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延庭的性格,注定了这一辈子只能中规中矩,他的婚事,既然端木亦元已经赐婚,就连他这个父亲也没有做主的权利。
那么多个子女,他总希望有那么一两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娶或者嫁心爱的人,幸福一辈子。
自从迟静言骤变,又和端木亦尘的关系好到蜜里调油,就成了他对女儿们幸福的寄托。
至于儿子,他总共也就只有两个,和注定是要继承他衣钵,一辈子征战沙场的迟延庭相比,希望婚姻幸福,可以娶心爱之人的,也就只有迟延森了。
有人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战,他不用扭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韩蓝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老爷,起风了,回屋吧。”
迟刚转身,拉住韩蓝羽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很冷,忍不住皱眉的同时,已经把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到她肩上,“出来怎么不知道披件衣服。”
韩蓝羽依偎进迟刚怀里,满脸的幸福,笑而不语。
两个人回房时,韩蓝羽想起了什么,对迟刚说:“老爷,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们的女儿?”
这段时间韩蓝羽一直睡得不好,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过女儿巴掌大的脸上,被她用发簪划过长长痕子,小小的圆圆的血珠从划开的皮肉里迸出,非常渗人。
她更是不止一次在梦里听到孩子凄厉的惨哭声。
这是她造下的孽,还是对她本该放在双臂之下精心呵护一辈子的亲生女儿,这种如蚂蚁啃噬心扉的痛苦和难受只有她最清楚。
她做噩梦惊醒,迟刚必定会被她吵醒,从来没有一次怨言,不是替她擦汗就是给她倒来温水。
迟刚的体贴,把她感动的眼眶湿湿的,为什么以前她就没察觉出迟刚的好呢。
每多看到迟静言一次,她就越发想念被她画花脸的亲生女儿,以前还好受一点,现在发展到她甚至不能听到迟静言的消息,只要听到就浮想她的亲生女儿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幸福还好,如果不幸福,她后悔的都想去死。
迟刚怎么会不了解她,不等她叹气,已经把她搂在怀里,边亲吻着她的发际边告诉她,“等安顿好了,我就带你出去找我们的女儿。”
韩蓝羽依偎在迟刚怀里,早已泪眼婆娑,她抬头,透过蒙在眼前的水雾,定定看着她错怪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他已经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双鬓已经被白霜染尽,即便这样,他依然是她深爱的丈夫。
“你说真的?”她做梦都想找到亲生女儿,生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迟刚把她抱得更紧,像是在对她做保证,声音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羽儿,当然是真的,那是我们两个生下的女儿啊,她的身上留着你的,也有我的血,我怎么忍心让她流落在外,她是我迟刚最珍宝的明珠,我一定要把她捧在掌心,把过去亏欠她的加倍补偿给她!”
等有一天,迟刚和韩蓝羽真的找到了他们的亲生女儿,才知道他们女儿的处境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心里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迟家夫妻两个在无比担忧着亲生女儿的处境,好像天天被人虐地都快不成样了,有个跑出迟府的人却是眉开眼笑,高兴地恨不得再地上打几个滚。
要说迟延森,迟家二少爷,整个京城,又能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看到他边跑边傻笑,路人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
这迟家二少爷不会是疯了吧?
迟延森虽然不介意别人盯着看,到底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朝那个对着他看的人狠狠回瞪过去,“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帅气的小爷吗?”
眼神太过于凶猛,再加上迟延森的劣迹斑斑的前科,路人生怕挨了顿闷打,还无处去说,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加快脚步走了。
迟延森的好心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哼着小曲继续朝前。
他去的方向不是位于城西的杨家,而是和杨家反方向的七王府走去。
手里依然捧着件衣服,心却完全不在衣服上,也怪不得他不伤心,手里花费了好多时间和精力找来的衣服,根本没杨再冰一点关系,自然不会真的放心上。
一口气就跑到了七王府,七王府门口的护卫,看到是迟家二少爷,他们家七王府的二哥,自然不敢拦他,二话不说,直接放行。
迟延森显然是兴奋过了头,还以为自己是到了迟家或者是杨家,冲进大门后,也不看看方向,凭感觉直朝前冲。
这一冲,还真冲出了事,等迟延森顿住脚步时,无比凄惨的发现,他竟然迷路了。
七王府真的太大了,简直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绕了很久还是没有绕到迟静言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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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累了,索性坐到一边装饰用的大青石上,这一坐下去,两腿发麻,浑身乏力,还真半天都不愿意站起来。
自从在七王府迷路后,他就很后悔,也不断的在心里埋怨自己,不就是帮迟静言办成了这么件小事情吗?
有什么值得献宝的,还非亲自跑来告诉她,这下可好了吧,宝没献成,倒把自己给弄迷路了。
怎么办呢?
眼看天是越来越黑,夜风吹在身上也是越来越冷,尤其四周看不到一个人,曾经自诩天不怕地不怕迟家二少爷,打了个瑟缩,吓得想哭了。
弱小的一颗心,正被伤心、懊悔、害怕等各种不安的情绪围住,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这两道横空出现的目光,对此时此刻的迟延森实在是太重要了,也太温暖了,他几乎是包含着热泪,抬头和那两到注视他很久的目光对视而上。
乖乖,只是在半空的一个对视,按现代人的时间来算,一秒钟都不到,对视的两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人一虎都被吓了一大跳。
小白看着出现在后院的迟延森,心里就纳闷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很抗拒到七王府来吗?
