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杰的话一落,梅洁和香香显然都放松下来了,她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说:“去吧,快去吧。”
马英杰一边往餐厅外走,一边在内心摇头。唉,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会演戏,而且越来越会说假话了。假话张口就来,而且说得如真的一样。他刚刚的假话一定很逼直,梅洁和香香不是被他的假话应对过去了吗?从她们脸上松下来的表现可以肯定,她们绝对相信这个电话是爱人打来的。
马英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爱人,司徒兰算一个吗?
马英杰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正准备接的时候,电话却挂断了。马英杰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拨不拨过去,却感觉身边有人走了过后,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后背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马英杰被拍得很是冒火,心想,在三亚会遇到熟人?会是谁啊?他一转头,想要发脾气时,整个人却怔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马英杰的后面竟然站着司徒兰!
“你怎么在这里?”马英杰不知道自己是过了多久,似乎如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想起来要问这句话。
司徒兰却一脸诡迷的笑,盯着马英杰,就是不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马英杰很有些恼羞成怒,声音由惊异变成了质问。
“靠,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这是你家开的?还是你家买的?就算都是你家的,你在经营着,我就有资格来。”司徒兰不高兴了,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马英杰在三亚,她不会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哪里知道,马英杰这小子,好象不欢迎她,而且对她的到来没有半点惊喜。这让司徒兰有一种热脸贴冷屁股之感,这种感觉哪里是她这个大小姐受得住。脸色自然也露出了不满和愤怒,这种神色落进马英杰的视线之中时,他马上惊了一下,才知道他是没有资格在司徒兰面前发脾气和使性子的。
马英杰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而且很暧昧地叫了一声:“姐姐,”这一种姐姐,叫得满是情感,在司徒兰耳朵倒如这三亚的海风一般,吹得极为舒服和凉爽。
“哼,这还差不多。”司徒兰转怒为笑。
马英杰却暗暗叫苦,这个大小姐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怎么和梅洁和香香解释呢?要是被她们看到他和司徒兰这么近距离地站着,后果会是一种什么场景?马英杰不敢想,人却无意味地和司徒兰拉开了距离。
马英杰的这个小动作,还是没有逃过司徒兰的眼睛,她不由得又冷哼了一下,她越这样,马英杰便越紧张,赶紧说:“姐姐,梅洁和香香在餐厅里,要是被她们看见了,我就死定了。而且香香卷款而逃,我和梅洁不是来招商,而是来抓香香回去的。我好不容易安抚住这两个女人,你,你这么一来,我怎么解释呢?”马英杰只得实话实说了。
“你活该!谁让你骗我来着?你要是在电话中实话实说,我就不会这么苦心地飞到三亚来,为了追你,我又是赶飞机,又是换汽车的,我容易吗?”司徒兰似乎觉得她占有一切道理一样,反过来怪马英杰骗她。
“当时梅洁就在车上,我能怎么多说呢?我除了说和她一起招商,我还能说什么呢?你教我,在官场要有多长一个心眼,不能轻易暴露自己。你教我的知识,我一直记着,你忘了?”马英杰看着司徒兰的脸,有些耍赖地说着这番话。
果然,司徒兰没话说了。沉默地转过脸去看不远处的大海,海浪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激烈,哗啦啦地涌着,似乎马上就要涌到他们的脚边上来一样。
“我不过想和你一起听听海浪的声音,想和你一起在海边渡过一晚上,就一晚上。我和你,就要把一切变成一场旧爱,你明白吗?”司徒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伤感极了。
马英杰愣了一下,不由得问司徒兰:“发生什么了?”
