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少,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人嗫嚅着开口了,“按理说现在不应该说这些,但是……”
霍晟看了他一眼,点头,“行了,不必多说,想撤资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马上就让律师把文件做出来。你们的股份我全部按市价收购。”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聚在一起开始小声商议。只过了半个小时,霍家这些堂叔伯姐弟们就撤出了大半。霍晟要拿出上亿的资金收购他们的股份。
“你们也太无情了。”聂新忍不住说道。
“聂新,我们家本来就准备移民了。晟少也是知道的。”六堂婶捋了捋头发,挤着笑脸说道。
“对啊,我们在新西兰的牧场也需要人,我们也想过去。既然晟少能一个人顶起擎天,我们留不留也没什么意义嘛。”又有人说道。
“行了。”聂新厌恶的扫了一眼这些人,不客气地说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日擎天重新顶天立地,你们别回来。”
场面有些尴尬,过了会儿,六堂婶赔着笑脸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一家人。晟少对我们不薄,需要的时候只管说一声。”
“快移民吧。”聂新顶了她一句。
六堂婶清清嗓子,小声说:“先把大哥的后事办了吧,这些事都可以缓缓的。这些年我们也是以晟少为尊的呀。”
“从简。”霍晟淡然说了一句,大步往车前走去。
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地走远了,他的亲人缘就这么淡薄吗?霍晟有时候也忍不住地想,他的出生难道就真的这么不受祝福?
聂新有些担心,还是没忍住,给顾念安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边的情况。抬头看时,霍晟车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哎……你们这些人,除了钱啥也看不到。这些年来若不是晟少力撑着,擎天真能好到哪里去?你们除了搞公司的名堂,想多分财产,到底为公司做过了多少事?养二房三房四房的,打麻将泡小白脸的,你们名堂都做尽了,看看你们的脸啊,死了之后能往霍家祖坟里放吗?”聂新摇了摇头,上车去找霍晟。
他不会在擎天,也不会回家。除了顾念安那里,霍晟的心和灵魂无处安放。可惜的是,顾念安现在远在瑞士。
——
霍晟没参加霍于清的葬礼,收购协议等一切事项都由聂新和律师团去完成。他在齐老爷子这里窝着,陪他打牌,和他聊天,好像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齐老先生和他非亲非故,却很能聊得开。若说脾气,齐老先生也属于那种古怪得要死的,霍晟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打麻将也能互相瞪上几十眼。
白天就这么混过去了,霍晟看上去很平静,没有异样之处。到了晚上,霍晟看着齐老爷子睡了之后,拎了瓶酒,独自去楼顶露台看月亮。
一口酒下肚,胃里发烫,头脑却格外清晰。
扑通……
门被推开了,他扭头看,只见顾念安喘着气,瞪着大眼睛正盯着他看。
聂新通知她了?
霍晟拧拧眉,把酒瓶子放到一边。还未出声,顾念安已经跑了过来,用力抱住了他的腰,小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就像在哄盼盼一样。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呢。”她喘得厉害,声音也大。每次一心急,顾念安就控制不了音量,以为她自己听不到,别人统统都觉得声音小。
霍晟真不伤心!他对霍于清的感情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就磨得干干净净了。
“累了吧?”他掐着顾念安的下巴,低声问她。这才去瑞士几天呢?每次出国她都来去匆匆,来不及看看好风景。
“不累,就是伤了点财。我包了机回来的,刷了你的卡。”顾念安又拍他的心口,劝慰他:“你爸爸本来就病得很久了,离开也好,自己不受罪。病人都很痛苦的。”
霍晟挑了挑眉,他此刻若说不伤心,顾念安会觉得他太薄情的吧?
顾念安见他一直不出声,神情寂淡,反而更担心了。这男人一向感情紧敛,不到逼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是绝对不会有半点表露的。这样憋着可不行啊,离开的那个毕竟是他亲爸,他渴望了这么久,希望能疼爱他的爸爸!
