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隔墙夜话

见他拿出字据,萧玉并不惊慌,只冷声道:“宋峥,这东西怎么得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听他如此说,宋峥以为他心虚,当即便猖狂道:“如果你记性不差的话,应该记得,这东西是你不久前才画的押吧。”

他的话音才落下,后方立刻传来一片熙熙攘攘的声音。宋峥还要说话,却有人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气急,当即便怒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你宋大爷的好事。”

待转过头去,不想此人竟是他爹。

同宋父一起来的,还有知县大人,以及宋玉之前谴去报官的那些学生们。

见状,宋峥便知事情不妙。正要挣脱他爹,宋父却猛的一个耳光扇到他脸上,怒声道:“你这个逆子,我今天就打死你向萧探花赔罪。”

宋父虽然恨自己儿子做事不知轻重,也知道他这次闯下了大祸,所以才故意在众人面前下狠劲打他。为的也是让萧玉先消了气,后面的事情再多花点银子解决。

他的这些想法,萧玉一眼便能看穿。他看也未看宋父一眼,只沉声对知县道:“多谢大人特来相救。”

知县一向有些惧怕这位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如今见他对自己如此恭敬,心中只觉十分受用。当即便故作威严道:“萧探花客气,为百姓除忧,本就是我等父母官的职责。今日这事到底是怎样,还请探花郎随我去一趟衙门。”

客客气气的对萧玉说完,他又转头对身后的那群衙役道:“把宋峥及这群作恶的小厮一起押回衙门。”

萧玉一行人到达衙门的时候,柳月芽身上的药力也已经全部解除,她心中担心萧玉,同大夫道谢后,立刻又快步往迎春楼跑去。

才跑到门口,青萝便快速的将她拉到一边,关切的问:“你身上的药性可都解了?”

柳月芽点了点头,有些着急的问:“萧玉呢,他怎么样了?”

见她面上满是关切,青萝的神色黯了黯,却还是道:“方才知县大人过来将他们都带走了,知县大人对萧公子客气的很,你放心,应当无事的。”

得知萧玉没事,柳月芽这才放下心来。她松了口气,这才道:“方才多谢姐姐相救,我先去衙门看看,改日一定上门道谢。”

那女子的神色又黯了黯,方才自嘲的道:“我救你们,本是为了报恩。况且我身在这烟花巷中,大娘子清白之身,倒不必来这里惹人闲话。”

柳月芽心中担心宋玉,来不及宽慰她,却仍是握了她的手道:“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虽身在烟花之地,今日此举,却是多少所谓清白的官宦小姐所比不上的,我明日必来看来。”

说罢,又使劲捏了捏她的手,这才快步离开。

青萝站在迎春楼门口,看着她奔跑的背影,鼻头一酸,竟落下泪来。难怪萧玉肯为了她连名声都不顾,她方才的那番话,实在叫她心折。

她匆匆赶到衙门时,知县正在审理此案。

虽然大家都知道宋峥是怎样的人,然而没有受害者柳月芽出来作证,事情一时倒处于焦灼状态。

知县正觉为难,一抬头却见柳月芽正急急忙忙往里面走来,当即大喜过望,面上却淡淡的问:“张柳氏,你可是为了此案而来。”

她看了萧玉一眼,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哀戚的道:“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你且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知县一拍惊堂木,显出一派威严。

柳月芽磕了个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待说完,便跪伏到地上,泣不成声。

围观的群众听了,纷纷大骂宋峥畜生不如。

既然有了两个受害人和一众学生,以及宋峥小厮们的证词,事情便好办许多。知县略作思考,便有了决断。

他又将惊堂木重重的一拍,方才大声道:“宋峥所犯罪行,依照我朝律法,当杖责一百,坐牢五年。”

宋父一听,当场便跪下求道:“大人,小儿体弱,若是杖责一百,只怕他性命不保啊。小儿对萧公子及张柳氏造成的不良后果,小民愿重金赔偿,还请您从轻处罚。”