“发生任何事,都不是你操心,而且不是你可以操心和能够操得起心的。”司徒兰没看马英杰,声音却透露着无限的疲惫。
到底怎么啦?马英杰在内心这么问自己。一定有什么事?司徒兰那么乐观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声音呢?只是,司徒兰不说,马英杰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是多余的,再说了,他离开餐厅有一段时间了,他也该回去了。
“姐姐,我进去和梅洁们把饭吃完,我找理由离开她们后,我陪你去听海浪好吗?”马英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感情,大约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安慰一下司徒兰吧。再说了,司徒兰一定有事,这不像司徒兰平时的作风,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直截了当地告诉马英杰:“晚上陪我。”不管马英杰有没有理由,能不能来,她的话就是命令。可现在,她就在他的身边,她却没有用命令的声音,而是一种很伤感的怀念一般。越是这样,马英杰越是揪心,也越是不安心。
“去吧,我去海边等你。”司徒兰说完,也不等马英杰说话,径直一个人往海边走去。
司徒兰衣着一条长裙,那身影在海边朦胧的月光下,显得那么飘渺,又显得那么地孤傲。倒让马英杰很有一种怜香惜玉之感,很想冲过去,拥住她,一步一步伴着她的脚步,向海边走去-----
马英杰还是忍住了,理智告诉他,他得回餐厅去。他得找理由离开梅洁和香香,他现在不担心梅洁和香香会逃跑。因为吴海坤已经查到了香香存在吴都银行的钱,而且这个钱已经被吴海坤要求银行冻结了。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马英杰还是帮了忙,他给罗天运汇报的同时,也把吴海坤的要求对老板讲了,有老板的话,银行要冻结一笔钱,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只是马英杰在做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时,根本没有让梅洁和香香知道,他是在借故上洗手间的中途,搞定这个小动作的。他尽避很有些瞧不起自己这样,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再说了,这么大一笔款子,这两个女人万一变卦了,异地取款而逃,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一方面表现着对梅洁和香香的信任,另一方面把不信任的动作全部使上了。这也是他一方面面对大海放松着自己,另一方面又在大海面前瞧不起自己一样。
人,特别作为一个官场中的人,对于马英杰而言,确实让他很纠结。再说了,他从梅洁和香香身上也发现,被官场打上铬印后,一时半会是走不出来的。这两个女人每次听到他电话响的表情,就已经在告诉马英杰,官场的铬印有多深、多重、多沉、多痛。
马英杰不得不向餐厅走去,他装不下司徒兰的悲伤,也装不下司徒兰的爱。无论是哪一种情绪,对于马英杰来说,他都不能、不敢去接招。一如他在栾小雪面前一样,无论他对栾小雪有多少的关心和爱护,他在她的面前,也只能表现出尊重,对领导女人的那种尊重和疏远。这两种感觉是他和栾小雪无法跨越的鸿沟,也如银河一般,把他和栾小雪划得很开,很远。纵使近在咫尺,心却如远在天涯一般。
现在,马英杰来到了传说中到了天边的海角天涯。可是追过来的人是司徒兰,面对这个女人复杂,马英杰此时此刻真的无法找到语言来形容。
马英杰一回到餐厅,梅洁就关切地问:“马英杰,怎么啦?怎么一个电话打这么久?”
是啊,怎么一个电话就可以打这么久呢?马英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大脑却迅速地转着,他得找到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因为这两个女人就如惊弓之鸟,她们与其担心马英杰的电话,不如是担心她们的安危。她们在关注马英杰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们还是害怕,当然了,她们没有理由不害怕。她们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中,没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们就不是安全的。话说得很好,不会追究她们的责任,可是真的回到吴都后,等待她们的是什么结果,她们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底。所以,观察马英杰,成了她们现在至关重要的一个信息来源。
马英杰已经明白了梅洁和香香此时的心态,他越明白这一点,越是对她们,也对自己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沉重和酸楚。
是啊,人一旦踏进江湖,生与死就不在自己的手掌之中了。
马英杰的大脑快速里快速地运转着,他要找到安抚好梅洁和香香的理由,也要暗示她们不要再有逃避的想法和打算。
马英杰这么想的时候,把目光直接落到了梅洁面上,他的目光看上去那么淡然,也那么真实可靠。这是马英杰刚刚调出来的目光,他必须这样去做,无论他想与不想,无论他和她们在沙滩上有多么疯狂玩乐的举措,一回到现实本身,他还是一个官场中的人,还是她们目前正在依赖和相信的一股力量。
“梅姐,”马英杰平静地叫了一句。
梅洁和香香都停止了吃菜的动作,全把目光落在了马英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