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发

病发

江南。

秦府。

王儿焦急的蹲坐在屋顶四处张望,暗想着小百飞去的时日,如不出意外,也差不多该飞回来了,可连吹几声暗哨,就是不见小百那熟悉的鸟影出现,王儿不竟皱紧眉头,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该不会是没送到雨而那儿,半路就被人捉去炖了吧”

正歪头狐疑着,对面的房顶就落下一只白鸽,王儿眼尖,马上就认出是自家养的小百,高兴得挥舞双手叫道

“小百小百!在这里!来!快飞这边来!”

小百虽是王儿从小养到大的,可不管怎么熟识,一个畜牲也不可能听懂人话,彻底无视王儿的呼唤,“咕咕咕”的在房顶走了两步作势要飞走,王儿这才想起要吹暗哨

“呜~”

小百辨明声向,飞到王儿肩膀上。

王儿解下小百腿上的小纸卷,慌忙打开来看,两行熟悉的清秀字迹出现在眼前:

与集权之约以有进展,顺其自然或不日可得。

务劝老爷切勿悲伤过望,静候佳音以免打草惊蛇。

王儿看完后,双眸中忍不住充满泪水,抬袖擦擦眼眶,将纸条小心的叠好放入袖中,抱着白鸽小百,摸索着竹梯下房去了。

纸条转交到秦仲平手里,王儿垂手立于一旁连头都不敢抬,半晌,听闻秦仲平的一声叹息,这才敢弯腰拱手道

“老爷,不知您意下如何”

秦仲平古稀之年的老脸上扯出一丝淡笑

“唉,还能如何呢?真是世事难料”

“若是真应了雨公子的意思坐以待毙的话,恐怕太费时日了”王儿走近秦仲平底声道“不如私自将人贩头目集权抓来审问,这样既方便,雨公子也好早日脱离他的掌控”

“没你说的那么简单”秦仲平摇头叹息“把集权抓来是很容易,可抓到他之后,接下来怎样你想过没有?既然他是人贩头目作恶无数,受他迫害的人定然不少,可他身处京都至今都平安无事,要不就是他过于狠绝,无人敢惹,要不就是他后台过硬,有人撑腰”

“老爷说的有理,我猜那撑腰之人定是朝廷官员,不然天子脚下又岂容他集权作祟”

“不能小看他,此人一定有些真材实料,不然,又怎能将雨而逼迫至此”秦仲平起身渡步至门外,浑浊的老眼中包含了深深的歉意,枯枝似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袖,回头看着王儿问道

“你说,我可是害了他”

“各人有各自的活法,雨公子的命。。唉。”王儿低头咬唇,终究没有忍住,轻声说出“说句老爷不爱听的话,您若是真在乎他,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寻少爷的,雨公子虽聪明才干,可能文不能武,还是有些。。”

王儿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仲平的表情更加悲苦,暗怪自己说的太难听,赶忙改口

“不过路是雨而自己选的,也算报答老爷您救他的养育之恩吧”

秦仲平一摆手,示意王儿退下,自己则回到卧房,叫厨子拿来几坛酒,直喝到晕头大醉才恍惚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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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而跟着豆子七拐八拐,不知怎的,竟然拐到一处地下室,豆子回头一脸神秘的样子

“看了可别叫哦”

“坚决不叫”

豆子回身转动石门旁的油灯,石门随即而开,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跨进。

因为约定了不能叫出声,雨而赶忙把张开的双唇捂住,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金银珠宝,诧异非常,身旁的豆子拍拍他肩膀,很是得意的问道

“如何,我说老爷家产万贯你还不信”

“一群败柳也值这么多?”

“什么败柳,都是一群铁铮铮的汉子,结实的很!”

“汉子?铁铮铮的汉子会愿意天天张着嘴,叉着腿?”

