙戏凤的图画,中间一行一行写满了篆字,这里牛二和万三学问最高,两个人读的津津有味,疤瘌棍和来旺只有干瞪眼的份,要说一般的文字,也是认得的,这篆字,那是绝对不认识的。
后半截连篆字也不是了,估计是苗家文字了,两个人更是如看天书了。
“好了,墓志铭,***也没啥用。”牛二嘟囔着。
四个人重又兴奋地站到棺床上,往里好奇地看着即将到手的宝藏,心里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这是一具宽三尺半,长有七尺的精美汉白玉棺材,使用这种棺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腐烂,而且对棺内尸体具有防腐作用,当然,不是一般富贾豪绅可用的起的,就算王侯也极少能使用这样造价昂贵的棺材的,但这事到了蓝凤这里,就不能以平常心去看了,一则当时古苗国物产丰富,国民殷实,当然国库也充足的很,对外虽然臣服大汉,对内却是自己的一套行政体系,大汉朝廷也只是在新国王登基的时候行使一下分封仪式罢了。更何况这次厚葬得到刘彻明里私下里大批赏赐和人力物力支援呢。
很直接,这具棺材没有外椁用厚重的油漆包裹,当然,精美的浮雕还是覆盖了整个棺材外表。
四个人几乎有点透不过气来,这么多天的煎熬,不就等这开棺的时刻吗,那天天萦绕在脑际的珍奇珠玉金银宝器,不就等此刻探囊取物吗。
面对这这么一具冷冰冰的棺材,牛二心里虽然也一样的兴奋,但是总也感觉隐藏在心底深处,一丝微微的不安,就死一生的结果,就是这具石棺吗。万一,他不敢想下去,不敢想。
万三也在审视着这具棺材,他经历过很多,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宝贵的棺材,回想一路走来,见过了太多的苗王葬制的意外,也被这些意外的珍奇震撼的久久说不出话来,也曾与这层层意外的精心设计构陷,搏杀的伤痕累累。如今,这道珍奇就象一场豪宴上最珍贵的肴馔。
“吃了它!”疤瘌棍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漏*点,他受伤最重,当然也作孽最多,自找的,今儿,终于闯进这最后的一道珍奇,他很快地忘掉了恐惧,眼前花花绿绿的影象让他透不过气来,竟然狠狠地吐出来这么一句极具贪婪魔力的话语。
“咱,咱们怎么办!”来旺楞楞地看着,感觉无从下手,忽然吞吞吐吐地来了这么一句。
“升棺财!”万三幽幽地说,然后象沉睡初醒一样,思考状地沉默。
“老三,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牛二说。
“里边会不会有暗器!”一进到墓里,暗器就象一道神秘的魔咒,时时在他们脑海里浮现,这是最敏感最脆弱的表现,但是,有暗器也要上,还有任何可以后退的理由吗,有任何可以将这棺材放过去的理由吗,万三心里的顾虑其实大家也明白,只是谁也不想说出口。
“做好防护吧。”牛二沉吟一会,说,“这东西太沉了,必须进到椁里才能启开它,留两个人在外边,两个人进去。”眼下只有这种办法,无疑,进去的有太多不可预知的风险,但是,必须有人进去,同时也必须有人在外边。
“二爷,我听你的,你吩咐吧!”来旺在重大关节处总是对牛二表现出格外的信任,是啊,无论从人品、阅历、本派的地位,牛二都是屈一指的,来年十月一的黑衣派的会盟,牛二将是众望所归的当家人,黑衣派称为门主的角色,自从上年冬天黑衣派老门主黄山鹞去世后,今年的十月一会盟就是各派争夺门主位置的时刻,不过现在看其他派系都有退让之意,牛二凭自己的人品、阅历都让大家感觉是众望所归,黑衣派没多少人,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相当团结,也与人少有关系。不过赶尸行里人本不多,都是走的阴阳交割的昏暗路线,必须控制人数,才能保持这个古老行业里的神秘莫测。
牛二看了看万三,问:“老三的意见呢,你最在行,你说句话吧。”不管怎样,财是人人希望的,凶险是人人趋避的,这是人的本性使然。
“我看,疤瘌棍这厮太过毛躁,手下很不利索,来旺哈喇子没停过,进去会亵渎了喜神,干脆我们亲自下手吧。”万三说。
牛二点了点头,严肃地吩咐来旺和疤瘌棍两个人做好防护,一旦出现异常情况,先把人从里边拖出来再说,当然能将凶险克制住最好,他们两个也要做分工,来旺到底利索些,让他盯着看有没有凶险,及时处理,克制不了也要拖延吸引过去。
疤瘌棍负责拖人,要迅地将里边的人拖出来,不出这大椁在里边就无用武之地了。
安排好一些,牛二心里还是紧张的不行,他看了看万三,也是一脸的严肃,赶紧打理装备,特意将**尸体的钟馗血咒拿出来,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一旦开棺,立即将血咒压在僵尸身上,制住它的邪气。
看两人都准备好了,牛二不忘用手拍了一下来旺的肩膀,来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说一句话,只是点点头,将家伙准备齐,拉好架势,随时待命。
牛二和万三故意伸展下身子,舒了一口气,尽量降低自己的紧张情绪,然后狠狠心,二话不说就跳将下去。
里边很宽敞,两个人到能活动自如,万三赶紧俯身检查棺材,见这棺材板和外边的外椁一样,平放,当然严丝合缝,倒也简单,只用撬棍撬开就行了,他们最在意的还是开棺时候会不会有暗器。
两人将各自的撬棒放置好,牛二声喊,一起用力,棺材盖缓缓移动,没动一下,大家都是一阵紧张,疤瘌棍一手扯着一个人的衣服,那四盏灯笼都在椁上挂着。
已经透出来两指宽缝隙,牛二和万三都松了口气,没见暗器和邪物窜出来,心里安稳了些,里边还是漆黑,看不见,得把棺材盖掀掉。
又是一阵忙活,棺材盖被移动出一尺半,里边一阵刺眼的光芒,让大家欣喜若狂,牛二和万三更是来劲,一会就把棺材盖给掀落一旁。
“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层闪烁着金黄色的鲜亮锦被,牛二叹了一声,估计一切都在这锦被底下,这锦被再好,也拿不走,一到外边就化成灰了,这点常识他们还是知道的,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万三正要下手揭,牛二一摆手,道声:“别慌!”将准备好的各种**僵尸和邪门东西的符咒先各处贴上。
万三看准备妥当,就动手揭开锦被,里边一片红艳艳,他将被子扯出来扔出棺材。
大家忙看这红艳艳的东西是什么,原来是红底黄花的一个宽大的袍子,做工着实精美,正把棺材遮盖了个严实。但是在他们眼里,也没什么用,万三看到这里,心里开始虚,他不敢多想,转头看一下牛二,见牛二也是这么看着自己。
外边来旺和疤瘌棍还在紧张地盯着棺材,不管怎样,都不能有一丝怠慢。
万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也不说话,动手揭开这层锦袍,愤怒地扔出去。
里边是一个苗族女王的朝服,宽大地铺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四个人,万三这次开始有点沮丧了,他看了看牛二,低沉着声音问:“怎么回事,那老僵尸怎么还不现身!”
