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宗泽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两边鬓角颇见斑白,然而身躯挺拔,神采奕奕,干巴巴一团好精神,虽然穿的是代表平民的布衣,却依旧气度不凡。
高强见果然是宗泽,赶紧离了五里亭,上前唱个喏,如今俩人官职平齐,但今日穿的都是便服,高强便持晚辈礼,与宗泽厮见了,携手入亭中坐定。
叙话间,原来宗泽果然如高强所料,沿途按察民情,自入青州境内以来,时见道路通畅,百姓安堵,问及高知州时,大抵都是些好话,宗泽本来还担心高强出身纨绔,这么年轻就当上知府,难免失政,孰料大出意料,不由颇为惊喜,言谈间对高强很是奖掖。
若是换了那等软骨头的官员,碰上高强这样年少得意的人物,不免要谄媚几句,宗泽却秉性刚直,全没把高强的身份背景放在心上,真正是不卑不亢,他所看中的,只是高强本身表现出来的品质。
而对于这位历史上的名臣,高强也是尊敬异常,丝毫不以对方的姿态为忤,得到他这几句赞赏,倒觉得开心的很。
叙过别来之情,宗泽便道:“有劳高知府远迎,为此荒废政务,宗某其罪非轻。登州交接在即,宗某须得兼程而行,这青州城就不进了罢?”
高强讶异:“焉有是理!青州政事下官自有安排,明府远来辛苦,无论如何要入城小歇,一别经年,不曾听的明府教诲,怎生便行?”左右定是要宗泽进城住上几天。
宗泽拗不过,只得应了,一面唤过身边随行的几人。笑道:“高知府,且见过这几位。”头一位四十多岁,武官打扮,原来是新任登州兵马都监,武功大夫马政。
“久仰久仰!”高强连连施礼,心说我还真是久仰了!历史上担任首次宋金海上之盟的使者,就是您了!
马政显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历史上占据的要害位置,对高强客套了几句。
随即上来两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英气勃勃,上前以军礼参见,自报家门。一个是马政的儿子马扩,另一个自称刘琦。
“咦喂,哪个刘琦?”高强不大不小吃了一惊。北宋末南宋初。有个刘琦大大出名,顺昌一战据城死守,以寡破众,打败了完颜兀术十万大军。眼前这位……不是同名不同人罢?
刘琦小伙子开朗的很。见高强脱口说了这话,露齿笑道:“想是高太尉已经有信到来,往后末将还有地叨扰高知府,万祈海涵则个。”
高强这下更奇怪,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自己老爹高俅面上来的,怎的又与宗泽作了一路?心中许多疑窦。无奈此间并非说话的所在,赶忙厮见过了。将一行迎入城中,府衙安置。
许贯忠寻个空拉过高强,袖子里递了一封书信过来,高强一看,乃是老爹高俅的手书。原来这刘琦果然是高俅遣人送来,那太尉府相随的干办路上逢了许贯忠,将这差事交卸了便自回去,这封高俅的手书便由许贯忠转交。
高强展信,原来刘琦的父亲是当今熙河路安抚副使、知西宁州刘仲武,当年高俅被徽宗派到西北军中混军功,就是作的刘仲武的副将,两人军中甚为相得,仗着崇宁初年地几次大胜,西北军升迁了一大批军官。高俅本来就是皇帝派去混资历的,自然功劳大大,刘仲武沾了他的光,升官发财也比同袍快了许多,一来二去,索性结了通家之好,虽然不久高俅便奉调回京,接着坐火箭一样几年中升到太尉,与刘仲武却仍旧相通问。崇宁四年时西北军大将高永年败没,刘仲武等十八将险些牵连被杀,高俅为之奔走说情,也是出力不少。
既然是通家之好,二人便有意结成世交。恰好刘仲武地幼子刘琦刚刚成年,高俅很是仗义地安排他承父之恩荫,补为禁军阁门祗候。这刘琦年少好动,自小又在西北军中跟随父兄,在京城繁华之地怎么也待不安生,高俅没空管他,又怕他惹事,对刘仲武未免不好交代,想想儿子高强在青州作知府,一方称尊,刘琦到了那里,闯出什么祸来也好遮掩,便挥函送了过来。至于刘琦为何与宗泽一路,书中并未提及。
高强嘘了口气,按照信上所说,刘琦既然是刘仲武的儿子,那多半错不了,这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子就是历史上地南宋名将了。“呃,好似本衙内也是二十出头的小子罢?嗯嗯,鲁迅说过,就算再有天才的诗人,出生之后的第一声啼哭也不会是一首好诗,若不到沧海横流,怎知英雄本色?罢了,且让本衙内来和刘琦练练。”
他转出厅堂,吩咐摆宴给宗泽一行接风。原本计划着宗泽等人今日要到,这酒席早就预备下了,顷刻间便排布好,众人纷纷入座。
见菜肴简约,酒不过一壶,宗泽微微点头,却不知高强摸着他的脾气,不敢大肆铺张。
酒席之中,高强随意问起刘琦地来由,原来他与马政的儿子马扩却是好友,二人同在禁军御前班中作闲职。听说马扩要随父去往登州任上,刘琦有些不舍,恰好高俅要他来青州高强帐下,正是同路,便与之同行,他与宗泽原本是不相熟。
高强这才释然,听说马扩与刘琦乃是好友,本着“英雄相惜,臭味相投”的原则,刘琦既然是个角色,这马扩多半也有些本事,便很是客气了几句。
宗泽饮了两杯,忽向高强道:“高知府,老夫在南边时,听人说高知府将门虎子,甫到任上便平了境内悍匪,不知可否说来听听?”刘琦马扩都是年轻军人,所谓的少壮派,提到军事就来精神的,一听宗泽谈起这个话题,耳朵都竖了起来。
高强笑着将去年剿灭桃花山一役的经过说了,又指着堂下站着地曹正道:“这曹节级便是当日夜袭不成,归降朝廷的一员头领,只是他投降之后,不肯带队进山,因此不曾立功,到今天还委屈在我府中作个节级,管着百十名弓手。”
刘琦看了看曹正,撇了撇嘴,故意大声道:“顽劣之辈,不知大义所在,能保全项上首领已属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