知县看了看萧玉,还未说话,萧玉便冷声道:“宋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大概与你的金钱教育脱不了干系。”

话落,这才对知县道:“既然事情已了,萧玉先行告辞。”

见他要走,柳月芽便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萧玉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说以前柳月芽勾引他只是为了打发穿越来古代之后的无聊生活,或者说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在这里立足。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她却是真的心动了。

她走到他身侧,诚恳的道:“萧玉,今日的事情,谢谢你。”

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萧玉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相触,他又快速弹开。半晌,方才沉声道:“今日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若你不嫌弃,我与家母商定好时间后,便去你家提亲。”

听他说要娶她,她先是觉得高兴。待回过味来,却有些愠怒。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方才淡淡道:“若你只是为了对我负责,才娶我的话,我不需要。”

不知为何,听她说不愿嫁,他心中居然生出几许失落。

压下这丝失落,他这才正色道:“今日的事若是传出去,你再要改嫁,便难了。”

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柳月芽赌气道:“我柳月芽若是再嫁,定要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若是他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接受,那我一辈子不再嫁又如何。”

若是平日,听了她这话,他定然不会再多言。可是今日,他竟然生出些婆婆妈妈的心思,忍不住又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腹中根本没有孩子。若是你到了期限生不出孩子,张家断不会容你,到时你该如何安生,我……”

他话未说完,柳月芽便打断他道:“萧玉,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爱我,而不是因同情而娶我的男人。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必为我忧心。”

说完,她便赌气似的加快脚步。然而此刻身子太虚,到底也走不快。

其实,他有些不明白柳月芽为何会如此生气。然而,他却也没再多言,而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到了自家门口,柳月芽狠了狠心,看也没看萧玉一眼,扭身便进了大门。

才听到她回家的消息,春杏立刻便跑了过来,拉着她的双手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柳月芽在现代到底是经过事的,见她这样难免怜惜,便一面安抚她,一面牵着她回了后院自己房中。

安抚完春杏,天已经沉黑,她吃过晚饭,早早的便洗了澡上床休息。

身体明明很累,脑袋却异常的清醒。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缓缓往院子里走去。

才走到那棵樱桃树下,便听到隔壁也传来推门的声音,接着,便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堪堪在院墙边停下,看样子,那人竟是近在咫尺。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萧玉为了保护她,全然不顾及他自己的名声,竟然连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也毫无犹豫的承认。

这样看来,他对自己,该是有意思的吧。不然,为何他要求娶自己呢?

可是,古人向来注重名节,他是读书之人,与自己有了那般亲密的行为,就算不喜欢,他大概还是会说那番话吧。

她一会觉得他喜欢自己,一会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心思百转之下,只觉烦躁不堪。恰好脚下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她干脆一脚将那石头踢的飞起。

好巧不巧,那石头竟撞到院墙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院墙那边的萧玉以为隔壁院中进了贼,立刻便厉声问:“谁在那边?”

她本不欲作答,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接话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听到她的声音,萧玉却是一怔,半晌才道:“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

平日里,若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可着劲的调戏他。真正喜欢他之后,她却反而洒脱不起来。憋了半日才道:“我也是。”

那边也似词穷,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今晚的月亮倒圆。”

顺着她的话,柳月芽抬头看了看那一轮圆月,忽然想起去年中秋,自己陪着爸妈一起赏月的情景来。

今夜的月亮这样圆,也不知父母此刻可有心情看?思及此,声音不免带了几丝哽咽,“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听出她尾音中的哭腔,萧玉知她是思念父母,一时后悔自己不该引她看月亮,着急之下,平日文采斐然的他竟找不出言语来安慰她。

见那边久久不语,柳月芽忍不住问:“你进屋了吗?”

“没有。”他如实道:“只是听你话中伤心,不知该如何安慰你。”

柳月芽并不是那等矫情之人,伤心一阵,知道于事情也没什么改变,很快心态又转好。

她含了一丝笑意道:“既然怕我伤心,那你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兴许,我听了就不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