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武文在电话中的声音极度不满,他刚刚接到秦旺喜的告状电话,说制药厂工地上出现了责任事故,可马英杰却非要把这么大的帽子往他的头上戴,他又不是今天才送水泥给工地的,怎么前一段没出任何事故,现在出了事故就是他的水泥问题呢?而且他的水泥是经过层层检验,有合格证的水泥,怎么可能存在质量问题呢?明明是马英杰要找他的麻烦,看他不顺意,故意要为难他。
操武文接到秦旺喜这个电脑,头都大了。他也怕工地出事,结果偏偏就出了事。当然了,现在事故已经发生了,他这个书记,肯定要维护秦县自己人的利益,无论责任方在谁,于公于私,他都会站在秦旺喜这一边,可马英杰这个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才是正义的化身,认为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他有良心,有道义一样。有时候,良心和道义值个屁,会害死人的。可这年轻人不让他吃点苦,尝点辣汤,他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官场。
马英杰没想到这个时候,操武文居然如此袒护秦旺喜,他没忍住自己的火气,对着手机气呼呼地说:“是不是水泥的质量问题,明天一检验就会知道,但是秦旺喜的水泥有没有问题,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操武文一听,也火了,他把提高了好几度,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马英杰都感觉到了耳膜被震得发痛,操武文说:“马县,谁都不情愿出事故,但是事故发生了,你作为分管的领导,应该承担最主要的责任,而不是急急忙忙地推卸自己责任,往别人头上扣帽子,有的帽子是不好扣的。”说着,“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操武文把火气撒到了马英杰身上,他太气马英杰了,一出事故,按道理来说,马英杰第一个汇报的电话应该是打给他,而他偏偏不走程序,把秦旺喜去骂一顿,他有资格去骂人家吗?操武文一想到这里,就决意要让马英杰吃点苦的。
马英杰捏着手机,整个手掌心全是汗,而最让他心寒的是整个人全是冷气,怎么突然成了他在推卸责任呢?可他现在要跟着医院的车一起去医院,他没心情在这里捉摸操武文的话,等到明天重新检验水泥,拿到检验结果时,他才能够让操武文明白,不是他故意给秦旺喜扣帽子,而事实上就是秦旺喜参夹了过期的水泥。
工地暂时停工了,大家都去了医院。出了这样的事情,没谁还会有心情留在工地上,再说了,都是从北京下来的同事,大家都想去医院陪这位年轻人最后一程。
马英杰理解大家的心情,一边招着大家上车,一边让小周开车去订盒饭,总不能让大家都饿着肚子吧。
苏小宝没有吃饭,他实在是吃不下去,马英杰一直在一旁安慰着他,可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这个晚上,马英杰和苏小宝一直在太平间守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马英杰让苏小宝节哀,他们还得去工地把水泥送去检验,苏小宝把这件事已经汇报给了胡总,胡总也通知了年轻人的家人,他们都在赶往秦县的路上,除了让年轻人留在天平间外,苏小宝就是尽快拿到检验结果,替自己的徒弟讨回一个公道。
小周来医院把马英杰和苏小宝送到了工地上,可当他们把剩下的水泥拿去检验时,检验结果递到马英杰和苏小宝手上时,他们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水泥检验单上的数据显示全是合格的。马英杰和苏小宝对视了一下,马英杰问质检局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们送来的水泥检查结果吗?”
“是的。所有的数据都是合格的。”工作人员应了一句。
苏小宝还想说什么,马英杰把他拉住了。他把苏小宝扯到了车上,一上车,苏小宝问马英杰:“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
“你问得清楚吗?”马英杰反问了一句,“我怀疑秦旺喜做了迷补工作。所以,你在这里问直检局的人没用的。我们回工地去。”马英杰收回投在苏小宝身上的目光,转向小周说了一句。
苏小宝的内心难过到了极点,可这毕竟是秦县,就算是帝都,他也没能力去抗衡什么。他除了跟着马英杰回工作,看看马英杰要干什么外,还能为自己的徒弟争什么呢?
工地很快到了,马英杰领着苏小宝去了仓库,马英杰问苏小宝:“你再仔细看看,这是昨天你看过的水泥吗?”
