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几乎临近绝望,他从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极其的不平静,准确的来说,已经暴躁到了极点。
读书人向来说理,无论何事也极为平静,从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上天也似乎被他的诚心所打动,终在茫茫人海中为他透露出一丝消息。
传闻民间有医师,锦上添花的出身,谦谦君子的作风,贤医的美名,可谓人生赢家。
离殇听闻蓝熙国传来喜讯,便递交文书,以献公主和亲为由,参加了宴会。
这场宴会作用有二,一是庆贺大皇子平安归来,二是将莲乐公主献于大皇子。
云墨与灵雅携手进了宴会,朝堂上议论纷纷,两人向皇上问了安,便席地而坐。
离殇也打量了两人许久,真是般配的很,一看便是才子佳人。
云墨在宴会期间,时常为灵雅夹菜盛汤,连那宴会上起舞的莲乐公主都未曾看一眼。
莲乐公主舞姿曼妙,婀娜多姿,再加上身着紫衣舞裙,显得格外妖娆妩媚,灵婉髻上插着一只蝴蝶步摇,仿佛置身仙境的仙子。
但她的姿色远不如灵雅,灵雅的美貌不施粉黛也生的倾国倾城,而她仿佛全靠那胭脂俗粉才能维持美貌,好不俗气。
一舞毕,莲乐公主便也退下去了,临走前,又满脸娇羞的望了云墨一眼。
“朕与众卿共饮此杯,贺太子平安归来。”
待众人一同饮完酒后,偏有人又来煞风景了。
“皇上,今日是太子殿下归来之日,臣本该把酒言欢,可一事却是耽误不得,关系我蓝熙国的龙脉。”
张大人老奸巨猾,是三朝元老,算得上是有功之臣,可此人就是小算盘打的太好了。
“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的婚事不妥。”
“为何不妥?”
“公主殿下是寄养在贵妃娘娘膝下的,太子殿下是先皇后的子嗣,两位殿下都流着皇上的血脉,又怎能结亲呢?”
此言一出,刚才还欢笑歌舞声一片的宴会,这时静的可怕,只有他在喋喋不休的出馊主意。
“莲乐公主身份尊贵,是莲逸国国君的小妹,莲乐公主与太子殿下当真般配。
每个人都神情严肃,仔细掂量着这句话是对是错。
这张大人正是先皇后的父亲,云墨的外祖父。
云墨的眉头不觉得紧皱了一下,紧握的拳头也在吱吱作响。
张大人虽无利不起早,但说的并非无道理。
蓝熙国最注重龙脉,皇子或公主的血统必须是皇室的正统,一点儿也马虎不得,尤其禁近亲之间结亲。
不过如今这局面该如何收场,皇上皱了皱眉,掩着面叹息。
如若拆散了这对姻缘,两个孩子肯定都将一辈子不得幸福。
如若继续装聋作哑,又该如何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两个孩子在非议中的生活怎会过得安宁?
正在皇上左右为难之际,外人眼里一向骄纵任性的灵雅,当众直挺挺的跪在皇上与朝臣面前。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起身去扶,可灵雅任凭皇上怎么扶,死活都不肯起身。
她的父皇不只是父亲,是天下之主,是帝王,是万民敬仰的皇上。
“儿臣倾心云墨……”
“姐姐莫不是忘了清寒公子,如今这又是闹哪出?”
莲乐公主居高临下的态度,真是嚣张不已,不知天高地厚大概便是如此。
见灵雅迟迟不语,又装模作样的沉重叹息了一声。
莲乐公主那惺惺作假之态,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唉,墨哥哥如今的身份不同,姐姐真是见益思迁的前辈,莲乐真心佩服姐姐。”
“姐姐不如把正妻的名份让给莲乐,我与姐姐共同伺候夫君。”
如此侮辱性极强的话语,听得众人皆一片胆战,生怕两个祖宗真的吵起来。
“妹妹真是口齿伶俐,单纯起来口不择言,但单纯绝不该是妹妹下贱的资本!”
灵雅笑的目光凌厉,似水般的温柔消失殆尽,静静的看着莲乐继续在死亡边缘试探。
“是莲乐无知,惹姐姐不悦,莲乐向姐姐赔罪,姐姐怎能用下贱来羞辱莲乐。”
“莲乐自知身份下贱,与姐姐交谈的资格都没有,可姐姐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莲乐娇柔造作的姿态,凄惨的落泪,以贬低自己来引起离殇震怒,心机当真不浅。
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她竟如此妄自菲薄,当真是把莲逸国的脸面丢了个精光。
离殇毫不在意这些小把戏,依旧品着手中的佳人酿,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灵雅的心口突发的一阵绞痛,酸楚涌上心头,明澈的眼眸出现了莹洁的泪珠。
冰颜毅然而然的站在灵雅面前,伸出帕子温柔的为她拭泪。
泪水犹如珍珠般闪亮,犹如泉水般清澈,又如星星般灵动,让人有了一种怜香惜玉之感。
灵雅解脱似的出了宴会,只留莲乐继续她的表演。
见灵雅离开宴会后,云墨也丝毫没给莲乐好脸色看,皇上也只好说此事改日再议。
可离殇早早的便出来了,里面争吵不休,他倒乐得自在,独自一人赏雪景。
曾经众星捧月的公主低贱的做个妾,不出明日便会轰动蓝熙与列国,但此时她不在乎。
世人怎样评价我的为人,我不在意,权势地位,我也不在意,傻云墨,我在意你对我痴情的心啊!
