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义章带领队伍抵达马息岭时,远远看见吴祥森和慕烟一前一后隔着十几米站在山谷口。
柳义章赶紧上前给吴祥森敬了个军礼,吴祥森郑重地回了个军礼,笑着说,“你小子可囫囵回来了,你走的这些日子,你姑姑天天找我要人,一会儿,你好好安慰她一下。”
吴祥森在柳义章的陪同下与李文忠、苗青等人一一见过,特别安慰了覃怀玉等独立团的战士们,让他们按营的编制暂时留在五三五团,吴祥森慰问完部队,与慕烟挥挥手骑马返回了新丰里。
柳义章快步走向慕烟,慕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这几天她根本没心思工作。柳义章提前两天出发,没来得及跟慕烟道别,慕烟心里更担心了,她清楚部队提前出发说明形势骤然紧张,才迫不得已征调几百公里之外的柳义章前往‘救驾’,再加上这些日子从前线运下来的伤员陡增,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战役打到后面很被动,伤亡极大,每每此时慕烟都心惊胆战,现在柳义章平安归来,这几天濒临崩溃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纾缓,眼泪也瞬间流了下来。
柳义章跑到慕烟面前,微笑着张开双臂,慕烟一头扑进了柳义章的怀抱,边哭边骂,“该死的傻侄,都啥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吓死我算了!”
柳义章给慕烟擦干眼泪,低声安慰,“姑姑,别哭了,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嘛,我的同事们都在等着认识你呢。”
慕烟偷偷掐了一下柳义章的腰,然后笑着跟柳义章来到队伍前,李文忠、苗青、邱伟、史明亮等人纷纷过来跟慕烟寒暄,李文忠看到慕烟与柳义章相拥而泣时深为感动,刹那间想到了远在国内的娘亲,她老人家若见到自己从朝鲜战场平安回去,一定也会像慕烟那样抱着自己喜极而泣。
李文忠对慕烟亲切地说道,“经常听军长讲义章有个非常疼爱他的姑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柳院长不仅医者仁心,而且如此年轻有为,义章有你这样的姑姑真是三生有幸哟。”
慕烟温柔地看了柳义章一眼,笑着对李文忠说道,“李政委谬赞了,我疼爱义章是亲情使然,你们大家齐心协力地帮助他才是大义,义章因为有你们的鼎力扶持,才能逢战必胜,安康无忧,慕烟在这儿谢谢各位了。”说着给众人敬了一个军礼,李文忠等人赶紧还礼,一方面慕烟是柳义章的姑姑,也算是他们的长辈,另一方面,慕烟是野战医院的院长,里面住的伤员都团级以上的高级指挥员,慕烟自身的级别虽然是正师级,享受的待遇却比吴祥森还高,副兵团级。
李文忠这帮人都比慕烟的级别低,待遇更低,因此慕烟主动给他们敬礼,让他们受宠若惊,心里却暗自佩服。
苗青扯着大嗓门说道,“柳院长,你是义章的姑姑,我们都是义章的弟兄,理应喊你姑姑,但我老苗太老了,我和义章又是忘年交,只能喊你柳院长了。李文忠、史明亮、邱伟他们几个年纪轻轻,跟着义章喊你姑姑,乃天经地义。”
柳义章和慕烟都被苗伟逗乐了,他正色道,“老苗,玩笑的话适可而止,你看都把老李臊成啥样了?小白脸都变成关公脸了。我也不留你吃晚饭了,你赶紧带着炮兵兄弟们返回你的驻地,我们后会有期。”
......
