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屿想不明白,抬手在老白肩膀上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萧屿,不由得抱怨道:“老大,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萧屿笑道:“你心里没鬼,怕什么?”
“我心里当然没鬼,不过这个人有没有鬼就不好说了。”老白神秘地笑笑,手指在卷宗的封面上划动,最后停在“立卷人”的名字上。
江涛!
萧屿的眼角一跳,老白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问道:“江涛有什么问题?”
老白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抽屉里拿出个自封袋,里面装着一小块红色的塑料碎片,顺手递给萧屿:“猜猜这是什么?”
塑料碎片只有火柴盒大小,一面是光滑的,另一面布满了三棱形的凹槽,显然是什么东西上的一部分,断裂处的棱角很尖锐,上面有一些深褐色的污渍。
萧屿举起来冲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是透明的,道:“能透光,上面的三棱设计,大概是为了折射光线用的,是不是灯罩的碎片?”
“准确地说,是公交车尾灯的碎片,上面的污渍是血迹。”
“谁的血迹?摩托车司机的?”
老白点头。
萧屿的心突了一下,他曾经仔细看过这起案件的卷宗,那名肇事的摩托车司机在撞飞豆豆的同时,自己也撞到了公交车上,肩膀被公交车尾灯碎片划破,但是这块留下了肇事者血迹的尾灯碎片,却在案发的第二天就不翼而飞了。
交警队给出的说法是,因为新来的警员工作疏忽,没有把血样及时上交到局里的法医组,结果被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当成垃圾收走了,涉事警员连同江涛分别受到了记过和警告处理,那名清洁工直接辞退了。
“不是说这东西丢了吗?你在哪儿找到的?”
“当然是有人送来的。”
送来血样的,是一名卫校的女学生,姓苗,也就是江涛生前追求的那名实习护士,她是在家里收拾屋子时,发现这东西的。
小苗本想随手扔掉的,但是看到它被规规矩矩地装在一个印有“物证专用袋”字样的牛皮纸信封里,就有些犹豫了。
东西一定是江涛的,这点毫无疑问。但是她不知道是江涛无意中遗落的还是故意藏到自己家里的,因为她是在床底下紧贴着墙壁的地方找到这个信封的,上面就是床缝,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把信封顺着床缝塞下来都很容易。
小苗担心这东西跟警方的某件案子有关,她不想背上一个销毁物证的罪名,于是把信封送到了交警队。
接待她的,恰好是那名新来的警员,这次没敢有丝毫怠慢,向领导汇报之后,立刻把血样送到了分局法医组,亲眼看着老白签收之后,才放心地回去了。
看着失而复得的血样,萧屿在心里连续画了几个问号,就像小苗猜测的那样,这东西是江涛无意中落在她家里找不到了,还是他故意藏起来的?然后谎称遗失了,让那名年轻警员和清洁工背了黑锅?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江涛为什么要把血样拿走?
萧屿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老白说的没错,江涛的这个举动,确实有些鬼鬼祟祟。
“还不止这些,这个血样,我以前见过。”老白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
“你见过?”
老白继续点头。
“这东西你们之前鉴定过?”
“不是我们,是陶子私下鉴定的。”
陶子是老白的手下,市局法医组唯一的女性成员,这次成立专案组没有抽调她,所以没有跟老白到开发区来。
上个月底,老白出完现场回来,发现陶子正在用遗传基因检测仪比对一组DNA数据,旁边放着一小块红色的塑料碎片,问她在做什么,陶子有些不好意思,说帮朋友做一个亲子鉴定。
这种干私活的行为,当然是违反规定的,不过规定是规定,人情是人情,只要在红尘里打滚,谁都无法免俗,老白自己也帮别人做过类似的鉴定,因为凡是能找到市局法医组的,大多是他们推不开的关系或得罪不起的重量级人物。
于是老白没有在意,挥挥手让陶子继续,但是脑子里对这件事留下了印象。
今天看见小苗送来的血样,老白的记忆一下子被勾了起来,立刻给陶子打电话,询问当初的鉴定结果以及委托她做鉴定的朋友是谁。
开始时,陶子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被老白训了一顿,吓唬她这件事与一件重大凶杀案有关。
陶子这才不敢隐瞒,告诉老白,委托她鉴定的人,是江涛。据江涛说,这个鉴定,是帮一个妻子有外遇的朋友做的,对方怀疑,自己四岁的女儿,不是亲生的。
和这块塑料碎片一起送来的,还有几根带有毛囊的头发,但是鉴定结果显示,这几根头发根本不是四岁
小女孩的,而是属于一个成年男性的,而且基因组与塑料碎片上的血迹完全一致。
换句话说,塑料碎片上的血迹,与江涛拿来的那几根头发,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江涛听到这个结果后,跟陶子解释,可能是朋友搞错了,把他自己的头发,当做女儿的头发送来了。
“你确定江涛让陶子鉴定的就是这块碎片?”
“我把照片发过去给她看了,她确定就是这块碎片。”
萧屿闭目想了想,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的最后一天,11月30日。”
萧屿猛地睁开眼睛:“林小鹏是12月1日死的,也就是说,这个鉴定结果出来的第二天,林小鹏就死了,紧接着三天之后,12月4日,江涛也死了。你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死,和这个鉴定结果有关?”
“这个鉴定结果,和他们俩的死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它和撞死豆豆的摩托车司机有关,而且,江涛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萧屿脑子里灵光一闪,原本混沌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拉了把椅子,坐在老白对面,道:“我们不妨假设一下,江涛在调查豆豆这起案子的过程中,隐约猜到了肇事的摩托车司机是谁,但是不敢十分确定,于是设法获取到了这个人的头发,以帮朋友做亲子鉴定的名义,私下里请陶子做了检测,然后……”
萧屿沉吟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被对方,也就是摩托车司机知道了,为求自保,也可能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摩托车司机先后杀死了林小鹏和江涛灭口。魏广军的死,或许由于他也是知情人的缘故,毕竟他是江涛的姐夫,又是开发区法院院长,可以说是整个江家的主心骨,江涛遇到事情,很有可能找他商量……”
老白的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如果是这样,就解释了连环杀手为什么至今仍没有作案,因为他就是那个摩托车司机,魏广军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至于在法院停车场出示的‘猜猜下一个是谁’的字条,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转移警方的侦查方向,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下一个’,所有的目标,他都已经解决了。”
萧屿却突然沉默下来,从兜里摸出香烟,默默地点上,半晌,才道:“还是不对,如果说,凶手杀死江涛和魏广军,是为了灭口,那么林小鹏呢?凶手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他也猜到了凶手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