能在他身边陪着他,日日夜夜与他相伴,做妻做妾又能如何,名头上的东西无妨。
往昔,一人选择无比温柔的溺爱她,一人选择有恃无恐的被偏爱,本应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可终究不是两情相悦。
单相思不知毁了多少女子的温柔,两情相悦不知成全了多少才子佳人。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知葬送了自古多少的好姻缘,只留一厢情愿的独自忧伤。
人这一生遇人无数,单相思的不少、两小无猜的不算少、青梅竹马的更是不少,但能陪伴一生的人不多,仅一位。
一生是漫长的,是因无人相随,无欲无求,自足自乐。
一生是短暂的,是因爱人相伴,众星捧月,与君共享。
灵雅强忍着烈风与雪的洗礼,任性的舞了一曲,离殇也吟了一首诗赞她。
美人一曲舞心弦,
莹珠洒尽霜花怜。
青丝飘雪银丝现,
执君之手与君牵。
其意是:美人似在冰晶上舞,舞的让人触动内心深处,泪珠晶莹剔透的流下,惹得霜花怜惜,柔软的青丝长发,随着飘雪的洒落变成白发,既执倾心之人的手,便定要白头偕老。
听了这首诗,灵雅忙行礼道谢。
见她穿的单薄,离殇将自己的棉袍解下,披在灵雅肩上,又贴心的为她系好。
“摄政王,这……”
“公主舞的极好,可也不能冻坏了身子,臣记得公主是畏寒怕冷的,如今这寒风正凉,公主怎能如此不爱惜玉体?”
面对离殇的关切,灵雅咳了几声,心口的绞痛也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云墨抱起瘦弱的灵雅,将她抱回她曾经的寝宫内,又召了太医。
现如今出宫回尚书府怕是时间太长,她如今这身子经不起颠簸,只好先在宫中。
灵雅脸色惨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手脚冰凉的如寒冰一般。
"太子殿下,依老朽看,这并非是风寒,也非汤药所能医治。”
白发老者把完脉无奈的摇头,叹息声也愈发的沉重。
“老朽现在去太医院抓药,虽不能彻底根治,但能保公主殿下暂时无碍,请殿下马上派人随老朽去拿药。”
云墨忧郁的看着榻上的人儿,心疼不已,唤来慕烨凉跟江太医去抓药。
“烦劳江太医。”
送走了江太医,云墨马上大步的走到灵雅的榻前。
过了半个时辰后,灵雅才醒来,她见云墨紧握着她的手,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便睡在榻边。
云墨感觉到旁边的人醒了,他马上起身道:“雅儿好些了吗?”
灵雅看见了云墨脸上未干的泪痕,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度,身体也摇摇欲坠,仿佛时刻就会倒下。
使云公子长话连篇的必定是位聪慧的佳人,那佳人必定是贤良贴心的,能忍受寒冰性格的冷落必定与常人不同。
世人前世道:倾国倾城与温文尔雅之人,方能白首不相离,定能结百年之好合。
暖阳的公子与柔情的公主,两人皆是世人艳羡的佼佼者,可最后的结局又是如何?
是何等的讽刺与恐惧?
不仅是她走了眼,世人也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在真相水落石出的一日,结局是那么的可悲!
云墨曾说灵雅是一株带刺的玫瑰,既充满魅力又很有个性。
若是清寒定要拔掉它的刺,才会好好的对待这株没有刺的玫瑰。
可云墨不同,他会好好的呵护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撑起护它的一片天。
清寒的甜言蜜语,取代了云墨的默默守护。
如果他足够爱她,就不会利用她,来获取自己的利益。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伤害她?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欺骗她?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拆散她?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利用她?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抛弃她?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嘲讽她?
如果他足够爱她,又怎么舍得不成全她?
她是云墨捧在心尖儿上的公主,却是清寒当做笑柄戏弄的小丑。
眼神里的爱意如此的以假乱真,都说当局者迷,可如今旁观者竟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云墨本就是一股清流,灵雅更是清流里干净的鱼儿。
云墨的性子不敢恭维,的确是让人不敢靠近,但对她唯独不一样。
冷落是别人心里想的,但在云墨这里,哪里舍得冷落她,宠她都来不及。
灵雅握住云墨的手道:“我是不是已无药可医了?”
云墨呆滞的摇了摇头,坚定的看着灵雅许诺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生你死,我必追随。”
灵雅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两行清泪也顺流而下,格外的憔悴虚弱。
她强忍着不适,紧紧的抓着云墨的手。
“不可,你须娶一个倾心的姑娘,好好待她……”
她渐渐的眼前越发的迷糊,迷糊的最后一丝光消失殆尽,遁入无尽黑暗。
云墨无力的看着她,本想与你长相厮守,难道注定阴阳两隔?
“你定不会有事的,我定会救你的。”
她是淤泥不染的莲,是蓝熙国最尊贵的公主,是温柔如水的女子。
他是坚韧不拔的竹,是蓝熙国最冰冷的公子,是平静如水的男子。
世人皆言他冷酷无情、不善言辞,这些词虽是对的,但也只是你世人眼里的他。
殊不知,在她面前的他,是柔情似水、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繁星璀璨、皎洁玉盘,我是星你是月,繁星闪烁着光芒,人世间的的黑夜由你点亮。
本是一颗渺小的星,却被众星捧月的成了你的光,一尘不染的存在,不入凡尘,不食人间烟火。
遇良人甘愿入尘世,陪你同甘共苦,陪你洞房花烛,陪你相夫教子,陪你白头偕老。
明明是一生一世,天作之合,却偏偏不能在一起,两地分隔,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