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完早朝之后,一事无成、风流倜傥的三皇子被皇上派往边疆做远征将军一事,就在帝都传开,首先炸开锅的当然是‘与世无争’的祥宁宫。
其实,乌纯纯一直认为这祥宁宫与内在本身完全不符合,祥宁——取的就是安详宁静的意思,可是孟太后活生生的将‘祥宁宫’演绎成了‘闹腾宫’,难道内心丑恶的人往往都需要用与之相反的美好来掩饰?那裴依锦的‘居佛殿’是不是里面居住的就是一只还未睡醒的混世大。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弟弟,你怎么可以让皇上将哀家唯一的儿子送去边疆,那里正在打仗,要是伤到吾儿怎么办?”孟太后的威严不是装的,可是一遇到这种事,她的威严就变成了哭。
那丝帕是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止不住孟太后的眼泪。孟丞相头疼的看着凤位上的姐姐,颇为揪心,他该怎么解释,皇上有些想法是他不能阻止的。
哭了半会儿,眼泪还未擦干,孟太后又接着说道:“哀家知道弟弟想要为孟家出头,可是哀家就只有华儿和香儿,香儿已经不见,你不能让华儿也离开哀家身边,弟弟,我求求你,你去求皇上,让他换个人去做那个远征大将军,乌家不是将军世家吗,叫姓乌的去啊,为什么偏偏要华儿去,华儿什么都不会,难道要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孟丞相偏头痛的看着孟太后,劝慰道:“太后,华儿不会有危险,那塔努部多儿的人与我合谋,只需要将乌云杀死,夺得他身上的虎符,我就可安枕无忧的坐上皇位,华儿那边,我只需要修书一封,叫他们看着动手就好。”
“那刀剑无眼,要是华儿被乌家拉出去当挡箭牌,就算你修书十封都没有用。”孟太后对子女身上发生的事还是很固执的,她觉得只有在自己的羽翼下,她的子女才最为安全,所以香香和裴名华也就一直活在她的羽翼下,任她摆布。
孟丞相有些为难,他清楚皇上为何将裴名华派到边疆,但是阻止不了,因为皇上说了句:“朕登基已有数年,但朕的皇弟却无一官半职,此次国难当头,匹夫都有责,那朕更是有责,但国事繁忙,朕不能赶往前线,朕深表痛心,所以,朕决定派朕的皇弟去边疆,做远征大将军,耀元丰之威,也是是替朕御驾亲征,等皇弟凯旋归来,朕一定会有厚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作为丞相,他能阻止?就算阻止,那也是大不敬之罪,很可能满门抄斩的。所以别看这皇上一副闲云野鹤、无欲无求的姿态,偶尔做出的决定往往让他左右为难,甚至阻挡了他做事的进程。
“太后,尽可放心,这三皇子去往边疆,肯定无碍。”
“什么叫做无碍,要是有碍了怎么办,哀家为了弟弟在后宫日夜操劳,可是弟弟连这点事都做不到,真的是太伤哀家的心。”孟太后瞬间不哭了,并且言辞的逼进,让人知道她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孟丞相也恼了,今日早朝被皇上阴了一把,本来就很烦躁,这刚下早朝,就要来后宫听太后的怒吼,怎能让他不恼,于是,他也吼道:“姐姐,你就是太过溺爱香香跟名华,才会成这样,要是香香和名华有皇上一半的精明,这皇位早就是他们的了,用得着现在受皇上的气,还有晨儿,眼见皇位就摆在眼前,就差坐上去了,莫名其妙的在朝堂上吊自杀,你生的孩子每一个是成器的东西。”
“……你,你说什么,他们不成器,你的女儿就成器了,喜欢皇上,哼!连乌家那没教养的丫头都怀了皇嗣,娇婵连龙床都没爬上去过,你有什么资格说哀家的三个孩子。”
两方对持,各不相让,不知过了多久,噼里啪啦的,孟太后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香儿到现在都不知道踪迹,华儿又要离开哀家身边,哀家心里真的好难受,哀家不是故意的。”
孟丞相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火,只能叹口气道:“姐姐,香儿已经再派人找了,我保证华儿去边疆没事,这总可以了吧!”
孟太后又换了一方帕子,抽抽搭搭的说道:“但愿如此吧!”