顾念安转头看那瓶酒,担忧地说道:“你少喝点酒,早点睡吧,我抱着你,你好好睡。”
霍晟温驯地倒下来,枕着她的腿,眼望星空,长长的腿交叠着,脚尖轻轻晃动。
顾念安抹了把汗,十指钻进他的发里,给他轻轻地按揉,轻轻地说:“没事的,你睡会儿,好好睡。”
霍晟抬了抬下巴,看了她一会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我昨晚那个故事没讲完呢。”顾念安小声说:“不是吸血鬼,那个男孩子有操纵月光的力量。他行走在月光下,命令月光织成翅膀,带他飞起来。他在城堡的上方自由地飞翔,看到了花里住着的小精灵,看到了从大树树洞里钻出来的小松鼠……”
霍晟突然意识到,顾念安她真的在给他讲童话故事。他勾了勾唇角,手臂勾上了她的脖子。
顾念安叹了口气,小声说:“霍晟啊,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着也得给你讲一个狐狸精看上你,夜夜过来给你红袖添香的香艳故事吧。”
“你写的?我没听过。我一个童话故事也没有听过。”霍晟摸出手机写给她看。
“这么可怜呢,你妈妈那时候也不讲的吗?我妈妈在的时候还给我讲过呢。”顾念安问道。
“我能听懂故事的时候,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霍晟平静地继续写给她看,“他也不回来,我每天看着以泪洗面的妈妈,根本不知道还有童话故事这种东西存在。等我上了学,已经失去了这种兴趣。现在给盼盼讲故事,都觉得那些东西很奇幻,很有意思……”
顾念安捧住他的脸,弯下腰亲他。
全世界只有顾念安能看到这样的霍晟,孤单地影子斜斜跟着他一直走到现在。
说来很奇妙,顾念安和霍晟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总是防着对方,怕背叛,怕失去,怕伤害。再相见的时候,紧张,忐忑,恨不能热烈到把以前的时光全补上。
但现在两个人的感情好像又变了,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变化,他们现在唇齿相依,能平和地面对一切往事,诉说所有受过的伤害。而能抚平这些伤害的人,只有现在正依偎在一起的彼此。还没有天长地久呢,怎么就变成了亲情了?不,比亲情要浓烈上一万倍,比爱情又牢靠上一万倍。
顾念安紧紧地抱着霍晟,十指相扣着,喃喃自语:“这辈子我们谁都不要先死,等要死的时候,我们一起死掉好了。留下谁都会心痛,走的人也不安心。下辈子我们早早地遇上,等到初中就早恋吧,然后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你不要当大总裁,我们就开个小店过日子。”
“还能这样啊……”霍晟抚着她的头发,唇角轻扬,“这是要和我一起服毒跳楼?”
顾念安是听不到,不然非要吐他口水不可!能说点好听的吗?能浪漫一点吗?你就不能说两个人一起白发苍苍,直到走不动了,寿终就寝?
很久之后,顾念安在聂新嘴里得知霍晟当时说的这句话时,真的跑过去吐了霍晟一口唾沫,强迫他按自己写的话大声念了一遍才罢休。霍晟妻管严的名声也不径而走……
此是后话,这时的夫妻二人正手握着手,准备好了迎接人生一关又一关的考验。这才是夫妻,鱼水相依,不离不弃。
——
股权变更大会,顾念安参加了,她认购了股份,正式成为了擎天股东的一员。
退股的霍家人拿了支票,飞奔向他们的新生活去了。留下的霍家人股份不多,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影响,也不会累及和霍晟的关系。
霍晟一直是孤军作战,现在也是。哦,不对,他现在是夫妻店了,有顾念安为伴。
“以后擎天的公关和宣传这部分我来负责。所有的广告和对外的宣传,都用新概念。”顾念安拿出这两天赶出来的策划向公司股东做报告,“我们擎天的新形象,用传承,自立,尊重,这三个词。成立慈善基金,帮助重病困难家庭。”
“现在树形象晚了一点,老霍总买心脏的事现在已经传开了,影响很不好。”有位老股东沉吟了一下,说出了担忧。
“当事人,我,我还在这里站着,怕什么呢。”顾念安关掉投影仪,和霍晟交换了一记眼神,轻声说道:“那都是假的,对手为了击败擎天,离间我和霍晟的感情说的假话而已。”
“假话吗?”众人看着顾念安,想从她脸上找到真正的答案。
“这里最真的事就是,我和霍晟站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怕。擎天是老太太和历任霍家主人的心血,我们不会让擎天败在我们的手里。”顾念安和霍晟十指相扣,对着他笑了笑。
下半辈子,她和霍晟一起并肩战斗,守好现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