柳义章牵着战马和慕烟并肩向野战医院走去,慕烟挽着柳义章的胳膊,感慨地说道,“卫稷这半个多月没见到你,都急疯了,不是我硬拦着,她早跑到马息岭来找你了,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真让人心疼。义章,你可得好好活着,你若有个闪失,柳家大院的天可真塌了。对了,你走的第二天,王守疆又来医院送伤员了,见到卫稷高兴极了,听说你就在附近的马息岭,当时就要卫稷带他来找你,我没同意,我怕卫稷知道你去前线打仗了,那更没心思工作了。”
慕烟停下脚步,见四周没人,莞尔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义章,卫稷不会是爱上你了吧?她跟我可不一样,我这个姑姑是假的,她可是你的亲表妹,你可不能乱来。”
柳义章一听就跟慕烟急了,他没想到慕烟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他瞪了慕烟一眼,生气地说,“慕烟,你简直是疯了,怎么能这么胡乱猜忌?卫稷喜欢我不假,亲近我也是真的,但那不是爱,她比我小两岁,从小就习惯了跟我亲昵,但大了以后,我俩就很有分寸了,特别是我和王卉好上后,跟她单独相处时尤为注意。我承认她到朝鲜当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烟见柳义章坦荡的样子,就放心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耐心地分析道,“义章,我相信你真心把卫稷当成妹妹,但同为女人,我确实感觉到卫稷对你的感情不一般,我是学医的,对心里学多有涉猎。你冷静想想,卫稷怎么可能对你没有想法?她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我也是从哪个时期过来的,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和张世宝好上了,幸亏张禄及时告诉了我真相,否则我和张世宝早晚要偷尝禁果的,从血缘上讲我可是他的亲姑姑,是血亲。即使当时知道了真相,我还是不顾一切地跟着他离开双柳村参加了革命,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跟他好,我那时心中的白马王子一直是张世宝,我和他,就像你跟卫稷一样从小玩到大,他也是大我两岁,对我百般呵护,他不经意地触摸我一下,我都会兴奋好几天,直到我调到胶东军区后,与他分隔两地,然后随着心智发育成熟,才慢慢把他从心里彻底去掉,卫稷的心态跟我当年一样,并且对你的感情更为炽热,以前在老家,你跟王卉相好,她只能压抑自己,如今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苦寒之地,没有了王卉挡在中间,我真怕她陷于其中而不能自拔。”
柳义章很欣赏慕烟能开诚布公地跟自己谈卫稷的心事,其实他也觉察到卫稷跟自己之间的这种不可描述的情愫,她搂抱自己时那悸动不安的少女之心,自己何尝不知?但令柳义章困惑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一味地躲避,尽量杜绝与卫稷单独相处,慕烟既然看出了卫稷对自己情有独钟,正好可以让慕烟来替自己处理这种棘手之事。
于是他郑重说道,“慕烟,你不说这些,我还真是一无所察,既然你发现卫稷对我有非分之想,你就以长辈的身份跟她深谈一次,她没有这种想法最好,有的话就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我没想到你年少时竟会迷恋那个张世宝。”
本来前面几句话,慕烟听了挺高兴的,发现义章确实成熟了不少,能正确看待他和卫稷的关系,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就觉着变味了,自己把内心难以启齿的隐秘告诉他,他却明显地在揶揄自己,还露出一脸的坏笑!
慕烟登时火了,她杏眼圆瞪,狠狠地掐了一下柳义章的屁股。
柳义章疼的一跳三尺高,他不明白慕烟为啥突然发火,不解地看着她,“慕烟,我哪里做错了?以至于你跟我下黑手。”
慕烟恨恨地说,“你这个傻侄,不但真傻,还给我装傻,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说完气哄哄的一个人往前走去,这是慕烟第一次跟柳义章真生气。
柳义章见周围没人,双手抱起慕烟把她放到马背上,慕烟从没骑过马,吓得尖叫起来,“傻侄,快把我抱下去!”
柳义章笑着说,“慕烟,你告诉我为啥发火,我就抱你下来。”慕烟噘着嘴,愤然道,“你刚才最后一句话说啥了?”
柳义章想了想,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不说话,踩着马镫跨上战马,慕烟顺势抱住了柳义章的腰,她被柳义章笑蒙了,忍不住问道,“傻侄,我还生着气呢,你还有脸笑?”
柳义章也不搭话,骑着马就走,慕烟一时也拿柳义章没办法,只能等回到宿舍后再和他算账。
此时,护士长石琴正在医院的门口东张西望,显得非常着急,看见柳义章驮着慕烟从远处跑来,她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柳义章赶紧勒住缰绳,石琴焦急地对慕烟说道,“柳院长,前线刚送来一名重伤员,弹片从耳朵穿进脑颅,大家都没把握动手术,就等你呢。”
柳义章赶紧跳下战马,把慕烟从马背上抱下来。
慕烟吩咐道,“义章,你先到我宿舍好好休息,我可能十点多钟才能回去。”
说完跟着石琴向手术室跑去。
柳义章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急行军,也累得够呛,他牵着战马一步三摇地向慕烟的宿舍走去,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喊三哥,柳义章回过头来,只见王守疆正从汽车驾驶室里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