豆子的口才也不是软货,当即拉开了腔

“人家张的开,叉的阔,吃的稳当,睡的乐,自“做”自“受”自养自活,真汉子!不像有的人。。吃老爷喝老爷的,还在成天摆谱”

这一句讽刺意味浓重,雨而看似不恼,微笑着从箱子里拿起一颗夜明珠,左右看看

“这颗珠子真够水嫩,不拿白不拿”

“不能拿!”豆子一记眼刀狠狠杀过去,咬牙切齿道“若是给老爷瞧见了,不就知道你来过暗仓!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我不就露馅啦嘛!!”

“我会收好的,保证不让集权看到”

“那也不妥!”

“有何不妥?既然我成天吃老爷的喝老爷的,为什么就不能拿老爷的呢?”

雨而说完,不顾豆子一脸错愕,就势将夜明珠放到袖中,把豆子气的脸色发青还不忘火上浇油来一句

“豆子”

“干啥?!”

“我想到一首与你特别般配的诗”

“诗?”

“对”雨而转头,双眸含情的看着对方一脸红中透白大小不一的痘子,幽幽道

“真是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豆子一愣,用手抓抓头,他这种五大三粗,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自然听不懂这句,但潜意识里也明白此话不中听,当即梗了脖子吸足底气想扳回这局,谁料雨而微甩青丝回眸一笑,大而明亮的眼睛,温吞的吐出一眸秋波,豆子看的傻了眼,泄了气,神游般的看着雨仙人飘出去。

下腹猛然一紧!豆子低头看看自己鼓起的小帐篷,陷入深思

横看成“林”?侧看成“峰”!

豆子一怔,眼瞳大张,身上如触电般的颤抖不止,鸡皮疙瘩也跟着起了一堆,随后他陷入了自豪的甜蜜一笑。扭着脖子,晃着脑袋,无限柔情的埋怨道

“这家伙,还对我笑的那么甜”

想着想着,又高兴的他嘴角向耳旁咧了咧,因为笑的幅度过大,不小心扯破脸上的一颗白玉小豆,霎时间,琼浆玉液,迸溅开来。

雨而揣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怀,连自己的胆子都跟着重了几斤,他直接去集权的卧房,

一脚把门踢开!一屁股坐到床上!抱着膀子跷着二郎腿,一脸奸笑

“哼,集权,集大爷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总算找到对付你的把柄了”

豆子去客房找雨而,没瞧见人,转来集权房中看看,这一看,惊得他是连滚带爬到了雨而面前,失声叫道

“雨大爷!老爷让你去客房睡,你私自来他房中不是找死嘛!”

“哈哈,不是找死,是找事”

豆子吓得三魂七魄全飞了,张皇失措的跳上床拽着雨而衣领来回摇晃

“你怎么能这样呐!啊!你要告我状?!你太不厚道了吧你!我这边刚把老爷事务上的事跟你说,你这边就来告诉老爷!他若是拨了我的皮!你以为你能逃过吗?!”

雨而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将双手撑在身侧慌忙解释“哎呀,误会误会!其实我。。”

雨而还没说完,集权的声音就硬生生的飘进来

“敢问二位在我房中做什么?”

因为集权阴冷低沉的声音迸发的太过突然,床上的二位不竟都是一僵。

雨而抬头,豆子回头。

待他们看清门外站的是何人后,其表情变化之丰富,根本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见集权眼中随之喷发的怒火,观后感就是冷汗一身流,无言以对。

这两人双双呆住,集权很有耐性的在问一次

“敢问二位在我房中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

雨而低头,豆子回头,二人的姿态场景如下:

雨而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人算是半躺在床上,一幅欲倒不倒的娇羞样,豆子则因为刚才情绪过于激动而脸颊通红,他双腿弯曲跨在雨而的下半身,标准的坐骑式!黝黑的双手还抓在雨而轻柔的衣领上,给人一种轻扯既开的幻想感。

如此美好的深情对峙图,根本不用浪费口舌去说明什么,房中的气氛顿时沉默,两人对集权的提问完全无视,豆子松开雨而的衣领,用手轻轻拍一拍帮他抚平,然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对着集权弯腰行礼底声唤道

“老爷”

集权应声摆手示意豆子退下,可惜时运很低的他没敢看集权,那缥缈的一挥袖,自然是没能入到豆子的三角小眼,他还在思量着雨而既然要告状,不如来个先发制人诬陷雨而!就说他把自己打晕了拿走钥匙,对啊!正好雨而还揣了颗夜明珠,人证物证俱在!那刚才骑在他身上的场景,就可以解释说成是在追讨脏物!

