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高强眼中就闪现了极大的商机,他虽然不懂纺织技术,初中历史却学的还行,知道棉花生产和纺织技术是元代由黄道婆在中原推广开来的,而她也不是原创,乃是学自海南黎族地区。于是一声令下,便有人以商贾的身份前往琼州,在当地搜罗懂得相关技术的机械和人员,带到杭州应奉局进行研究,现在终于出了成果。
当然,这成果并不是什么大型纺纱机,甚至连历史上第一部纺纱机——珍妮机也远远比不上,只是将手摇纺车改成了脚踏而已,同时能运作三个纱锭。可不能小看了这个简单的机械,结合从皮棉初加工(弹棉花)等一系列工序的改进,据燕青的估算,同样的布匹,其成本要比绢帛低三倍甚至更多,这还没计算棉花种植面积提高,收获量增加以后所减少的时间成本。
高强越想越乐,原本以为自己空抱着一堆物理化学公式,却不懂技术应用,在这时代只能干瞪眼,却不料仅仅是传播一下现有技术,也能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右京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大宋在十年之内,所生产的布匹量至少能增加一倍,更意味着,有许多不能种粮食的山地贫地,从此也能为国朝的百姓提供财富;还意味着……”他兴高采烈,下面就要滔滔不绝,什么国民生产总值增长多少,货币化财富增加多少,经济流动性增加多少,乃至于向工业革命前进多少,畅想未来,心潮澎湃啊!
“意味着,衙内的事又多了一桩吧?”离得这么近,就算右京与他不能心灵相通,却也能清楚知道高强目前亢奋的情绪。不过她的心湖久经风雨,几乎已经是点尘不起,丝毫也没受影响,只是淡淡地抛了一句过去。
“呃……没错。”何止多了一桩?高强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下,立时就是一堆麻烦冒出来。单单是棉花推广种植,就已经是一个大难题。远的不说,真宗朝以国家的力量大力推广占城稻这个优良品种。结果一百多年下来,东南五路都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得种,况且他自己对于棉花的种植是一窍不通,手下更缺少大批相关专业技术人员,咳咳,任重而道远呐!
不过无论如何。这么个契机不容错失。在历史上,西方的工业革命从纺织行业开始,这并不是历史地偶然,因为衣物大概是在落后条件下最为人们所需要的工业品了,有效的需求带来市场,这才带来了工业发展的推动力,如果大宋能从这里取得突破,其意义无法想像。——这当然不是说,纺织技术的变革一定是工业革命地前奏,其余许多方面的准备也是缺一不可的。但不管将来如何,起码现在这眼前的好处就是大大的。
他这里已经盘算开,要用什么方式最快最有效地推广这些新技术,那边右京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信,忽然道:“衙内。还有一桩呢,你怎的不看了?”
“啊,还有?”高强猛醒,忙拿起信来继续看。“嘿哟,轴承!”他原本就已经从椅子上蹦起来了,现在更是一跳三尺高,差点没蹦到房梁上去。
“衙内,何事如此高兴?”闻声而进的乃是许贯忠。高强一把扯住,将手里的信递给他。一边说一边笑:“你看,你看!好事,大好事啊!”
许贯忠将燕青来信看了一遍,原来除了棉布之外,燕青也按照高强的建议,用上好镔铁作刀具,制造出了初步的铣削车床,而这种车床目前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制造轴承。对于我国的机械发展史,高强当然是两眼一抹黑,不过在塞外见识了奚人所造的车辆之后,他回来也观察了一下大宋的车辆,结果就发现:原来大宋的车都不用轴承,轮毂是直接套在车轴上的,像这样的车,其运动效率之低下与部件磨损之严重都可想而知。
只要是学过初中物理的人,大概都懂得滚动摩擦好过滑动摩擦的道理,因此高强给燕青下达的技术攻关任务就是生产出轴承来,并改造适用的车辆。在北宋后期,高硬度钢也已经不是什么太稀罕的物事,虽然产量很小,但用来作车床的刀具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燕青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因此完成这项技术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汇报,是他已经制造出了一些大小规格不同、甚至稀奇古怪的车辆,以试验这种轴承安装在车辆上所能发挥的最大功效。
对于这些技术攻关,许贯忠当然也是心中有数,眼见有了成果,他也是满面喜色:“衙内,这棉花且不说,单单轴承一项,石三郎麾下车行脚夫何止万数,若是都用上这种车辆,运力必定大增。更有一桩好处,衙内若将这车轴献上朝廷,用作军前转运,乃是大功一件。”宋朝官府对于新技术态度非常开明,凡是进献新技术有功的,赏赐相当优厚,对于高强这样身份来说,更是一种很特别的政治资本。
高强光顾着高兴了,可还没想到这上头,经他这么一提醒才省起:“正是,你说的有理。不过若要进献朝廷,可不能光拿个车轴上去,最好是造出几种军前合用的车辆来,你叫小乙找几个懂得兵事的人商议一下,务必要在明年春天郊祭之前弄出来。”眼下他还不知道,蔡京那里已经安排了让他过了明春的郊祭就转去大名府上任,但是宋朝郊祭乃是一桩大事,皇帝祭天之后就是大笔赏赐给臣下,同时论功行赏,大家升官地升官,发财的发财,这等机会,不容错失。
许贯忠应了,却将话锋一转:“衙内,东南有小乙坐镇,眼见是万无一失了,不过咱们山东这里,一个梁山到现在还没拿下,可莫要叫小乙比了下去。”
高强挠了挠头,有点汗颜的感觉,心说这事办得,还真是够拖拉,宋江上梁山也有个小两年了,到如今这梁山大位还是在晁盖的手里,被动了……话说回来,从这两头对比就能看出,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既不是挣钱,也不是技术革新,还就是人事。
光着急是没用的,得好生想个法子解决了晁盖才行,眼下梁山上有了武松,又有了公孙胜一票人马,不怕宋江坐大,正好放手干了这位托塔天王。在这点上,水浒的情节大概是帮不上忙了,原书晁盖是死于攻打曾头市一役,可如今这惹祸的照夜狮子马已然成了自己的坐骑,和梁山什么关系也没发生,晁盖不晓得脑子要搭错多少弦才会去打曾头市了。
没了施大爷的提示,高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好在手下有人:“贯忠啊,计将安出?”
许贯忠早知道他有这句,面不改色:“衙内莫非忘了,前日咱们杀奔祝家庄解围,梁山虽然退兵了,根子可还留着,那柴进眼下还在大名府大牢里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