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在你身边

清晨, 帝都降下了立秋以来的第一场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带走了大半的暑气,也带走了这个不平静的夏天。

纵然在打开信封前甘蓝已做了无数种猜想, 但当她看到信封里的东西时还是有一刹那的失神:两本护照、两张机票和一张折好的信纸。有那么一瞬, 她怀疑许明媚拿错了东西。

带着疑问, 她翻开护照,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她自己的照片, 另一本则是多多的,再仔细一看,两人的名字都用了英文, 国籍填写的也是某欧洲国家,而签证页的首页上已然贴好了美国签证。甘蓝连忙拿过两张机票, 果然, 出票人的名字和护照上的一模一样, 日期却是黎明岛围/捕当天。甘蓝立刻明白,陈柏给她和多多办了假护照, 并用它置办好了去美国的机票。

可是陈柏为什么要这样做?

打开信纸,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

“甘蓝,想必护照和机票你已经看到了吧。明天上午九点三十五分有一架从黎明岛飞往纽约的航班,如果7点半我还没回来,那么你立刻带着多多去机场搭乘这趟航班, 到了纽约会有人接应你。我国也好, N国也好, 因为卷入K-5的利益纷争, 或许在这两个国家你和多多都无法安生, 而我在美国还有些朋友和资金,他们会帮助你们度过难关。

原谅我擅自为你们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对吗?明日赴约,变数颇多,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多多。我知道,有许多事你大概不方便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有你陪在身边的这段日子我和多多过得很开心,无论你是谁,感谢你来到我们身边,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有句话一直想问你,怕被你拒绝所以迟迟未开口,今天之后,怕是不问就再没有机会了:

甘蓝,如果我能回来,我们一起看多多长大好不好?

陈柏

*年*月*日于黎明岛”

信是用黑色钢笔写的,陈柏曾说过,他喜欢用钢笔写信时的感觉,一笔一画,力透纸背,而看信人如果有心,或许能读出他将心意贯注于笔尖时的诚挚。甘蓝读到了。像在悴不及防间被人攥到了手里,她的心猛然一疼,那些她强迫自己忘记的关于陈柏的画面如冲破堤坝的洪水,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脑海中蔓延。一幕幕,一出出,那些曾被她刻意忽略掉的含情的眼神与笑容在这样的回放中被无限放大。她将散落在病床上的机票和护照一样样收好,连同信纸一起紧紧的抱在怀里,良久,一声压抑的低泣从她佝偻的身躯里溢出,一声连着一声,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甘蓝从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多眼泪,竟可以哭的这样大声。

她忽然明白,一直以来,她都是错的。

她以为自己忘记的,其实只是被深藏了。

她以为自己不曾动心,不过只是自欺欺人。

她以为远离他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但事实上,她始终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心,逃避陈柏的爱,逃避她心中的愧疚与恐惧。她骗自己说无所谓,不过是为了工作罢了,终究大家会忘记彼此。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为何会不敢去想关于他的事情,为何会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心中隐隐作痛呢?

甘蓝,你不过是个懦夫。

信纸在手心越攥越紧,像是要将上面的每个字都融入血肉,她哭够了,靠在双腿上的身子却依旧止不住一起一伏,脑子似乎被她哭出了一片空白,于是便有了空间容她做出新的决定。

这次,她想好了,哪怕仅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她也要拼劲全力好起来。好起来,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父母的恩惠,去找陈柏,说出那些埋藏在她心中从未说出口的话,告诉他,她愿意和他一起,看多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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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运就像夏天的雷阵雨,随着秋天的到来而逐渐远离。甘蓝态度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对于大夫安排的各种治疗计划,她不再抵触而是积极配合,林爸林妈脸上终于现出久违的笑容,尽管不知女儿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但只要甘蓝不放弃治疗,他们就有了希望,这个家也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进行第三次化疗前的两天,与甘蓝相熟的小护士兴奋的跑到她的床前,低头趴在正在看书的甘蓝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跟你配型的骨髓找到了!大夫一会儿就过来~”,甘蓝合上书,看着小护士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心想她的梅雨季大概真的过去了。

骨髓移植手术定在十天之后,许明媚几乎每天下班都要来医院,有时还带着江煜然,经过两个月的沉淀,两人的肤色终于日趋接近中原民族,这也让江学长看许学姐时脸蛋上泛起的红晕更加明显。甘蓝觉得许学姐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过儿女情怀谁没有几个小秘密,她心里琢磨着八成是因江学长而起,等手术结束后一定要好好八一八。张风雷也来过一次,带来一堆水果牛奶*白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医院探望产妇,甘蓝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着实感动,硬生生的把“主任,我生病期间工资照发吗?”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其间,林妈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医院方面决定减免甘蓝一半的手术费,这彻底打消了甘蓝心中的后顾之忧和“人民医院宰人民”的长期偏见,虽然搞不明白医院为何突然大发慈悲,但这种好事既然落到自己头上就还是乖乖的承下谢主隆恩就好。

每天吃过护士拿来的大量药剂之后,甘蓝就会搬出小板凳坐在窗边,满足的晒会太阳,在脑海里勾勒出于亿万人之中与她拥有一样的骨髓,并乐于与她分享的人的样子,只是无论她怎样努力,这个人的轮廓都是模糊的,只有ta背后像来自天堂一般温暖的光芒,成为了这副模糊肖像画里永远的底色。林妈说这是老天有眼,好人等来了好报,甘蓝知道母亲说的是她曾当过骨髓捐献者的事情,于是不置可否的笑笑,不再说什么。之于她,那并不是一场美好的记忆。高中毕业时,她也曾为一个与自己配型成功的白血病患儿捐献过骨髓,据说手术非常成功,只是,没过多久那个孩子还是死了,死在了一场天灾里。

