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人见皇后过来,都纷纷起身相迎,舒舒自然是和气地请太嫔们坐下,自己则与荣常在慧格格她们,一道向玄烨行礼。
太后见这光景,便道:“倾弦,还没见你向皇上行礼呢。”
倾弦眨了眨眼睛,跑去舒舒身边,不过是福了福:“皇帝哥哥吉祥。”
玄烨命荣常在她们都起身,与舒舒对上眼神,示意她坐自己的身边,可倾弦大大咧咧走上前,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舒舒眼见众人脸上都露出几分尴尬,她带着小宫女绕到太后那一边,向太后展示捕蝶网里困着的几只蝴蝶,笑道:“皇额娘,咱们宫里的蝴蝶,比花儿还好看。”
太后笑道:“是好看,但可怜见的,放了它们吧,你们乐过便是了。”
“是。”舒舒应道,吩咐宫女们将蝴蝶放了,待蝴蝶飞上天,众人鼓掌赞叹,光顾着和玄烨说话的倾弦,才意识到这件事,跑来问,“嫂嫂,我的蝴蝶呢?”
“都放了,它们在天上飞才好看呢。”舒舒笑道。
“可那是我抓的舞蝶,我要带回家给奶奶看。”倾弦不乐意了,扭捏纠缠着,“嫂嫂怎么把我的蝴蝶放了?”
玄烨在边上喝茶,询问陈太嫔身体是否全好了,对这里一幕不闻不问,可灵昭就在边上,见佟倾弦如此不懂规矩,实在忍不住,上前道:“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你方才没听见吗?”
倾弦不屑地瞥了眼灵昭,根本不理睬她,径自跑去向太后撒娇,说她的蝴蝶被放跑了。
太后与元曦情同姐妹,自然将她这个宝贝侄女当心头肉,加上没觉得放走蝴蝶是多大的事儿,只管哄着孩子。玄烨在一边,小姑娘耍赖嗔笑,一面缠着太后,一面把他也缠上了。
眼看灵昭气得脸色都变,舒舒温和一笑,轻声道:“姐姐,她是小孩子。”
灵昭不服:“臣妾这么大时,早就立规矩,别说您是皇后娘娘,就算是家里的嫂嫂,也不敢不敬。”
舒舒笑道:“随她吧,难得进宫一回,玩得高兴就好。”说完便也回到桌边,刚好倾弦在太后怀里,舒舒就自然地坐在了玄烨的身边。
茶会之后,玄烨等不及送太后回宫,就要去忙,众人都规规矩矩行礼相送,只有倾弦跑上前,亲昵地说:“皇帝哥哥,你几时来家看看小马驹?”
玄烨笑笑,没应她,叮嘱了一声:“别吵着太后,好好玩儿。”
待圣驾离去,太后要皇后她们都别送,说是没几步路她们逛着就回去了。
舒舒领命止步,灵昭则如往常一样,必定要送太后,可没等她走到太后身边,倾弦就挤开了她的位置,目中无人地拥着太后离去。
舒舒轻轻拍了灵昭的肩膀,轻声道:“别放在心上。”
灵昭垂眸不语,可满身都是火气,舒舒也不多劝她,之后就带着石榴离开了。
慈宁宫里,玉儿独自拿着剪子,在屋檐下修剪花枝。赏花扑蝶这样的事,她如今是提不起兴致了,何况她往那儿一坐,太嫔太贵人们都拘束,大家都没意思。
太后派人送了两回茶点来,她们桌上有的,也想请玉儿尝尝,自然连园子里的事,也一并送到了跟前。
一来二回,苏麻喇也上了心,此刻仔细打听了回来,对玉儿道:“主子,茶会散了。”
玉儿剪下枝叶,问:“都高兴吗?”
