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乱撩起的狂潮随着严冬渐逝的脚步,在春风的吹拂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犹如母亲的手温柔的摸抚,轻轻一“嘘”,岸上的柳枝添了几抹新芽,沿着敷水栽种的桃花也开了三两枝。点缀在嫩绿中的几抹艳红,春意未浓前的娇羞,倒是被有一番韵味入人眼眸。
碾着殿檐边上遗漏下来的那抹春光,易无鸢揣着眉角的点点浅笑。步履飘然的在铺着天青色地砖的宫道上奔走着,一路过去,经过的宫女纷纷给她跪地行礼。
一心想着接下来的事情,无视着跪了一地的宫女,易无鸢匆匆忙忙的往太后的寿昌宫跑去。人还没到,声音倒先传入宫中,
“母后,母后!”
昭和公主易无鸢乃是太后捧在心尖上的疙瘩,莫说宫中,就是整个乾元朝又是有几个人不知的。寿昌宫门口站着的宫女哪里敢拦易无鸢的驾,连禀报都省了,放着易无鸢火急火燎的入了寿昌宫。
跑的太急,易无鸢的额角渗出淋淋的香汗,“噗通”的一声笑嘻嘻的跪到太后的榻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起来起来,初春地上凉,别浸了寒气。”看着她进来,太后已经笑弯了眉角。哪里还舍得让她行礼,马上就让她起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来,到母后身边来。”
“好。”也不客气,易无鸢起身后径直就往太后身边走去,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
慈蔼的看着易无鸢天真无邪的笑脸,太后既是怜惜又是无奈的伸手拢了拢她因跑的太急,而漏下的几缕碎发。继而慈声启唇,问着她,
“今日怎么这般得闲,来见母后。说吧,你个鬼精灵又想闹哪出了?”
都无需易无鸢自己承认,太后一来就把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摸个透。偏又不点破,明知故问的问着她。
也早知道自己瞒不过太后,易无鸢只是灿灿的笑了笑,答,
“那个,母后您看,皇兄这次能一举平定江南之乱,可是我朝的大喜事呀。此等喜事,是不是应该上山去拜拜神啊,还还愿什么的。”本来前半句说的还是有模有样的,到了后半句,自己就露出馅儿来。
带着责怪,又夹着宠溺,太后伸手推了推易无鸢的额角。嗔着恼她一句,
“你呀,都没个学好的,什么叫拜拜神,还还愿。堂堂公主,将市井的流里流气可是学了个透。回头找个姑姑,让你好好学学规矩。”
一听的太后此言,易无鸢的脸色立即拉耸下来,伏到太后跟前,做出哀求的可怜状,
“母后,您就饶了我吧。规矩什么的,儿臣真的做不到呀。”
“还闹。”又是推了一下,被她的古灵精怪闹的太后是哭笑不得。深知她的德行,太后也就不强加要求下去,仔细想了想易无鸢说的话,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的去祈福倒是可以的。过几日便是春祭,正好带你们去普陀寺祈福。一来为皇帝此行得胜还朝还愿,二来,也求佛祖赐福皇家,让你跟皇帝都早点开枝散叶。你说呢?”
“嘿嘿。”听到“开枝散叶”一词,易无鸢的心湖冷不丁泛起一圈旖旎的涟漪。颇为不好意思间小脸伤的通红,不自然的灿灿笑后,暗暗的低下头去,小声道,
“母后您拿主意就好。”
一番纠缠过后,易无鸢总算缠的太后拿下主意。于是,易无鸢又陪着太后用过午膳,才离开宫中。
在旭阳潋滟的春光里,几日的时光几乎是稍纵即逝,一晃就到了春祭。
太后早就下了命令,要在这日带着后宫的嫔妃们到普陀寺去祈福。
一来固然是为了答谢江南之乱顺利平定的天恩,二来,易无风跟易无鸢都已成家,两人却是仍没有子嗣。太后心中着急,所以在易无鸢提出来的时候,太后就已经拿定主意。要带上易无鸢。
朝中官员的女眷们,为了讨好太后,纷纷也要求一同前往。
因而,此行的仪仗极为浩荡。
坐在平缓中行驶的马车中,皇后单手托着腮,看着坐在自个儿身旁,大腹便便的郑怡媛。促狭的凤眸中,凝聚的是满满的不满跟忧虑。“嗖”的一声,收手托腮的手,端坐好身子之后,皇后抿着红唇盯着郑怡媛,
“你真是胡闹,再过一个月就是你临盆的日子,你怎么也跟着出来?”本来,郑怡媛是不用随行前往的,但是她亲自到太后跟前,请旨要陪同。说是江南之乱良钥参与其中,她要前往多谢佛祖的眷顾,二来,为腹中的孩子祈福。
难得她这么有心,太后不好拒绝了她,就大营下来。还让她跟皇后同坐一车,方便着皇后照顾。
面临着皇后的责问,郑怡媛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满脸的委屈,回望着皇后的眼立马就挤出眼泪来。声色凄凄的答话,
“姐姐,我害怕。却是接近临盆,我就越害怕,我这肚子本就是假,哪里生的出一个孩子。并且良钥回来之后,越发的阴沉可怕。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直直发毛。”
“没用的东西。”听着郑怡媛的诉苦,皇后鄙夷的横过她一眼,
“孩子之事有本宫跟父亲担着,你有什么好担心。再说了,良钥又能拿你怎么样,你怎么说都是郑家的嫡女。倒是你这样跟出来,可别在太后跟前露了馅儿才是。”
“姐姐,良钥他恨我,那种恨,刻骨铭心。你明白么。与其让我在府里面对着他,我还不如跟这你们出来。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瞧着皇后不将自己的惊慌当一回事儿,郑怡媛的口吻也逐渐显现出不满。
懒的跟郑怡媛计较下去,皇后别过脸,懒懒应下一句,
“如此最好。”
心中明白皇后不待见自己,郑怡媛也不纠缠下去,自己侧到马车的另一旁,单手掀开车帘子。观赏起春日里的湖光山色,利用着山景调节着自己的心情。
赶过半天的路程,总算是到了。
在普陀寺僧人的引领下,太后带着宫中的嫔妃,还有朝中官员的女眷们徒步走入山门。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太后跟普陀寺的方丈又是旧识,所以,约摸到傍晚的时分,祈福的仪式已经完成。
原本就没有打算在寺内过夜,因此,太后等人草草用过晚膳后就准备下山。
浩浩荡荡的仪仗车马,在夜幕降临之后,掌起的灯火在夜色中亮起了一条火龙。尽管如此,夜晚的山路还是极其的难走。一不小心,皇后的车驾竟然被泥坑给卡住。
“用力,驾,驾!”赶车的车夫拼命的赶绳抽打着驾车的骏马,只听的宁静的山中寂夜中,骏马的嘶鸣极其响亮。
伴随着宫人在车后推动的声音,
“1,2,3,推!”
