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找到个好玩儿的东西。”叶萧两脚用力,空着的手在船身上一拍,整个人反弓荡起,回到了甲板上。
“什么什么?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迪迪早就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他脑袋上是大黑两只爪子抓着牛角。
神秘岛沉下去那晚来了一次后,这惫懒得从来不爱自己走路的家伙就爱上了这个专属位置,偶尔弄脏了牛角让迪迪暴揍一顿也不知悔改。
雪舞跟昭昭则在另外一头,高高地站在船舷上,好像两只偶尔落在那儿的花蝴蝶,在风中招展,在眺望向海门城。
一路跋涉,海门城近在咫尺,海天一色的尽头,隐约能见海门城身影。
叶萧得意地将酒瓶子在迪迪面前晃荡着,指着里面的布条道:“迪迪你看,早就听说过漂流瓶,从来没有捡到过,今天算开了荤。”“漂流瓶?”迪迪和大黑一起摇头,表示完全没有听说过。
叶萧无奈地一摊手,要不怎么说文化程度不同无法交流呢,一个来自只知道肌肉大棒的苍月岛,一个小时候只知道飞奔出去把鞋子叼回来玩,当然没有听说过漂流瓶的美丽传说。
“海边长大的人,男的基本都要跑海,女的在家补补渔网什么的。
男的想女的,大海茫茫;女的想男的,归期不定。
于是男的在海上写东西,塞进瓶子里,顺着洋流扔,女的在岸上干同样的事情。
听说只要隔着大海,双方都能接到对方扔的漂流瓶,这姻缘就是天定的,老天都发话了,还不够大?”叶萧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略低沉地继续道:“也有那一出海遇到风浪再也不能归来的,女的等啊等啊,一直等不到情郎回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十年后,少女等成了老太太,一日到海滩上纪念情郎,却捡到了被冲上岸来——迟到了很多很多年的漂流瓶。”他们一起沉默了一下,叶萧扯开嘴巴笑笑,打破了略显沉闷地气氛,笑嘻嘻地道:“来,咱打开看一下。”大黑眼睛都在放光,连连点头。
要不说还是迪迪有良心呢,他憨厚地道:“哥,这不太好吧,万一有人在等着它呢?”“这个……”叶萧迟疑了一下,一挥手,道:“没事,咱看完再给它扔回去。”“好啊好啊。哥你快点打开,要不俺来。”迪迪的良心瞬间就不跟他为难了,摩拳擦掌,比起叶萧还要性急。
“啵”地一声,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酒瓶子被打开,里面半点没有进水,布条依然干爽。
叶萧翻转过瓶子,用瓶口在掌心倒了几下,把布条倒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猥琐地放在鼻子下面闻,然而经过酒瓶子密封加强,布条上连不曾散去的酒味都掩盖不住的淡淡香气,还是飘了过来。
“咦,这味儿有些熟。”叶萧抽了抽鼻子,没有在意,将布条在船舷上摊开,伸手一抹给捋直了。
一看就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上,歪歪扭扭只有四个字:“你想我吗?”下头是一个疑惑脸符号。
(O_O)?
“切~~”迪迪也好,大黑也好,凑过来靠在一起的脑袋一起扭开,全是不屑的语气。
等半天就给我看这个?
他们鄙视完了,才发现好像不对,齐刷刷地又扭头望向叶萧。
平日里叶萧吐槽得比他们还要快,这次怎么一声不吭的?
一看之下,连迪迪这种粗线条都发现情况不对了。
叶萧双手按在布条上,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哥,你怎么了?”迪迪担忧地凑过来,将头伸到叶萧脑袋下面,立刻就被叶萧给推了出去,明显是显他碍事。
“这字……”“……狗爬一样。”“没跑。”叶萧激动地得将布条揉成了一团,又心疼地小心展开,看到上面狗爬字一样清晰,这才松了口气。
他这辈子,除了在老道士,以及自己身上之外,就再没有看过比这更丑的字了。
除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他们俩给带坏了的小结巴外,没别人了。
叶萧还记得小结巴从小没少因为这笔臭字挨她娘的打,按小结巴她娘的原话就是:从未见过姑娘家的字丑得如此个性。
“怎么会……”叶萧还在震惊中,仿佛他捡到的不是一个漂流瓶,而是被天上掉下来的流星给砸了一样,满满的不敢置信。
“不对。”他霍地抬头,眺望海面,目光之急切,犹如老道士上窑子,饿迪迪找面摊。
“小结巴结巴归个结巴,她还是个话唠。”“能用两句话说的,坚决不用一句话,能嘈嘈的绝不静静地,肯定还有。”时值正午,海面上波光粼粼,刺眼得很,目光搜寻了一阵子,叶萧就觉得眼睛发酸,有眼泪要流下来。
这叫“海盲证”,他从小就听说过类似故事,说有跑海的,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眼瞅着要靠岸了,结果归心似箭,站在船头看啊看的,就给看瞎了。
叶萧哪里顾得上这个,除了冒险之外,这阵子波澜壮阔,说到底就是“找找找”,找这个,找那个,现在好不容易有其中一个的线索,他——怎么能放?
