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爷既然号称棋痴,就绝对不会辜负这个称号,眼看有人来挑战,他当然不会拒绝,反而很乐意地说道:
“你家公子在哪里?我这里有现成的棋盘棋子,不如请你家公子过来杀一局?”
“我家公子从来不下这么庸俗的棋局。”云瑶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把旁边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倒真像是有几把刷子的。
“哦?那么在你家公子看来,什么才是不庸俗的棋局?”祁天保果然来了兴趣,便开口问着。
“我家公子说,他想跟祁老爷同时下七盘棋,设七个不同的珍珑棋局,不同的走子方法,不同的路数,这七盘棋中,谁能赢的多,谁就算是最后的赢家。”云瑶想了想,开口说道,“祁老爷,这个新奇的玩儿法,是不是没见识过?”
“一个人,七局同时下?”祁老爷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便又确定了一遍。
要知道,下棋是一件非常费脑子的事情,棋局之中有很多杀招,明枪暗箭,步步杀机,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困死。需要不停的见招拆招,还要给对方设下陷阱,才能保住自己的地盘。
对祁天保这种棋力过人的人来说,下一盘棋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能赢的很轻松,可是同时下七局,而且是不同路数不同走子的七局,这难度远比他单挑七个人连胜,要大得多。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兴奋,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燃起斗志了,更何况,这位神秘的公子,当真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好!七局就七局!来人呐,摆局,请公子出来相见。”祁天保也是个豪爽的人,听见云瑶肯定的回答,便当即大手一挥,让人摆盘。
然而,他本来以为这神秘公子要出来与他见面对弈,可是没想到,云瑶又开口了:“祁老爷不急,等你赢了我家公子,他自会出来与你相见。”
祁天保没想到这神秘的公子架子这么大,让他更加好奇。虽然这有点损了他的面子,但是能下棋,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很快,整个归云庄的大堂都被清空,只留下那扇屏风,还有屏风后面坐着的顾清铭、6映泉和丝丝。
屏风的前面从左到右依次摆好了七个棋盘,祁天保坐在对面,似乎是要与顾清铭对弈。
而同样的,在屏风后面,顾清铭他们的面前,也摆了七个棋盘,似乎是为了凸显顾清铭的神秘感,所以他们的打算是,顾清铭不出面,不管外面落什么子,都有人出去看一眼之后,回来在屏风后的棋盘上落子。
“这位小公子,你家公子不出来,要如何与我下棋?”祁天保看着云瑶,问道。
“祁老爷不必担心,会有人替我家公子执子,与祁老爷对弈。”云瑶说着,然后就退到屏风后面,冲着顾清铭眨眨眼睛。
没过多久,被遮挡的屏风后面,很快就多了七个人,是从归云庄厢房里面出来的,他们正是顾清铭找的那几个棋手,早就躲在厢房里,等着这一刻。
为了表现出屏风后面的神秘公子很厉害,所以让祁老爷执三手白子和四手黑子,黑子先行,所以祁老爷就占据了上风。
比赛正式开始,祁老爷便全身心地投入,似乎忘掉了周遭的一切,开始落子。
顾清铭的确是会下棋的,而且棋艺很是了得。因为在顾清铭年幼的时候,顾老将军教授他行军打仗的方法和策略,便是从棋盘开始的。
棋局厮杀,就如同战场厮杀,如何能守住领土,如何能识破对方的诡计,如何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突破,如何在千钧一中取胜,从下棋之道领悟行军打仗之策,便是顾老将军训练顾清铭的方法。
然而尽管如此,下棋之道毕竟不是顾清铭的强项,就算他再怎么棋艺高,也无法一个人和祁老爷同时下七局,而且保证稳赢不输。
所以,顾清铭和云瑶采取了一点策略——分工合作。
两人各守三局,凭着他们两个人的棋艺,守住三局和祁老爷的七局对抗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他们请来的七个棋手,则联合起来,同时下最后那一局。
由于6映泉先前奉了茶,怕被祁老爷认出来,所以这个替顾清铭和云瑶执子的任务,就交给了丝丝。
丝丝站在屏风的中间,看着两边的人,谁若是在棋盘上落子,她就到另一边相对应的棋盘上,在同一位置摆出同样的棋子。
祁老爷执黑子先行,落子之后,丝丝便走到屏风后面,在顾清铭的棋盘上,落下黑子,正是祁老爷落子的地方。而等顾清铭落了白子之后,她又出去,在祁老爷面前的棋盘上,落了白子。
此举虽然看起来麻烦,但实际上却是合理。因为七局同时进行,难度颇大,双方都需要思考的时间,而且有时候一双手的确无法兼顾,所以丝丝的存在很有必要。
