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随着唐绍进了书房,见她提笔写道:赠汪伦李白乘舟不给钱,一脚把他踢下船。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会游泳就玩完。
赵光义看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也停不下来:“你——你怎么就想出这些个搞怪的东西来?你就这么糟蹋李白的诗,嗯?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样,本皇后文采不错吧。”
赵光义有些哭笑不得:“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顽劣,今日倒像个没规矩的孩子。这诗若是传了出去,任谁都不信你是李煜之妹。”
李煜?现在光义心情正好,是个给李煜求情的好机会,倘若日后李煜因词获罪,也可免去一死。今日正是时候,劝劝光义,让他摒弃对李煜的成见,让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再像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剑拔弩张。
“光义,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假如日后六哥写出什么思怀故国的词来,你别治他得罪,好吗?”
“怎么这么说?我一向喜欢文学,他的词也看过不少,文辞华丽,比拟奇特,让人触景生情,我也是爱不释手。”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俩并无敌意?既然赵光义喜欢李煜的词,而他的词又大多是抒发亡国之痛,赵光义又怎么可能因为一首《虞美人》而赐他毒药,难道历史记载也会有误?
“在想什么?”
唐绍回过神来,道:“我只是担心,光义,你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你不必担心了。”
太平兴国二年九月,吴越王钱俶派儿子钱惟濬入京朝见。除按往年惯例进贡以外,还说明年年初吴越王要亲自入朝觐见。赵光义心中早有筹谋,对外只称要邀请钱惟濬在宋都做客,因此要多留些时日,待明年吴越王来京时再一同返回。暗地里却派人监视钱惟濬的一举一动,看他是否另有用心。
“启禀陛下,这是奴才刚刚截获的钱惟濬要送往吴越的密信,请陛下过目。”
赵林接过密信,双手呈上,赵光义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父王亲启。
儿在汴京一切安好。来此数月,儿亲眼所观甚多。汴京城内商铺林立,门庭若市,街上行走之百姓几近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所穿服饰,虽不华美但彰显出生活富足,其盛况较之后周时更甚。
宫中近来并无大事,儿日后定会加紧查探,稍有动静便立即报与父王得知,春节将至,儿恭祝父王新春大吉,寿比南山。
儿惟濬上赵光义重重的将信砸在案几上,冷笑道:“派人继续盯着,切莫打草惊蛇,他若要什么,只管顺着他。”
“是。”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这不又到一年除夕夜了。唐绍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十分不便。宫女们从晨起就开始上下打扫,看着宫女们忙碌的身影,唐绍眼眸里笑意渐深。自己干不了活儿,可也不能闲着,于是便让茗衣给她找了些红底金边的绸缎,用剪刀剪成条状,扎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蝴蝶结,命人挂在仪宁宫各处,显得殿内喜气洋洋的。房檐下挂着的一排打灯笼,到了晚上就更加显出新年的韵味来。
仪宁宫内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只等着皇帝驾临了。按规矩,每年除夕夜,皇帝都是要和皇后一起守岁的,上元节也是如此,虽不用守夜,但要宿在皇后寝宫。
因是春节,唐绍一改往日的素雅,换上了大红的宫装,寓意红红火火,也是为了图个喜庆。虽然有孕在身,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美丽和高贵,仿佛这个女子本就如此,优雅端庄,不论什么时候都会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
“陛下驾到……”
“见过陛下。”唐绍率领一众宫女正要行大礼,被光义快步上前扶起,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用这些个规矩。”
赵光义一挥衣袖:“都退下吧。”
“你看看,这里布置的怎么样?”
“这屋里挂了这么多结,连桌布上都有,看着倒是十分新奇,一定又是出自你手吧。”
“我干不了什么重活,看着宫女们不停地忙碌,自己也总想干点什么,所以让茗衣找了些绸缎,扎了许多蝴蝶结吩咐她们挂上,也算是我为这仪宁宫出了一份力。”
“你呀,这小脑袋里不知装了多少东西。”赵光义目光停留在唐绍肚子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太医说最多不出半个月你就要生了,你可千万要听太医的话,少废心神,放松心情,知道了吗?不该吃的东西,再想吃也要忍着。”
“你真啰嗦。”唐绍嗔怪道:“我可没那么娇弱。”
“我知道,知道。”光义此时的语气更像是在哄一个撒娇的孩子,温柔关心,呵护备至,唐绍,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光义,咱们的孩子生在正月,可真是有福气呢。”
“是啊,定然是个有福气的,绍儿,咱们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长得像你吧,等长大了必然容貌过人。”
唐绍笑道:“长得像谁你能说了算?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嗯?”
