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一个美好的字眼经过她咬牙切齿的咀嚼以后,好像成为了一个魔咒一样,濮阳芷珊的父亲,一生戎马,为国为民前赴后继,鞍前马后,到头来不过是目前的一个样子吗?要是父亲胜利了,自然是好的。
看景墨今日对待自己的态度,比前两日更加是每况愈下了,她的心微微的一跳,要是父亲失败了,这一次会不会殃及池鱼,自己也跟着倒霉呢?
父亲,究竟是胜利还是失败呢,八百里烽火一般的消息为何还迟迟没有抵达东陵国,父亲的对手固然强大,不过父亲也不是等闲之辈,一定会胜利的,她不敢看景墨的眼睛,那眼睛里面的寒芒可以冰冻住自己。
慢慢的起身,景墨喝一杯酒,然后也冷硬的递过来一杯酒,“宫中盛产梨花白,喝一杯,不要给我哭丧着脸,看起来愁眉不展,有甚好看?”
“是,是。”酒到杯空,不过因为刚刚喝酒的动作过于仓促,倒是喉头微微一呛,那种难受的感觉再也忍不住,就像是被刀片劈开了咽喉一般,景墨笑道:“起来吧,你当初不是很喜欢我,怎么?”
“现在臣妾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您,您是一国之君,臣妾是一国之母,自然是齐头并进希望与你同步而行。”她不知道为何,想要说两句让人心潮澎湃的话,但是说过了以后才知道,并不能够。
这一句话刚刚落地,景墨的眉峰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她这一国之母的名头可是故步自封的,自己这里并没有册封他为一国之母,景墨慢慢的笑了,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身形,慢慢慢的走了过来,“你果真爱我?”
“是。”并不敢抬头,面对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何苦招惹呢?问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在濮阳芷珊这里,无论景墨是如何的千变万化,自己绝对不会朝秦暮楚,说了“一如既往”就是一如既往。
景墨沉思了一下,性情大半,轻轻的搀扶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想要做皇后,朕让你做了就是,只是以后不可飞扬跋扈,需要发扬蹈厉,善做善成,你看如何?”
这无上的荣耀多少人求之不得,也是濮阳芷珊梦寐中的事情,但是想不到这样就花落在了自己头上,她不知道应该痛快的大笑三声,还是应该痛快的哭一场,得不到的东西眼前就要握住了。
但是有些东西,就是流沙,越是握的紧,越是流逝的仓促与无情,只是,人生只有到了后来才会领悟某些道理,在这些事情还没有履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开心的,是愉悦的。
濮阳芷珊立即爬了起来,磕头。“谢皇上另眼相看臣妾,臣妾父亲就在前线就是马革裹尸,也不会让皇上失望的,皇上相信臣妾,也请间接的相信臣妾的父亲。”
“朕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与你的父亲,只楚瑾泉与叶清桐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两人强强联合,朕不过是害怕你父亲耳根子软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行差踏错了。”
“臣妾父亲并不会那样,至少臣妾在东陵国是国母,就算父亲想要弃明投暗,也是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这一点皇上您放心就好,臣妾敢给自己的父亲打包票,不会就是不会。”
濮阳芷珊自然是相信自己的父亲,对于景墨登基以后种种事端让人虽然发指,不过她自己好像是蒙蔽了眼睛一样,装作视而不见,国君就要有国君的派头,牺牲与流血的事情也不过是为了革命而已。
一过新的国家与政权的巩固需要的是不停的流血与牺牲,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濮阳逊会成为靶子,会成为一个活靶子,要是早知道,她……照旧会那样子做。
景墨微微的一笑,慢慢的走了过来,伸手搀扶了一下濮阳芷珊,“孤让你起来,你何苦作践自己,这样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呢?”
“是!”濮阳芷珊立即站了起来,这就是平起平坐的意思了,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是胜利的,这样的话,这种平起平坐的感觉还会不停的开始滋生,一直到劲头,到最后一天也未可知。
景墨漫步而行,那长若流水的发,服帖在背后,嘴角微微一笑,手掌绵软,已经握住濮阳芷珊的手,微微一用力,濮阳芷珊已经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那种感觉真是怪异,但是非常舒服。
濮阳芷珊微仰着头,看着景墨,他一笑,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正在二人沉默无言的时候,外面的金阶上跑进来一个内侍监,这人是黄门内侍监,一般是负责传送消息的,人还没有进来,已经摔跤,一跤跌倒,立即将自己的乌纱帽给捡了起来,看起来滑稽的很,好在景墨已经司空见惯众人的惊慌失措。
倒也并不在意,这个内侍监冲进来以后,立即跪在了景墨的旁边,一边磕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回,回皇上,濮阳将军……武威……”
景墨的眼眸中寒芒一闪而过,浮现一种黯绿,看着这个内侍监,嘴角的笑涡慢慢的消失了,“过来说话,究竟武威将军如何了?是胜还是败?”他也知道自己釜底抽薪的事情做得不好,但是还是比较关心战况。
这个内侍监擦拭了一下额角的冷汗,微微的举步,慢慢的走到了前面的位置,说道:“回皇上,濮阳将军在四方城门口,被萧鸣声与楚瑾泉的大军围歼,将军无奈之下……无奈之下…”
“废话怎会如此之多,只说后果便是!”