苏麻喇说:“都高兴,只是……倾弦小姐,忒没规矩。对皇上看是亲昵,实则无礼,对皇后娘娘、昭妃娘娘她们,更是不放在眼里。”
“佟国维教歪了?”玉儿冷笑,“隔了一代,到底不一样,元曦说她小时候学规矩,戒尺都打断几根,到了孙女这儿,佟夫人是力不从心了。”
“佟大人到底对女儿说了什么,能叫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无视宫中规矩。”苏麻喇忧心忡忡,“现在还小,看见的人敢怒不敢言,不然就落得是和小孩子计较的小气。可是再往后,转眼就长大了,难道倾弦小姐,总这样没规矩?佟家的人,打算做什么。”
“人的欲望在小的时候,都是最直接最本能的,不受道德礼教的约束,佟国维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她女儿从现在就明白,自己和皇帝的关系,与别人不一样。”玉儿叹道,“可孩子终究会长大,将来经历了挫折吃了苦头,若还不能学聪明,自然会有人教训她收拾她,你别操心。”
“将来,您管吗?”苏麻喇问。
“玄烨会管,若是进宫,那就是他的女人。”玉儿说,“他自己不管,还指望别人?”
苏麻喇叹道:“奴婢瞧着皇上眼下的态度,是听之任之的,皇上若现在就出面约束,只怕还能好些。”
玉儿放下剪子,示意端茶的宫女上来,喝了茶之后,对苏麻喇笑道:“玄烨这孩子,城府深,心也狠,他早就在想将来的事。他对雅图说,佟国维现在为他做的一切,将来就能原样都还给他,他已经意识到,去掉了鳌拜,只怕痛快不过三天。玄烨并不需要佟家再来一个像她额娘一样,稳重懂事万般好的妃子,不然他就没法儿名正言顺地拒绝外祖家的期待,苏麻喇你能明白吗?”
“皇上他……真的这么想?”苏麻喇不信,“皇上想得这么远了吗?”
“他未必都能想到,可他在试图朝着这个方向去做了。”玉儿笑道,“由着他去吧,大不了将来,不叫佟倾弦进宫就是了,她在外头撒野,和我们不相干。”
苏麻喇叹道:“传话的宫女还说,皇后娘娘云淡风轻的,说说笑笑不以为然,可昭妃娘娘的脸都要拉下来了。”
“灵昭这孩子,脸上藏不住事儿,她总是很用力地忍耐,一用力,不就又露出来?”玉儿感慨,“她就算和舒舒调个位置,就算做皇后,她也算不过舒舒。”
坤宁宫里,舒舒正换衣裳,见石榴一脸紧张,她笑道:“我没不高兴,姑姑你别生气。”
石榴说:“倾弦小姐实在不像样子,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姑姑小的时候,怎么敢这样无礼又目中无人,奴婢真是急死了。偏偏她是二爷的女儿,若是大爷的孩子,一定不会这样。”
舒舒笑道:“倾弦还小呢,你看皇上都不生气,不宠自家的妹子,还宠哪个?”
“娘娘……”石榴忍不住,再问,“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您真的不生气。”
舒舒道:“我想她是个聪明的孩子,长大了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石榴叹道:“您瞧见了吗,昭妃娘娘脸都青了。”
舒舒并不在意,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比佟倾弦和钮祜禄灵昭重要的多,她吩咐石榴:“我夜里想去慈宁宫陪皇祖母用膳,你一会儿去禀告一声。”
石榴领命,从西侧门出来,要往慈宁宫走,隔着宫道就听见翊坤宫关门的动静,心里嘀咕,昭妃怎么这么早就关门。
翊坤宫里,从宁寿宫回来的灵昭,简直要气疯了,冬云就怕动静传出去,才命人把门关上。
灵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个劲地数落佟倾弦的不是:“她那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装傻吗,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什么都懂了。刚才在宁寿宫,她竟然叫我走,她眼里还有没有尊卑和规矩,佟家的人,是怎么教她的。”
冬云跪在地上,劝道:“小姐您消消气,她在宫里待不了多久,明天就见不着了。”
灵昭倏然停下脚步,瞪着冬云:“你在哄我呢,还是哄你自己,她将来必定要进宫,七八年后,就是个人精了。我对太后尽心尽力,才换来的信任和喜爱,她凭自己是佟家的女儿,就什么都有了。”
冬云怯声道:“可是、可是……皇上不会喜欢那样的人。”
灵昭跌坐在炕沿上,摇头说:“她再不好,也只是脾气性情不好,哪里像我,再怎么好,出身不好就一切都毁了。鳌拜最近没发癫,我也跟着有几天好日子过,他一撒野放肆,皇上看我的目光都会变,更别说来翊坤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