怎么肯放?
怎么舍得放?
“想你,我当然想你。”“小结巴,你在哪里?”叶萧在心里面不住地说着,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话唠了都,终于眼前一亮,看到不远处海面上一个酒瓶子从水下冒了出来,如之前那个一样,轻轻地磕碰在鸣珂号上。
不等它反向弹开,叶萧再次猴子一样倒吊下去捞,动作之快,旁边的迪迪拉都拉不住。
“哐当”一声,这回他连慢慢起开瓶子的耐心都没有,一下砸开,将里面一模一样的布条摊开,平坦到船舷上。
上面一样是四个字:“我很想你!”以一个笑脸的符号作结。
(^__^)。
同样的笔迹,猜测中的内容,如果是单独一个,或有偶然,或有侥幸,接连两个,那绝对是没跑了。
叶萧激动得胸膛一阵阵地起伏,喃喃自语出声:“小结巴,小傻瓜,我也很想你。”“你在哪里?”“噗通”一声,迪迪忽然跳入水中,一阵扑腾,高举着一个瓶子游了上来。
“哥,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他刚爬上来,便被急不可耐的叶萧接过瓶子,自家兄弟,他拍了拍肩膀就算是谢过了,连忙打开。
这回上面字多了一些,不像狗爬了,像一群狗在爬。
“猜猜我是谁?”这回是一个调皮脸。
(^__^)。
“笨蛋,还用猜吗?”“这么丑的字,没别人了。”叶萧想着想着,眼眶红了没发现,嘴角弯起,脑海中想象小结巴现在站在面前,听到他这个回答,肯定是跳脚不依,挥舞着平底锅张牙舞爪样子。
“一定还有!”叶萧猛地抬头,一巴掌拍在船舷上,整个人腾身而起,跃入水中。
“小结巴,她调皮可爱,胆子又小,属于那种爱放鞭炮又不敢点的货。”“肯定会怕我猜错的。
其实怎么猜得错?”叶萧脑海里一个个温柔的念头转动着,潜下去又浮起来,满大海地捞一个瓶子。
很快,迪迪、大黑,一起跟着他在海里面扑腾了起来。
好半天,在叶萧一颗心沉下去,开始想最后一个漂流瓶会不会被哪只不长眼的大鱼给吞了?
它是不是卡在了哪快礁石上?
还是中间进水了,沉底了?
……各种不好的念头不住在叶萧心里面冒出来的时候,“扑腾”一声,大黑一个鱼跃龙门从水中蹦起来后,以标准地狗刨式飞快地靠近过来。
近了,近了,叶萧清楚地看到大黑嘴上叼着一个瓶子,在阳光下闪闪地发着光。
瓶子里的布条没有卷,就这么摊开着,一把抢过来后,不用打开叶萧就能看到上面是一个丑丑的平底锅。
丑丑的,但很可爱。
这瓶子,叶萧没舍得砸,抓过献宝邀功的大黑,把瓶子重新塞回它嘴巴里,一把拎起,将还处在懵逼中的大黑拎上了鸣珂号。
上都上了船了,大黑才反应过来,敢情它是被当成了活包裹一样的角色,叶萧大发慈悲拎它上船而不是扔上来,全是借了嘴巴里叼着的瓶子的光。
不等它“呜呜”呢,叶萧重新把瓶子从大黑嘴巴里抢过来,嫌弃地在它身后擦去了口水,爱惜地抚摸着瓶子回到船舷边上。
在他身后,大黑的内心是崩溃的,生无可恋,狗生黯淡,连雪舞跟昭昭察觉到不对从它身边经过,都没有能让它抬下眼。
叶萧几乎没趴在船舷上,两只手按住三根布条生怕它们被风给刮走了,将短短的三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想我吗?
我很想你!
猜猜我是谁?”不需要那些符号,只看文字,感受语气,恍惚间,似有一个腰间挂着平底锅的娇俏女孩子,在侧着头微笑。
“小结巴,我很想你,别跑,我会找到你的。”叶萧深吸了口气,爱惜地将所有布条卷起来,小心地放入最后那个瓶子里,确保密封后,放进怀里,用手在上面拍着。
一下,两下,三下……PS:突发奇想的漂流瓶,写得很带感,大家觉得呢?
此时相见,争如不见,漂洋过海而来的思念,在酒瓶里面酝酿出醉人来。
以上,泛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