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实在是没什么事发生了,陛下和皇后都病着,谅也没人敢再乱生事端,因此倒平静的像水一样。清扬的事过去大半年了,也到了该给宫里冲冲喜,去去病气的时候了。
光义和唐绍把赵恒叫到了仪宁宫,想问问清楚他对郭家二小姐的心思,此事不宜再拖了,还是尽快办了好。
“恒儿,你如实告诉爹,你和郭家二小姐究竟怎么回事?”
赵恒立刻红了脸,支吾道:“爹,娘,怎么突然问儿子这件事?儿子还没想好呢。”
“你娘的意思是,若是觉得合适就尽快把婚事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况且也好借你的婚事给宫里冲冲喜。”
“你那时不是还说你要大婚了吗?”唐绍忽然想起那日在公主府恒儿说过的话,她也只是隐约听见。
“那是一时情急……”
“你与郭家二小姐可是情投意合?记得去年此时在大衣坊爹娘可都亲眼看见你拉着人家的手了。”光义及时打断了赵恒的话,那日的伤心事何必还要再提出来?
完了,被活捉!赵恒暗自叫惨,嘴上却处处透着得意:“不瞒爹娘,儿子与郭凰的确情投意合,本打算之前就告诉爹娘的,不想拖到现在。”
光义笑道:“如此甚好,只等上门提亲了。”
光义一把年纪了还是个急性子,心里放不下事儿,第二天就备好了聘礼带着赵恒亲自去郭家上门提亲了。郭守文听说陛下和太子大驾光临,受宠若惊,连忙叫上一家老小出门恭迎。
“臣郭守文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爱卿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Wшw _ttκan _c o
“谢陛下。”
光义命人把聘礼抬了进去,看的郭守文目瞪口呆,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如此丰厚的聘礼:“陛下,这是……”
“恒儿也到了大婚的年纪,朕是来替恒儿上门求亲的,恒儿早看上了你家二小姐,一心倾慕,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这等大事郭守文不敢轻易答应,凰儿若嫁过去便是太子妃,日后的皇后,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啊!可他对小女儿一向疼爱有加,即便是陛下亲自上门求亲,他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思。
“凰儿,虽说陛下亲自为太子上门求亲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可爹不敢贸然答应,还得问问你的意思。”
别看郭凰平时是个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可不知怎地一见了赵恒就面红心跳,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样。她红着脸,道:“爹,女儿前些时日和您说的那位心上人便是太子殿下。”
郭守文大吃一惊,道:“当真?”
“嗯。”
光义哈哈笑道:“既然两个孩子都有此意,朕和皇后的意思是尽快把婚事定下来,也好让我们放心。”
“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赵恒在一旁,高兴的都快心花怒放了。
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十五,正是个好日子。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赵恒一身喜气的新郎官打扮,乾元殿也到处张灯结彩,好似过年一般。郭府也到处洋溢着喜气,一帮喜婆正忙着给郭凰梳头上妆,街坊四邻都知道郭家二小姐要嫁进宫里当太子妃了,也来凑热闹。按皇家的规矩,郭凰要先被迎进乾元殿,次日清晨再依次去万岁殿、仪宁宫拜见父皇母后。
一天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凰儿,你终于成为我的妻了。”交杯酒过后,两人深情对望,赵恒心中情动,不能自己,一把把郭凰抱到床上,俯身吻了下去。
第二日,赵恒直接领着郭凰到了万岁殿,这是唐绍的意思,省的新婚夫妇两头奔波。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臣媳见过父皇母后。”
光义见到这对孩子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了:“快起来,郭凰,恒儿他昨晚没欺负你吧,要是你在他那儿受了半点委屈,尽管来找父皇,父皇替你做主。”
“没有,父皇。”郭凰羞得低下了头。
唐绍笑道“本宫瞧着倒是个倒是个大方知礼的孩子,端庄贤淑,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嫁给我们家恒儿委屈你了。”
“母后说笑了,能嫁给太子殿下是郭凰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今日就留下来用早膳吧,恒儿,还不快快扶你的太子妃坐下。”
“是,娘。”
郭凰是第一次见唐绍,她也知道些关于唐绍的事。听爹说,皇后娘娘本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南唐文轩公主,又是个才女,年方十六便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陛下,传说还容颜不衰。今日一见果真不假,那绝美的容颜简直不像凡间女子所有,虽已年近四十,看上去却是和自己一般年纪,她不禁看呆了。
唐绍见郭凰一直用惊艳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于是笑道:“凰儿是身子不舒服吗?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郭凰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是儿媳唐突了。”
“用膳吧。”