她能保证每一步落子都是公平公开,让周边围观的人都知道双方落的是什么子,保证棋盘的完整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空荡荡的棋盘上,开始落满了棋子,祁老爷面色凝重,认真地在七个棋盘之间来回走动,与屏风后面的人对弈。
而祁老爷全然不知道,与他对弈的人,其实是九个。
顾清铭和云瑶相对要轻松一点,每个人只顾三盘棋,而且6映泉有时候还在旁边帮忙,所以倒是悠闲得很。反倒是七个棋手方面,显得有些吃力。
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祁老爷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七个棋手所对应的那盘棋上了,所以那七个棋手不得不全神贯注,面对祁老爷的全盘进攻。
其实这也是云瑶的策略之一。
她知道自己和顾清铭的棋艺是什么程度,也知道他们跟祁老爷是不相上下的,而那七个棋手的棋艺,比起祁老爷来,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她故意用那七个棋手来吸引祁老爷的注意力,她和顾清铭只要稳扎稳打就行,而那七个棋手却在不停地给祁老爷希望,让祁老爷觉得自己在最后这盘棋上赢面比较大,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就会在这盘棋上花很大的功夫。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祁老爷被那七个棋手牵制住了所有的注意力,相对应的云瑶和顾清铭就轻松很多,再加上他们不过每个人顾三局,而祁老爷一个人顾七局,他们占了很大的优势。
也不知道是谁把归云庄下棋比赛的事情说出去的,很快,这归云庄来看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多,连门口也被围的水泄不通,而比赛的大堂更是人满为患。
但即便如此,屏风后面却仍然是一片清净之地。
毕竟这里是茶楼,而这些下棋的人也算得上君子,都被这精彩绝伦的棋局所吸引,专心看比赛,也没有人去关注屏风后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一场盛世棋局,从早上开始,持续到中午。归云庄的掌柜特地吩咐小二去隔壁聚香斋定了饭菜,送给这些堂中观战的客人,让他们吃饱了饭,继续看棋。
但是双方对弈的人,却丝毫不感觉到饥饿,将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到这场博弈中去。
渐渐地,时间越来越长,棋盘上的棋子也越来越多,祁天保额头上的汗不断地渗出,怎么也擦不干净。
同样的,顾清铭和云瑶也没感觉到有多轻松,他们在这场对弈中,深刻地感受到了“棋痴”的称号,并不是浪得虚名。
夕阳西下,平常的这个时候,祁老爷早就应该离开归云庄,去巡视自家的店铺去了。可是今天,他被这棋局困住,一时脱不开身,而店铺的掌柜也觉得很诧异,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
整整四个时辰,从上午的巳时到下午未时,双方没有丝毫停歇,而这场引人侧目的棋局,也终于在申时到来之前,落下了帷幕。
啪嗒一声,祁老爷将手中的黑子扔进棋盒里,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接过身边小厮手中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息地说了一声:“老夫赢一输六,也算是输了,公子棋艺了得,不知老夫是否有幸,改日再与公子讨教一二?”
众人听了祁老爷的话,全都扭头看向屏风后面,然而屏风后面却无人回答,顾清铭早已经带着6映泉和云瑶从归云庄的后门撤走,而那七个棋手也在祁老爷认输的时候拿了钱离开,只剩下丝丝还留在原地。
祁老爷见无人回答,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看,可是这一看,却大吃一惊,忙问道:“刚刚在这后面下棋的人呢?”
丝丝冲着祁老爷笑了笑,说道:“祁老爷,我家公子很是欣赏祁老爷的棋艺,特地留下这封信,让我交给祁老爷,说是三天后在府上,等候祁老爷的光临。记住,祁老爷只能一个人来,否则就见不到我家公子了。”
说完这话,丝丝便将云瑶早就准备好的信,递到祁老爷的手中,然后微微拱手,转身离开。
祁老爷看着人去楼空的归云庄,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恍如隔世的梦境之感,如果不是这摆满了棋子的棋盘还没撤下去,他恐怕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不过,他看了看手中的信,便也没有丝毫怀疑,把信揣到袖子里,转身离开了。
这一场下棋比赛虽然轰动,可是没有任何人怀疑什么。毕竟祁老爷每天都要跟不同的人挑战下棋,作为棋痴,在他身上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更何况,在众人的心里,能以这样的方式赢过祁老爷,想必是什么隐士高人。既然是高人,那么神秘不露相,也是在情理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