牛二无奈地往里看,没什么异常,心里也是有点沮丧,但是他还是寄希望于底下,便低声说:“再揭!”
万三只好又揭起来,底下还是衣服,只是变了变花样,万三开始着急了,大家也都汗珠子乱滚,万三只好再揭、揭、揭,直到揭了二十层,全是一年四季的衣服。
万三开始灰心了,自己扭头往椁上爬出来。
“***,老僵尸呢,老僵尸呢?”疤瘌棍开始急的乱骂,牛二看自己一人在里边也不是办法,干脆出来,拿棍子搅乱,有没有真东西就出来了,不那么细着干活了。
他也出来了,万三等人已经沮丧到不行,但是棺材里分明还有很厚的东西没动,也不能排除希望。
牛二出去找了个棍子,拿过来将里边的衣服一件件扯了往外扔,不大会,又扯出来五套。
“完了,确定是没那老粽子了!”棺材已经快要见底了,还没见僵尸的影子,万三痛苦地扶着棺材,感觉自己虚弱的厉害。
牛二也急了,不顾一切继续揭,忽然一个黄色的盒子,盒子上面依然是百鸟朝凤的图案,牛二心里骂道:“老粽子你到底装的什么破东西,我找不到你就尿到你这棺材里。”
又将那盒子掀开去,一阵索索声响,里边满满的毒蝎子,拼命地往外爬,大家看了个毛骨悚然,牛二也顾不上恶心,还是用棍子拨拉,看里边还有啥,只见已经见底了,确定那苗王不在这棺材里。
好在那些毒蝎子虽然张牙舞爪,但是却爬不出这棺材来。
外边四个人顾不上看它们表演,全都垂头丧气地蹲在一边。
“苗王,老粽子,我出去非烧了你这狗窝不可。”疤瘌棍忍不住骂着泄愤。
“好了,都起来吧,妈的,看来是个空的,那苗王老粽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别都嚎了,快起来把里边能带走的东西拾掇拾掇,就是个破铜烂铁也算个古董,也不能白来一趟啊。”牛二声喊,大家想想也对啊,这趟容易吗,怎么也得拾掇点东西再走。
至于那苗王老粽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四个人,都不愿去想,都感觉想破脑袋也不定能找到,不如先上去透透气,休息些日子再说,反正这地方被爷们踩过了,再来就快了。
于是在牛二的带领下,开始从里到外进行搜索,只要能带走的,都要想办法掳走。
疤瘌棍惦记着大明珠,也来了精神,心里骂着,虽然没找到老粽子,得了这些宝贝也还值些钱。
古墓和它的主人苗王蓝凤仍旧冷冷地看着他们笑,不知道笑的什么意思,这场跨越千年的对峙胜负自然要交给后人评说了,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冷冷地看着,也许这些人之后还会有更多人在来,总之,他们没有了沉寂千年的安静。
三更天,牛家庄还沉浸在梦幻的世界里,宁静而安详,四个摇摇晃晃的黑衣人在狭窄的山道上走过来,显得疲惫不堪。
月牙清冷清冷地望着大地,象是看透了沧桑的女人,静静地,不动声色,下面是一层稍显浓重的清雾,将大地笼罩的迷离和苍茫。
对了,这月牙象极了苗王蓝凤宁静了千年的眼睛,而盯着的正是拼斗了一番的土夫子,老赶尸牛二,和他的伙伴们,正象从鬼神居住的地方,狼狈归来,一身的疲惫一身的霉气和满心的怨意。
牛二等人连夜敲打了些碎片,也收了半个口袋,跑出古墓的时候正是子时夜半,四个人一看见苍茫夜色中的月牙儿就激动地哭了一场,说不清是什么让他们变的如此脆弱。
然后连夜收拾战场,清理痕迹,将采药帐篷拆掉,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体再累,心里再苦,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于是在夜色苍茫中,摇晃着往死尸客店奔来。
此刻那间野外荒凉的黑色更可亲近的地方了,那是四个人的窝,对窝的眷恋是不分人、鬼、神和其他一切生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