危难时刻,在笨的脑袋瓜都能想出奇思妙计,豆子心中暗喜,正想张口实施计谋,可惜一个字都没吐出口就被集权一声暴喝给档回去

“滚!”

“老爷,小的有事禀。。”

“啪”集权一掌将豆子打翻在地,指着门外咆哮道“我要你滚出去没听到吗?!”

豆子不死心,趴在地上还要说“老。老爷。。雨而他。”

“你给我闭嘴!他的名字岂是你叫的!我数三声你要是还在我眼前!本大爷立马就让你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豆子不敢造次,慌慌张张的头顶地真的打算滚出去,集权看了不解气,朝着翘起的屁股来脚狠的,将豆子球似的踢得老远,这才把门用力关上,回头怒目死盯雨而。

雨而丝毫不躲闪他的目光,即不恐惧也不窘迫,反而笑脸盈盈的回望过去,集权黑着脸问他

“你笑什么?”

雨而不答反问“你气什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我”

“好”雨而点点头“我笑你生气了”

“你以为把豆子勾搭到床上让我看到,本大爷就会吃醋吗?”

“我现在又笑了,知道为什么吗?”雨而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集权面前勾住他的脖子“我笑你在乎我而不自知”

“哼!笑话”

“我只是说,笑你生气而已,又没说你生什么气,你不觉得,集大爷你有点不打自招”

集权抱住雨而腰肢,将唇贴近他耳侧,低声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当然信,集大爷你说什么我都信”雨而很开心的笑道“你集权爱上我那一日,就是我雨而命丧之时”

集权闻言恼羞成怒,一把抓住雨而的秀发带着他的头颅往门上撞,直撞得头破血流才停手,拽着头发将半晕的雨而提起,看着他满脸血污冷声问道

“好端端来讨我不开心,找死!”

“找死?哈哈哈”雨而虚弱的笑出声,洁白的牙齿被流入的血水染红“我在你身边受尽折磨,为的就是一句你爱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在找死吗?”

集权听完也不知怎得,心情为之震撼,一恍神,竟松开了拽着头发的手,雨而就势朝地面摔去,集权便不由自主的俯身去抱他,雨而是被稳稳当当的接在怀中,可自己的心,却开始杂乱无章的砰然跳动,这种跳动是集权第二次感受到,他当然明白这代表什么感情。

全身的血液像被大火燃烧般的炙热,五脏六腑却犹如沸水滚煮般的沸腾,这种身处炼狱的感觉,就是集权万般抵触的爱情。

他惊恐万分的把雨而推出怀抱,随即起身,张皇失措的奔了出去。

集权推的力道十足,雨而瘦弱的身体顺势飞了出去,还好卧房正中摆放着柔软的大床,人被直接扔到上面,这要是摔在地上保不准就断节脊梁骨,他斜躺在床上,血水迸溅到眼眶里刺的眼瞳生疼,朦朦胧胧的看着集权的背影冲出去,得意十足的胜利感由心腾升至脸庞,笑意无限扩散

“输的是你。。。不是我,输的是你。。。不是。。我”

在意识晕厥的最后一刻,莫名其妙的伤感涌上眼眶化作泪水,混合着迸溅到眼里的鲜血,幻化成一滴晶莹的红珠从逐渐合上的双眸中缓缓滑落。

集权漫无目地的狂奔,被他沿途撞倒的仆人们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是一脸担心

“怎么又犯病了啊?这三四年都没动静我还以为老爷好了呢”

“可不是,这心病说上来就上来的,谁猜的准”

“唉,可怜咱们老爷又要遭罪了,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碰了老爷的软肋”

那个王八蛋?

仆人们鄙视的看向发声的主,异口同声的吼道

“还能是哪个王八蛋!一定是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