迟延森的感觉则和小白不一样,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真不愧是迟静言养的老虎,真的快要成仙了,不然看他的目光怎么那么像人呢。
一人一虎,四道目光在空中又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就不好了,四道目光不约而同朝下移动。
看到小白身上的衣服,迟延森惊住了;而小白的反应,也在看到迟延森身上的衣服,愣住了。
明明是一人一虎唉,他(它)们怎么就就撞衫了呢。
其实很简单,迟静言带着升平去谢丹丹那里散心时,看到一块她做不了任何东西的余料,想着浪费可惜了,给小白却正好能做一件衣服,就给带了回来。
她的女红,自然是拿不出手,小白上过一次当,再怎么爱臭美,也不想再穿她缝制的衣服,布料就交给了府里的绣娘,让她帮小白量体做了件衣服。
小白出奇的喜欢,本来只是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哪里想到小白穿上后就不肯脱下了。
也正是因为小白穿了件衣服,在其他母狼狗眼里越发显得英俊潇洒,它才会跑到这里来躲一躲风头。
被爱慕是件好事,但是,被太多的,完全不是一个品种的其他动物爱慕,也让小白这只与众不同的老虎是醉了。
被母狼狗们疯狂爱慕的同时,它也暗自庆幸一件事,幸亏那只信鸽耐不住寂寞今天早晨和别的鸟私奔了,要不然,那只破鸟也在它耳边聒噪,它非疯掉不可。
说完小白的衣服,就要说迟延森的衣服了,为什么一向讲究品味,追求奢华的他,会和在他看来,装着是狗,其实是老虎的动物撞衫,完全只因为这件衣服是杨再冰送给他的。
杨再冰送给他的东西,说粗俗一点,就连她放个屁,他都会鬼迷心窍地觉得芳香无比,更不要说是杨再冰送给他的衣服。
衣服穿上后,他就不肯脱下来,实在太脏都有味道了,才脱下来洗一洗,他都不敢让杨再冰知道,其实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穿着没干的衣服,只因为爱屋及乌,实在是太爱了。
四道目光又从衣服移到彼此的脸上,四周顿时弥漫开浓浓的火药味……
迟静言得到消息赶到后院的某一角时,暴力已经快接近尾声,从现场被压倒的花花草草就能想象得出这场架,打的有多惨烈。
迟延森用力过度,已经脱力了,看到迟静言,他也只是瘫坐在地上猛喘气,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白看到迟静言,虽然还能狗腿的爬到她腿边,情况也比迟延森好不到哪里去,连一向抬起去蹭迟静言手背的力气都没有。
迟静言看着一人一虎,就知道他(它)们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迟延森,又低头看了看脚步的小白,真是无语了,有见过和一只老虎一般见识的人吗?
虎为百兽之王,人看到了不都应该拔腿,迟延森可是很清楚的知道小白是只老虎,怎么还敢和老虎打架,他脑袋坏了吗?
还有小白,它一只老虎,虽通人性,毕竟不是人啊,又不能说话,又不会拿筷子吃饭,不就穿在身上的衣服布料一样吗?难不成它也知道撞衫一说。
即便一人一虎无意中撞衫了,也很正常啊,为了这点小事,有必要打成这样吗?
迟静言觉得有没有必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迟延森和小白觉得这一架打的很有必要,再怎么两败俱伤,都没得到好处也很有必要。
迟静言让管事的找人去扶迟延森起来,带到前厅去;至于小白,它本就是四只脚落在地上走路,自然是扶不起来,管事的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它。
小白最近也不知道吃什么了,长势太过于凶猛,最后来了四个身强力大的家丁才把它抬着送回属于它的后院。
看着四个家丁吃力的样子,迟静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奚落迟延森道:“二哥,真没想到你的力气会这么大,没被小白一掌拍死,是你的运气不错,如果今天一个不小心被拍死了,我顶多也就是让小白替你披麻戴孝!”
言下之意,你以后继续冲动吧,不要出了人命都不知道,
迟延森是真的脱力了,还没缓过神来,满脸通红,喘着气,回了迟静言一句,“我是你二哥,有你这样损自己哥哥的吗?”
话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脸上还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迟静言知道一向惧怕来七王府的迟延森之所以会胆子大到出现在七王府,不仅不出现了,还和小白打了一架,完全是因为她,顿了顿,口气变得比刚才缓和了很多,“二哥,看到你来,我就知道那件事八九不离十肯定是没问题了。”
迟延森和小白打架,倒霉的又何止是这一片的花草,还有迟延森抱了一路的衣服,迟静言拿起来抖开看了看,褴褛不堪,哪里还能称之为衣服。
这件衣服是她引袁茵去谢丹丹那里的很重要的道具。
从迟延森回府翻找衣服,到他拿着找到的衣服出现在七王府,这一切的一切本就是迟静言计划好的。
想从袁茵口中套到更多的话,就只能在她不设防的时候。
像她那种铁了心要留在迟延庭身边享受荣华富贵的女人来说,肯定每时每刻都格外当心,唯一不设防,就是她在选购喜欢的东西时。
迟静言甚至不用开口问迟延森经过,也要根据手里衣服没被撕坏前的样式,就能猜出袁茵从衣堆里翻衣服出来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即便脸色还能勉强镇定,心里肯定早被妒忌之火焚烧地旺盛。
为了犒劳迟延森,到了前厅后,迟静言亲自替迟延森倒了杯茶,迟延森不敢接茶不说,更是面露惶恐,“六妹,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
他以为迟静言亲自给她倒茶,是继续有任务给他。
眼看天都黑了,他想去陪着杨再冰了,任是迟静言挖掘了他的潜能,让他能够成为现在的森森大大,他还害怕她,他也不想再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