春节已至,按规矩各宫妃嫔们在初一都要去仪宁宫拜贺,还是老样子,其余的妃子们拜贺过后便走了,唐绍只留下了德妃、淑妃,宸妃几个老人,陪着唐绍说说话倒也解解烦闷。当然,唐绍也留下了太子妃郭凰。
宸妃第一个开口道:“娘娘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不过还是老样子罢了,日日没个精神,又总是咳个不停,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大过年的娘娘可别说这些丧气话,好好调养定会好起来的。”
“倒是太子妃孝顺得紧,整日在这里陪着本宫,端汤送药的,真是辛苦她了,恒儿还总和我抱怨,说本宫抢了他的媳妇。”
德妃道:“太子殿下是逗您开心呢,臣妾看着太子妃如此勤俭恭孝,娘娘可是好福气。”
“这个自不必说,陛下对这个儿媳妇也是喜欢得紧呢。”
“太子妃贤惠自是好的,不过臣妾便不痛快了。娘娘病了这些日子,臣妾可是一口酒还没喝到呢。等娘娘身子好了,可要多给臣妾酿些葡萄酒,臣妾喝上了瘾,一日不喝便觉痒的厉害。”说这话的定是淑妃无疑了,她并非真的贪吃,只是想让唐绍笑一笑罢了。
果然,唐绍闻言笑道:“到时本宫给你酿一池子的酒,可好?”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了。
又是一个阳春三月。
自郭凰嫁进来,唐绍真真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每日教她抚琴,两个人时常一起读书,郭凰对唐绍也亲近的很。
一日,唐绍正教郭凰如何绣现代的十字绣,茗衣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喘着粗气,道:“娘娘,不好了,陛下他突然昏迷不醒,怕是不行了,太子这会儿已在跟前侍奉着了。”
针冷不防扎进指头肚里,汨汨的流出血来,唐绍蹭的站起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回娘娘,是三月二十九。”
一如平地惊雷起,让人措手不及,唐绍怔在原地,手中绣布骤然滑落:“三月二十九,至道三年!”唐绍一下子泪如泉涌,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她要快些到万岁殿,她怕万一迟了,就再也见不到光义了。光义,一定要等我!
茗衣、郭凰见状,也忙跟在唐绍身后跑了出去。
光义已经气息奄奄了,赵恒跪在御榻前流着泪,光义怒声呵斥道:“朕还没死呢,哭什么!咳,咳,你这个样子,朕要如何把江山社稷托付于你!”
唐绍本来不想哭的,她不想被光义识破,聪明如光义,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肯定会明白一切。可她控制不住,二十年夫妻,二十年的感情,让她如何能承受这一切?她明知道光义就要走了,她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义一步步走向死亡。
该来的人都来了,朝中重臣都在,恒儿也在,元佑也在,太医们也都在。人人都听到了皇后悲痛的哭声,连皇后都是如此反应,陛下恐怕真的——“绍儿,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快,坐到我身边来……”
唐绍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湿透了光义的衣衫,任凭光义拉着她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该这样的,不该在光义面前流泪的。
“绍儿,告诉我,我的大限……是否……就在今日?”
所有人都听到了,大惊失色的看着帝后二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会对娘娘如此发问,这让人难以理解,难道娘娘知道了什么,又或者,这对帝王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事到如今,看来是瞒不住了,唐绍看着光义,仍是不停地流泪,她实在无法说出口,光义却笑着擦干她的眼泪,问道:“是今日吗?”
许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唐绍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是。光义,如果早知今日,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宁愿瞒你一辈子也不要告诉你,就算我来自未来,就算我知道所有的历史那又怎样?今天,我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是我错了。”
光义不停地为唐绍擦着眼泪,自己却也流下绝望的泪水:“绍儿,别这样,那天你跟我说的一切我都记着呢,咳咳,我不会忘,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不再让你离开我,咳咳……”
说完,光义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条给唐绍看:“一、五、八、六……”
“别再念了,光义!”唐绍的心被刺的生疼,光义他居然,居然把那张纸压在了枕头下,那是她那天给他的手机号码,他居然日日压在枕翻看。
“我走后,你要尽心辅佐恒儿,他还年轻,我,我放心不下,绍儿,答应我……绍儿……”光义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瞬间就停止了呼吸,缓缓闭上了眼。
唐绍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拼命地喊着:“光义,光义,光义……”
“爹,爹……”
“陛下……”
屋内一干人等皆跪向御榻,赵恒跪在床前泣不成声,郭凰搂着嚎啕大哭的元佑,也哭了,而唐绍,她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光义的名字,那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充斥了整个万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