眼前的人儿面如凝脂,两颊愈发红润,光义看得心中情动,不能自持,对准那张红唇就吻了下去……外面的鞭炮声一阵高过一阵,震耳欲聋,新年到了!
第二日,大年初一,光义不用上朝,两人也就起得晚了些。早膳用毕,光义忙着去安排晚上长春殿赐宴的事宜,唐绍就在阳光下,一个人安静地坐着,记得以前从书上看到过,怀孕期间多晒太阳对胎儿有好处。
茗衣刚巧取花回来,见唐绍一身白裙下不停淌出血来,而唐绍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吓得大声哭喊:“快传太医,皇后娘娘不好了,快传太医!”
紧接着,一干宫女把唐绍抬回了寝宫,太医、产婆匆匆而至。可皇后的情况实在危险之极,气息微弱,脉象紊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几乎无力产下胎儿,血流不断,唐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产婆急得都快哭了:“娘娘,您千万年要坚持住,要挺住啊,只要您坚持着,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否则便是一尸两命啊,娘娘,你快醒醒吧,老奴求您了。”
正当产婆泣不成声时,唐绍仿佛明白了,清醒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娘娘,再用力些,快出来了,再用力……”
“放开,让朕进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朕都敢拦!”赵光义怒不可遏,拔出剑来就要砍人,茗衣听见外面动静,急急地跑了出来,含泪跪倒:“陛下此时若要进去,定会分散娘娘的精神,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娘娘禁不住折腾了,还请陛下三思。”
光义平静下来,颓然扔掉手中的剑,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隐隐带着哭腔:“皇后若有任何闪失朕让你们全都陪葬!滚!”
一声如释重负般的重叹,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光义大喜,激动地问:“皇后呢,皇后还好吗?”
“恭喜陛下喜得麟儿。”
“朕在问你皇后,没听见吗?”
“回陛下,母子平安,只是皇后娘娘身子实在虚弱,但若挺过今日便无大碍。”
突然,里边传来惊慌的叫喊声:“娘娘腹部还有隆起,恐怕是双生,快,快叫醒娘娘啊。”
本来已经放下的一颗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里面时有时无的传出微弱的叫喊声,没过多久,直到从里面不停的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赵光义再也坐不住,拔腿冲了进去,一群人见陛下突然闯入,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
人们顿时又忙碌起来,光义死死抓住唐绍因用力儿青筋暴露的手,贴在脸颊:“绍儿。绍儿,听见我叫你了吗?绍儿,你腹中还有一子,再挺一会儿,在坚持一会儿,马上孩子生下来就没事了,啊,听话。”
唐绍依旧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赵光义哭喊道:“绍儿,你快醒醒,绍儿,我求你了,快醒醒……”
“你是谁?为何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忘了吗,我是文轩啊。”
“原来是你,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了吗?”
文轩微笑,道:“我是说过,让你替我好好活下去,现在你腹中还有一子,快回去吧,回去把孩子生下来,你没看到他为了你要让所有的太医宫女都陪葬吗?回去吧唐绍,回到他身边……”
“光义。”唐绍裂唇微张,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绍儿,你醒了!”
唐绍点点头。
“绍儿,你腹中还有个孩子,只要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知道了吗?”
唐绍笑了:“你出去等着吧,放心,我不会有事。”
“好,我出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知道了吗?”
唐绍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让他放心。
“娘娘,吸气,用力啊,吸气,用力,好,头已经出来了,娘娘再加把劲儿,用力啊娘娘,娘娘您用力啊,娘娘,娘娘……”
可是,唐绍实在没有力气可用了,真的没有了,渐渐地,她的意识也模糊了,终于,昏死了过去。
夜幕降临,光义守在唐绍床前,看着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心痛,懊悔,恐惧……他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看着她在生死之间挣扎,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的祈求上天保佑她。
“赵林,传朕旨意,皇后难产,生死未卜,今晚长春殿赐宴取消,辍朝五日。”
“奴才遵旨。”
“还有,召李煜夫妇即刻进宫。”
“是。”
“什么,皇后难产?”
赵林应道:“是,娘娘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生产不顺,生下三皇子后已是神志不清,不停出血,可偏偏又是双生,娘娘拼了命才把小公主生下来,现在皇后娘娘昏迷不醒,陛下特命奴才来带郡公和夫人进宫。”
李煜道:“快带我们去吧。”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车内二人早已心急如焚,绍儿难产,性命堪忧,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