无奈,车轮似乎在泥坑中卡死一样,任凭宫人门用尽吃奶的力气,还是未能将马车从坑里推出来。
皇后的车驾是紧密跟在太后的车驾之后的,皇后的车驾一卡下来,后面的车驾也走不去。一时间,偌大的队伍就被堵在山路上。
如此大的状况,终于惊动了太后。太后身边的碧秋姑姑走了过去,代太后询问起情况,
“奴婢碧秋见过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问,您这边可是出了何事儿?”
“是碧秋姑姑。”听出碧秋的声音,皇后掀开帘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回着碧秋,
“似乎没什么的事儿,就是马车被卡住了。”
“这样,行,那奴婢去回太后,看派多点人手过来推车。”从皇后口探明事象后,碧秋福了福礼,便转身要回去复命。皇后想了想,总觉得如此对太后太过不敬,索性下了马车,要亲自去跟太后说明,
“碧秋姑姑等等,本宫跟你一起去吧。”
“好,那有劳娘娘!”不驳了皇后的意思,碧秋扶着皇后从马车上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皇后仔细嘱咐了坐在马车里的郑怡媛一番,才是跟着碧秋前往太后的车驾。
奇怪的是,在皇后走后,一直卡的死死的马车,忽然动了起来。许是被马夫抽打的太烈,骏马似乎是发了狂一样,嘶鸣一声,不受控制的朝着前方奔去。
眼看着就要碾过正走在前头的皇后跟碧秋,车夫急忙死死的拉住骏马。一个收拉不住,骏马扬蹄仰起,跃起的身子拖着身后的马车,垂直的跌往一侧的山崖。
临时反应过来,马车及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众人皆是猝手不及,眨眼的片刻,在灯火明光中,看着乘着郑怡媛的马车直挺挺的落到一侧的山崖底下去。
“啊!”出了这样的变故,想着马车里还坐着贵为玉阳王侧妃的郑怡媛,宫人们齐齐吼叫出声。皇后被发疯的骏马吓愣住的眉眼,在宫人的吼叫中回过神。撇下身边的的碧秋,奔到山崖边上去,趴着身子看向黑漆漆的崖底,撕心裂肺的喊出声,
“五妹,媛儿,五妹。”
碧秋才是反应过来,急忙过去将此事回禀着太后。
“郑怡媛掉下去了?”与太后一同坐在马车中,正用着从普陀寺中带出来的饭团子的易无鸢吃东西的嘴停了一停。惊讶的合不拢嘴,诧异的看着前来回禀的碧秋。
“回禀公主,是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碧秋的脸色没了往日的笑靥,只是保持着该有的恭谨,回复着易无鸢。
太后自然是坐不住的,拉着易无鸢也走了过来。
皇后正命人拿着灯笼,在不停的照着崖底,不时大声呐喊着。
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皇后的声音下去,迟迟没有回音上来。
看见太后走来,皇后踱步走到太后跟前,满脸泪痕来不及抹去,“噗通”的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求求您,求求臣妾的五妹,救救臣妾的五妹。”
“放心,放心,先起来。”先是安抚着皇后的情绪,太后亲手将皇后扶了起来。才是转头跟随在身旁的宫人道,
“来人啊,立马加派人手,到崖底去寻找,务必要找到玉阳王侧妃。”
“是。”听的太后一声令下,身后的宫人们齐齐欠下身子,齐声回答。完后,留下部分人保护着场上的主子们的安全,剩余的全部匆匆忙忙的散下去寻找起郑怡媛的踪迹。
既然宫人们已经去寻找,太后便将皇后拉到自己的车驾上,软声的安慰着,
“玉阳王侧妃遇此憾事,真是让人痛心。不过皇后还要好生的保重,我们先回宫吧,回宫禀明皇上后,再多派些人手过来寻找。这样方能快些。”
“一切任凭太后做主。”深感太后说的在理,皇后不敢质疑,应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