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弩的体形小巧玲珑,相应的威力也就有限,就说这射程,不过二十步之遥,而双方眼下相距百步之遥,纵然燕青这一箭是斜斜射向空中,落下时也还是离这边更加近一些。
可就是这么毫无威胁的一箭,卢俊义心中的天平顿时就失去了平衡。他怒吼一声:“高强小狗,纳命来!”说话时,抬手从马鞍旁摘下描金鹊画弓,照着高强就是一箭。
“喂喂,这也太不讲究了吧,那一箭又不是我射你的,要还你也还燕青呐!”高强心中大叫冤枉,不过卢俊义这一箭却不咋地,箭力准头都乏善可陈,高强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看来这位河北枪棒第一,在弓箭方面呈现出严重的偏科倾向……显然,卢俊义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射出这箭后,提起银枪就要挥军掩杀,陡然间听得有一人大喝一声,亚赛平地起一道春雷:“呔!~好胆贼子,吃我一箭!”
声先出,箭后至,这一箭与卢俊义的那箭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又劲又准,闪电般直射卢俊义的心窝。玉麒麟眼疾手快,掌中银枪一挑,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箭已经被挑在一边。
“好强的弓!”以卢俊义之能,挑开这一箭,虎口竟也有些发麻。他心中暗惊,抬头看时,那山坡上已经多了两骑,都是弯弓搭箭,用的好似是大宋的尖端武器??神臂弓。
一般人或许不了解神臂弓的威力,但卢俊义却知道这种武器的可怕,在现在这种距离上,神臂弓恰好能够发挥最大杀伤力,纵然是两重钢甲,也未必能挡住这种弓上射出的透甲箭。何况,对方拥有两只这样的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要以身犯险显然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卢俊义虽然心中对高强恨之入骨。却也不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正要号令身后大军掩杀过去,瞥眼间忽然发现了燕青的装束。竟然是象征着僮仆身份地青衣小帽,不由一怔。
他耳目众多,对燕青的发展虽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不是全无所知,以小乙哥眼下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不该这样打扮:“出了什么事?”
仿佛是从卢俊义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燕青在马上微微躬身,朗声道:“昔日河北一别,今朝道左相逢,燕青特备青衣一领,以报员外昔日养育之恩!”
卢俊义先是不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勃然大怒,燕青这么说法,显然是说今日高强已经吃定了自己,他这是顾念旧情,准备给自己送行来了。
燕青是他一手培养出来。对于他的天分和性情,卢俊义自问知之极稔,既然有这么一句话,那么基本可以断定,高强一行确实是为了他卢俊义而来的了。“只是,这怎么可能?”
卢俊义现在出现在这里,当世除了张青之外,并无别人能够知晓。这一支兵马是卢俊义的底牌,平素分散在河北各地。最大地一股就藏在沧州柴进那里,由张青率领。所用的坐骑都是北地买来的上好战马,骑者大多曾在辽国境内当过马贼,个个精擅骑射,勇悍善战,卢俊义让张青混进辽国赵家兄弟的马贼伙中,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训练这么一支精兵。
此番卢俊义下定决心,要上梁山落草,身边少不得亲信的强兵,因此一早已经下令集结,就在飞虎峪左近的一个隐蔽所在,而由于谨慎起见,他在决定不参与大名府营救柴进地战斗之后,便决定要带领这支骑兵向飞虎峪进发,俾可配合梁山的宋江军夹攻把守飞虎峪的索超,打通撤退地道路。
这么一件临时起意的事,若说会被别人料中,他卢俊义打死都不能信。可偏偏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一手培养成人的燕青,以燕青重情守义的本性,在这种时候又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假话来的。——就算话可以编,那一身青衣可不是能变出来的,若不是为了自己和他主仆一场的情分,以燕青堂堂的东南应奉局提举,太学上舍出身,所谓的天子门生,又怎么可能再穿上这一身?
就这么一句话,再加上一身衣装,卢俊义已经完全搞不清对方的底细和来意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推论,却偏偏都显得极为合理,令他无所适从。
正当彷徨无计时,卢俊义忽地发觉,高强身边那两个神臂弓手都在极细微地移动着手中的弓弩。他心中一动,随即恍然大悟,怒不可遏地叫道:“燕小乙!枉我待你不薄,你竟用这等诡计惑我心神,想要暗箭取我性命?好不卑鄙!众儿郎,与我杀上前去!”说罢,掌中银枪一招,身后众马贼早已等地不耐烦了,齐齐发一声喊,如狼似虎地冲杀过来。
高强方才见到刘琦和韩世忠在身边出现,刘琦还用神臂弓射了卢俊义,心里刚刚有些安心。——要知道,一千骑兵就算站那不动,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抵受得了的。不料这卢俊义不知怎的忽然开了窍,就算高强有伏兵,这么近的距离也未必能保的了他,说不定一轮冲锋下来,就能要了高强的性命!最差的结果,也能逼得高强的伏兵都现出原型来,好过现在的神神秘秘。
韩世忠见机的快,连忙拉着高强的马缰落荒便走,其余几骑紧紧跟上,一转身就消失在那小土坎之后,卢俊义的部下几十只羽箭失了目标,纷纷落空。
见此情形,卢俊义不怒反喜,自己这一冲,堪称是打破闷局的最佳办法,当即大喝道:“贼子要走,众儿郎与我追!”嘴上喊的凶,这土坎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挥军掩杀比较保险,总之今日狭路相逢,卢俊义是不打算放过高强了。
哪里知道,众马贼刚刚驰上那道土坎,许多人大声惊呼,乱作一团,有些试图勒住马的,后面的煞不住冲势,就这么直撞上去,一时闹的人仰马翻。
“这,这是什么马队?!”若不是亲眼见到,卢俊义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梦里,离土坎数箭之地,整整齐齐排列着数百骑,人皆披重甲,马也有皮甲,刀枪闪烁,甲光耀日,站在当地虽不作声,却犹如鬼神一般恐怖的气势。卢俊义的手下人数虽然较多,却都是轻骑,面对这样武装到牙齿的连环马阵,简直令他们犹如赤身裸体一般缺少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