苏小宝不解其意地看了一眼马英杰,想问的话咽了回去,弯腰去看剩下来的水泥,包装没什么不一样的,可他抓了一把,用水捏了捏,手感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昨天的水泥。”苏小宝奇怪地看了看马英杰。
“我们去工地。”马英杰拉了拉苏小宝。
两个人一起去了工地,工地还没有开工,苏小宝放了施工队员一天假,他引着马英杰来到了昨天倒塌的墙边,血迹已经被清扫干净了,看不见昨天这里摔死了一条年轻的生活。
马英杰对着苏小宝说:“你看看周边的水泥,有什么异样的吗?”
苏小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周边所有剩下来的水泥全捏了一遍,发现手感和仓库里的水泥一样,那就是他们早晨送到质检局的水泥,所有数据全是合格的水泥。
“怎么会这样?”苏小宝满脸疑惑地盯住了马英杰。
“他们调包了。”马英杰的表情这个时候很平静,他在质检局门口就在想这个问题,没想到他的感觉被证实了。他还是疏忽了这一条,如果说昨天他出现在人群之中是他最弱智的表现,那么他没有听出操武文言语中的意思,就是最不可原谅的弱智了。他被操武文和秦旺喜联手耍成这个样子,那么证明操武文知道那张卡里有十万块钱,操武文真如司徒兰所说,不会原谅他了。
“这是我的失误,我昨天就应该想到这一层,昨天就应该把剩下的水泥藏好。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小宝,我对不起你们。”马英杰突然很难过地盯住了苏小宝,他现在才知道他太低估了操武文的能力和手段,大意失荆州,马英杰终于在这一刻理解了这五个字的深刻意义。可是这五个字,却要用一条鲜活的生命去换取,却是血淋淋的教训。这让马英杰在沉重的同时,对自己,对操武文还有对官场产生了另一种疼痛,这样的疼痛,马英杰不知道会伴随他有多久,可这样的疼痛,是他极不想拥有的。
官场,真的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而马英杰必须认认真真地想一想司徒兰的话。在官场,你没有一切的阴谋招数,你就会这么被动地挨打。阴招、损招,你不用,别人会用。所以,你必须用这样的招数去应对他们的这种招数,至少在一招一式之中,你才能真正地防住他们发射过来的暗器。明枪易防,暗器难躲啊。马英杰确实很自责,自己的幼稚导致成了这样的结果。
苏小宝的目光变得如雾一般地茫然不知所措,他越是这样的表情,马英杰的心越是被什么扎着一般地痛。可是他又那么地不甘心被操武文和秦旺喜耍成这个样子,他不甘心。他必须要用他不想用的手段去对付他们,是,他必须用,必须在背后去收集他们的证据。这是司徒兰教他的方法,他多么不想这样去做,可他们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去做。他要是不这样做,他躲不过他们的暗箭。
“小宝,别难过。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马英杰用力地揽了一下苏小宝的双肩,语气极为坚定地说着。
苏小宝很感激马英杰,不管马英杰有没有能力找到证据,但是马英杰现在的态度是真诚的。他虽然听说过官场按杂难辩,但是没想到如此复杂,杀人不见血一般地可怕和恐怖。他也反过来,重重地握了一下马英杰的手说:“马哥,谢谢你。我很有可能被胡总调回北京去,毕竟这一次的事故让公司的损失很惨重的。我想拜托马哥,尽量替我的徒弟多争一点补偿金好吗?胡总的厂子在秦县,你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小宝,别太难过了。我不会让你把这个工程丢下来的。坚强一点,一定要把厂子建起来。这件事我也要背责任,这个责任我会去背的。你安心好好地建厂子,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的。我保证。”马英杰的心现在已经是说不出来的苍凉感,但是他除了给苏小宝一份力量外,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证据。
苏小宝的手机响了,他接手机去了。
马英杰掏出手机拨通了金二狗的电话,金二狗正在地里做农活,一见是马英杰的电话,兴奋极了,在电话中热情地叫着:“马县长,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来了?”
“二狗哥,我有事需要你帮助。”马英杰的语气很低调,而且极为客气,让金二狗很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紧在手机中说:“马县长,快别这么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说吧,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