自打化疗开始之后,甘蓝觉得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有时疼痛突然来袭,她躺在床上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汗水把枕套都浸湿了,以为过了几小时,可抬头一看却只过了五分钟。但当手术日定下来之后,时间似乎又被无限加速,十天的预备期转眼而过,眨眼间,便到了手术的日子。

这是个可以用秋高气爽来形容的好日子,病房里摆满了同事们送来的鲜花,甘蓝像是要去参加重要仪式似得,换上干净的病服,在征得大夫的同意后,让许学姐帮她画了个淡妆,然后举着小镜子,仔仔细细地在双唇涂上最爱的杏红色唇彩。

“紧张不?”

“有点。”

“加油,等你做完手术咱们去撸串,让江煜然请客。”

许明媚紧了紧甘蓝微凉的手,向她做了个必胜的手势。林爸林妈过来抱住女儿,眼里噙着泪,脸上却带着笑,甘蓝冲他们眨眨眼睛,千言万语融入粲然一笑之中。

两名护士将甘蓝推入手术室,白色大门闭合,门楣上“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字亮起。

打完麻醉针,罩上氧气面罩,甘蓝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等待麻醉生效。不知是不是麻醉带来的错觉,她听到护士说了句“十分钟后开始手术”后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手术室静得让她发慌,以前读过的麻醉致残的消息开始在脑子里窜来窜去。还好,此时手术室的大门适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有人缓缓走了进来。甘蓝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紧张感却被刚才的“自我惊吓”激起,一发不可收拾。为了缓解紧张,也为了验证自己的发声器官没有被麻醉致残,她开始抓紧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分钟,絮絮叨叨地跟刚走进来的大夫“搭讪”。

“医生,今天就辛苦您了。”

站在手术台旁的高个大夫没有吱声。

甘蓝在氧气罩里偷偷撇了撇嘴,心想这大夫真无趣,继而转入了半自言自语模式。

“我知道骨髓移植手术成功率只有30%,即使成功了后期成活率也达不到70%,但我还是恳请您为我争取这三分之一的希望。我不想给您施加压力,只是我太想活下来了。

您心里一定在想我是个怕死鬼吧?呵呵,没错,我的确是个怕死鬼。如果搁从前,我可能不会这么怕,不过现在我懂了,人之所以怕,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我爸我妈就我一个孩子,万一我没了,他们的天就塌了,我放不下他们,所以我要好起来。等我好了,还要去找一个人,无论他在多远的地方我都要找到他,告诉他我有许多许多话想对他说,请他不要嫌烦,坐下来听我慢慢讲。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来那一天……”

“会等来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个大夫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竟透着说不出的熟悉。

麻醉药已开始生效,甘蓝吃力地运转着麻木的大脑,在脑海中搜索着与这个声音匹配的记忆。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答案,不可思议地看向手术台旁的“大夫”,与此同时,高个男人缓缓摘下口罩,露出口罩下雕塑般的脸。

“陈柏?”

“嗯,是我。”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他头顶,骤然亮起的圆盘状手术灯明亮而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慢慢说道:

“如果不是许明媚联系了我,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我你生病的事情。”

不知为何,甘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心虚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在与陈柏斗嘴方面,她从来就没赢过,更何况现在她只能用半个脑子思考。甘蓝听见自己绵软的声音,像只被大型犬堵在角落里的小猫似得嘤嘤道:

“我,我头发都没了……不好看。”

话一出口,她确信自己已被麻醉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了。

陈柏似乎在观察她光秃秃的脑袋,顿了顿,说:

“嗯,是不好看。”

不自觉的,她的心还是凉了一下。

可是转瞬间,忽降的黑影遮住了刺目的光,陈柏弯下身,眉目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他摘掉头上的医用帽,纤长的手指在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上抚过,微微一笑,如暖阳倾城:

“可是我愿意陪你一起丑。”

望着陈柏和自己一样的光头,一阵暖流从甘蓝心中淙淙流过,她不敢再看他含情的眼睛,垂下眼眸,低声嚅道:

“你不用专程来看我的……”

“谁说我是来看你的?多多现在就躺在旁边的手术室,我是来看他的。”

尽管大脑已接近停滞的边缘,听到多多的消息,甘蓝还是强打起精神:

“多多怎么了?”

“你放心,他没事。他只是来做个乐于助人的手术,把骨髓移植给一个需要它的人。”

时间仿佛蓦然停滞。

双手隔着消毒手套,陈柏将甘蓝的右手轻柔地拢在手心。他俯在她身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

“甘蓝,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多多的名字为什么叫陈陌南吗?因为陌南,是我带他回来的地方。而那时,我叫你小樱桃……”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由具象幻化为大块的色彩,最后变为晃动的光影,一道白光飞快地闪过麻木的大脑,瞬间照亮了许多年久不曾碰触的角落,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沿着这道白光,甘蓝似乎又踏入了梦里无数次到过的地方,青石桥,白瓦房,远处青山,近处流水。

她知道这个梦最终将在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地震中结束,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害怕。

因为在梦的尽头,他会站在那儿等她。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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