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微微摇头,说道,“想来是那里的土壤,生不出植物罢!”
话音刚落,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由皱了皱眉,说道,“此时已经入秋,怎么还这样的热法?”回过头,见端木赞唇角挂着深深的笑意,却抿唇不语。
甘以罗也不再问,回头向越离越近的绿洲凝视。眸光,扫过赤贫的土地,枯死的树木,赤红的山峰……仰起头,只见赤峰上方,碧空如洗,红蓝相映,份外显眼。
蓦地,甘以罗的眸光,凝在赤峰凹陷下去的山顶上,不禁心头一震,失声道,“火山?这赤峰山,是座火山?”原来,就因为这火山,令此处的温度骤升,植物不能生长。
“嗯!”端木赞点头,眸光露出浓浓的赞许。原以为她要踏上赤峰山,才能看出其中的奥秘,没想到她短短一瞬,就已了然。
甘以罗见他点头,心中大奇,问道,“这里无草无粮,你为何要在此处点兵?”
端木赞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得色,笑道,“孤王不但在这里点兵,还在这里,养着一支奇兵!”
环臂抱紧甘以罗,凑首在她耳畔,低声道,“这里有孤王的八千奇兵,有了他们,三个月之内,裳孜国可破。明年春天,孤王带你共赏裳孜国的如画江山,如何?”
“三个月之内?”甘以罗心头一震,心里却难以相信。
北戎和裳孜国战事绵延六年,北戎国极力周旋,也不过借大漠绝域,将裳孜军勉强牵制。如今,要靠区区八千人,击溃裳孜国的数十万大军,攻破裳孜国城防,谈何容易?
说话间,卫队前列,已进入赤峰山绿洲,呼喝声中,但见赤峰山山脚下闪出一条人影,向这里疾掠而来,身形步伐,竟然是身负上乘武功。
奔到近前,那人倒身下拜,大声道,“微臣万成恭迎我王!”
端木赞微微摆手,说道,“万侍卫辛苦!”唤他起身,问道,“人马是否已经点齐?”
万成躬身道,“人马已经齐集,等候王上号令!”声音沉稳有力,竟然没有一句废话。
端木赞点头,说道,“走罢!”催马向万成来处驰去。
绿洲上,除了身后卫队的马蹄声,再没有一丝声息。甘以罗暗奇,心道,这等地方,不要说人类无法生活,这一片静寂中,又哪里有八千人的踪迹?难道这赤峰山后,另有旁的去处?
思量间,只见脚下的土地,变成像山峰一样的赤红,马蹄踏上,竟然留不下一丝痕迹。
甘以罗暗暗心惊。瞧这模样,这里一定是火山爆发,岩浆凝成,而由风中的炙热可见,这火山,竟然是极为活跃。
侧坐在端木赞身前,她仰头向赤峰山注视,脑子里,都是书上关于活火山的记载。
直到将那山峰抛在马后,才回头向前望去。一眼看去,甘以罗不禁吓了一跳,但见山后是一大片广阔的平地,平地上,齐刷刷密麻麻,挺立着大队人马,个个身着黑衣,摒息凝神,竟然不发出一丝声音。
甘以罗吃惊之余,凝目细瞧,但见这些人全部面目黝黑,显然是长期被骄阳烤炙。
而……甘以罗身子一颤。
目光所及,这些人,竟然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怀中微颤的柔躯,令端木赞满意的扬眉,微微俯首,在
她耳畔道,“这就是孤王的八千奇兵!”双腿使力,跨下马一声轻嘶,越过前方带路的侍卫万成,驰上平地前突起的高台。
“拜见王上!拜见王妃!”受到万侍卫指令,八千人轰然高呼,齐刷刷单膝跪倒,动作齐整,呼声齐发,如出一人。
端木赞微微点头,也不命起,亢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在这赤峰山操练已有十二年,如今,到了各位立威之时!杀!”
最后一声,以丹田之气断喝,仿佛炸雷震响,远远送出。
“杀……”他喝声一落,八千黑衣少年,也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端木赞等喊声停止,才道,“今日,孤王拜奇木先生为先锋,万成万侍卫为副将,率尔等即刻出兵,三个月之内,攻下裳孜国王城!”
“三月之内,攻下王城!”
“三月之内,攻下王城!”
黑衣少年应声而呼,神情都是极为振奋。
端木赞手掌轻压,呼声顿停,奇木大步上前,单膝点地,向端木赞拜道,“奇木谨奉王命,不克裳孜王城,誓不生还!”
“誓不生还!”
“誓不生还!”
八千少年又再齐应,三声呼过,微微一停,又大声喝道,“拜见先锋!”俯身向奇木行礼。
奇木挺身站起,见端木赞微微点头,手臂一挥,喝道,“上酒!”
台侧,早已备下一坛烈酒,端木赞抱甘以罗下马,亲自斟上一碗,送到奇木手中,沉声道,“先生保重!”
奇木双眸定定与他对视,郑重点头,再不多说,双手将碗接过,一仰而尽,将碗一摔,大声喝道,“出兵!”