孟丞相无助的摇了摇头。
秋中,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灿烂,不过就算再灿烂,也照不回夏日的生机勃勃。
蒲草殿内的蒲草渐渐枯黄,到处都有一股腐朽的气息,唯有一抹翠绿躺在摇椅上,呆呆的看着某一处,一动不动。
当裴名华来告别,看到这副场景时,猛然间就想到了一句诗,并且当场念了出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一动不动的人眼睛眨了一下,轻声问道:“何意?”
裴名华笑笑,折断一根蒲草杆子叼在嘴中,便朝着乌纯纯的摇椅边走过去,席地而坐,同样也是看着正前方道:“曾经也是这个时节,那时我大概三四岁,刚开始玩蹴鞠,不小心将蹴鞠踢了进来,然后见到一个人,她也是像你这样孤零零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不过那时他穿着鲜红的衣服,你穿的是一身翠绿罢了。”
“……宓妃!”
“不是,那时宓妃早已经死了。”
乌纯纯狐疑的扭头,愣了半响才说道:“难道是冰妃。”
裴名华莞尔一笑,缓缓道:“在我记忆中确实有个冰妃,不过她并不住这里。”
乌纯纯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她自己的祖宗她都认不全,更何况是先皇的妃子,有印象的也就这么两个而已。
裴名华见状,有些寂寞的笑开,他兄弟般的拍了拍乌纯纯的肩膀,然后说道:“其实这人很好猜,这后宫,能穿鲜红色衣服的唯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而那时成为皇后的,只有我的母后,孟太后!”
乌纯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孟太后也会孤零零的,简直不可思议,想想现在的孟太后,走哪不都十个八个的奴才跟着,就连睡觉,还得一群人服侍。
裴名华也知道乌纯纯在惊讶什么,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你别看现在的额娘是这个样子,但是她对我跟香香还有都是顶好的,后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你有皇兄的喜欢,所以你感觉不出来,但是先皇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是……坊间说的‘斗鸡场’,一旦失败,就会身败名裂,从此消失在皇上的花名册中,后宫妃子三千,从没有皇帝做到‘一瓢饮’,皇兄是个例外,所以你是幸福的。”
乌纯纯张开了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问了句:“那你知道当时她在想什么吗?”
“不知,不过我想母后也曾如你一般单纯,善良,只是因为某些事改变了她的初衷,让她变成现在这边贪念权利,甚至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知道孟太后做的事?”乌纯纯问完,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裴名华曾经也想做皇帝,还要求她与他结盟,梦太后的事,他肯定也是知晓的。
裴名华没有回答,静了半刻,他才抬眼认真的看着乌纯纯,且说道:“纯纯,我知道额娘做了很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你的事情,并且我还知道,我去了边疆……回来时,可能就只能站在皇陵处看她一眼,身为儿子我这样做很不孝,但是身为皇子,我无可奈何,但是我求你一件事,你是我兄弟,你是我结盟的伙伴,我求你一件事……”
乌纯纯看着裴名华隐忍的眼泪,不忍的将头扭到了一边,道:“你说?”
“求你让我母后死时,痛快点。”
“……好。”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乌纯纯看到一颗水珠滴落在石子上,瞬间沾湿了石头,不过现在艳阳高照,怎么可能是雨水,太阳雨还差不多……
远征将军的大队在三日后启程,这三日,裴名华留在后宫之中,乖巧的陪了孟太后三日,直到第三天的最后一晚才回自己的府邸。
也就是在这一晚,乐乐悄然的醒了。
发了好些天的高烧,嘴中确一直梦呓着,叫唤着‘爷’。乌纯纯看了难受,索性也就不敢看了,她怕自己失控。
孔大娘和几个奴才每天轮流照看,孟太医更是被乌纯纯‘绑’在了蒲草殿,生怕乐乐有个什么闪失,御医不在身边。
这样连番几日的不眠不休,连零一他们这些铜皮铁骨的汉子都吃不消,更何况是一个年迈的大娘,所以乌纯纯强烈的要求他们去休息,自己亲自伺候一晚上,也就是这一晚上,乐乐就在乌纯纯深情的守望下醒了。
作者有话说:其实这一章我好想取名叫‘一滴太阳雨’,不过想想太文艺了,实在不符合我的逗比风格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