“是,是,濮阳将军无奈之下在四方城城门口……挥剑自刎了。”这样说过以后,内侍监立即躲避了一下,唯恐景墨生气起来随便抄家伙就收拾自己,他不过是跋来报往的一个内侍监而已,并不是战场上的人。
“挥剑自刎?”景墨喃喃自语一般,不过唇齿之间刚刚喃呢过后,就将目光投注在了身旁濮阳芷珊的身上,“这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是谣言也未可知,将军一世英名,怎会这样轻而易举就有了败绩,就是有了……”
“这挥剑自刎也不是当丈夫所为,这里面究竟是有什么缘故?”这个内侍监听到这里,继续磕头,说道:“是前线回来的人说的,大军被围歼,最后剩余六万人,将军舍生取义,不得已之下只好在四方城挥剑自刎。”
“粮草呢?”
“粮草让将军的部队吃了,将军唯恐粮草不够,这才立即开始作战的,所以皇上,我们……输了。”这个内侍监一边说,一边开始磕头,濮阳芷珊早已一脸的泪水,根本顾不上擦拭立即就跪在了那里。
这个女人出现了少有的英气与狠戾,眼睛就像是浸泡在冷水中的玛瑙一样,黑白分明,“皇上,臣妾一定要杀了这两个鼠窃狗盗之人,父亲虽然已经舍生取义,不过还是臣妾,不要看臣妾是一个妇人。”
“知道,你下去吧。”景墨挥了挥手,旁边的内侍监立即一溜烟去了,一边走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景墨迁怒,笑嘻嘻的走了,管他成败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内侍监而已,就是烽火连天,莫非还有人与太监过不去?
“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你父亲为国为民已经坐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你起来就好。”景墨的眼瞳冷冷的,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么快濮阳逊就失败了,成国的军队早已经秘密的调查过了,加起来也不过是十来万人。
且这十来万人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樊洛天的人,这样看来,当时是樊洛天并不在场,那么樊洛天去了哪里,为何不过来帮助他们,暂时两个军队合二为一,等到胜利以后,果实就是利益均沾的事情。
濮阳逊这人作战一辈子,莫非这点儿道理都不知道?他几乎是不敢去推测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他的手都在颤抖,虽然损失了六七万人马,不过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毕竟对手是楚瑾泉与叶清桐。
“讳贫者,死于贫!讳病者,死于病!臣妾现在更加是无所畏惧了,愿意给皇上出谋划策!臣妾也是名门之后,皇上,这事情你我需要好好的去讨论了,绝对不可以姑息养奸,不然过几天他的大军过来吞噬我城也是猝不及防的事情。”
濮阳芷珊虽然是危言耸听,不过到底还是明白,需要立即准备好,不然果真是过来了,倒是了不得的。
“你的意思是?”
“等!”她咬牙切齿,景墨微笑,这个女人倒是狠辣的很,刚刚知道自己父亲死了,只是微微的哭泣了一下,很快的时间里面就平稳了自己的情绪,一个“等”让景墨倒是刮目相看起来。
“讳愚者,死于愚,痴心覆之!朕看来你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有话不妨直说就好,朕倒是想要看一看你究竟是如何去等的。”景墨貌似非常有兴趣一样,濮阳芷珊微微的一笑,苦涩的牵动嘴角。
说道:“为何父亲会自刎,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要不是进退维谷,作为中军帐中的父亲怎会出此下策?”她一边说,一边慢慢的低下了头,睫毛闪动了一下,上面闪烁的泪珠滚落在了手背上。
好像感觉到那一刻的冰凉一般,濮阳芷珊微微的笑了,说道:“这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就好,更应该养精蓄锐,皇上,他们这时候应该也是焦急的,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您看如何呢?”
他以为这个女人会丧心病狂请求自己立即发兵去给父亲报仇的,但是想不到这个女人毕竟是忍耐住了,并且说道等,一个等字让景墨心情大好,为今之计,不去等,莫非还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