“出兵!”万成应声传令。
“是!”八千少年高声齐应,齐齐站起,转身,向广阔的大漠奔去。
甘以罗被这全场气势所慑,直到八千人马消失在视野外,才慢慢回神,问道,“他们一无战马,二无行装,便这样出兵吗?”
端木赞点头,说道,“绿洲之外,已备下八千骏马,兵贵神速,并没有旁的装备。”
微微挑唇,转向习横道,“习将军,我们即刻赶赴流云洲点兵!”一臂抱起甘以罗,飞身上马,一手提缰,向赤峰山外疾驰。
甘以罗心中还惦记那八千少年,不由问道,“你方才说,他们在赤峰山练兵十二年,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八岁!”端木赞淡语,唇角微挑,却没有一丝笑意,垂眸向怀中人儿一望,低声道,“他们……都是邑娄国人!”
“邑娄国?”甘以罗身子一颤,骤然抬头,向他定定而视,问道,“你是说,邑娄国人除去沦为奴隶的,还有……还有……”轻轻打了个寒颤,咬牙道,“纵然那些将侯之子将你欺凌,你……你竟然恨上所有邑娄国的人吗?”
心,一阵阵冰冷。他待她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恶魔,一头……狼!
她眸中瞬间的冰冷,令端木赞心头一紧,低声唤道,“以罗!”手臂环紧,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低声道,“孤王不知你知道多少,只是……当年……当年……”
满心想要替自己辩解,终究又将满腹话咽了回去,长叹一声,低声道,“若不是亲身经历,你又怎知孤王的满腔仇恨?”
一时间,那抹无孔不入的孤寂,又再悄悄从心底泛起,无边无际的蔓延……辅展……
她,终究不会懂他!
“满腔仇恨?”甘以罗微微挑眉,冷笑道,“怎样的仇恨,令你将八千五、六岁的孩子,用十二年时间,训练成你的死士?”方才那八千人的奔跑,虽然不是上乘武功,但是那速度,显然是经过严苛的训练。
“八千?”端木赞轻轻摇头。
眸中,看到的是甘以罗满眼的不解与愤恨,恼中,却闪出自幼所受的种种煎熬折磨。
一瞬间,端木赞胸中满是愤懑憎恨,忍不住仰天长笑,不管不顾的道,“八千?不,以罗,你错了,不是八千,是四万!这八千死士,是孤王折损两名心腹侍卫,历时十二年,由四万人,练到只剩下这八千!”
“四万!”冷冽的双眸,闪出一丝震惊,甘以罗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四万?”
端木赞冷笑,说道,“十二年前,邑娄国一战之后,孤王就知道会有今日一战。孤王将被俘的四万邑娄男童送入赤峰山,派孤王心腹侍卫严加操练。十二年来,有体弱抗不住的,有经不起辛苦磨练的,尽数藏身秃鹫之腹,最终,剩下的,只有这八千人!”
甘以罗的心中一阵阵发冷,身子微颤,咬牙道,“端木赞,你……你竟然连六岁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你是魔鬼!”
“是吗?”端木赞冷笑,笑声中,是满满的孤寂和凄凉,点头道,“是啊,六岁!孤王当年被带往邑娄国为质,也只有六岁!以罗,你恨孤王,孤王岂会不知道?今日你知道此事,也不过多恨些罢了!孤王又有什么损失?”
甘以罗心口一噤,顿时不语,转过头,望向前方的漫漫黄沙。心底,如波涛翻涌,暗道,“他六岁被带往邑娄,究竟受到怎样的折磨竟然令他一恨至此?”
流云洲,是赤峰山附近最大的一片绿洲,河流交错,山川纵横,是北戎国阴山族的领地。
端木赞一行,离开赤峰山第七天傍晚,远远的,就见大片绿色山丘,伴着条条银带,漫漫的辅陈在茫茫大漠上,果然像天边的流云一般。
甘以罗瞧的心动神摇,忍不住出声赞叹。
端木赞俯首见她满脸的赞叹,悄声笑问,“以罗,你瞧这流云洲比孤王的千泽洲如何?”
甘以罗神色一冷,抿唇转过头去。
端木赞轻轻叹息,心中暗悔。早知如此,那八千死士的来历,又何必说给她知道?
正在此时,远远的,只见七骑快马,奔出绿洲,向这里疾驰而来。奔到近处,可以看到,当先一人,白马红裳,竟然是一个极为英武的女子。
七人七骑奔到端木赞马前,齐齐翻身下马,倒身拜倒,那女子朗声道,“阴山族族长申屠晴与众位族长,恭迎王上大驾!”
甘以罗听说这女子竟然是阴山族族长,不由大张双眸,心中惊奇不已。向她身侧望去,只见在她身边跪着一名魁伟少年,正是紫波洲见过的夹谷阿越。
甘以罗心中暗奇,如果记得不错……他是沽原族阿普族长的次子吧?为何也在此处?
凝思间,蓦然想起,两年前,在摩空山避暑时,沽原族内乱,端木赞赶去调解……如此看来,那夺位之战,赢的人,竟然不是阿靖长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