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端木赞掩好衣衫,甘以罗轻轻松了口气。匕首入肉寸余,伤口流血虽多,伤势却并不严重。
抬眸查看他的脸色,却准确的捕捉到他唇间的一抹笑意,甚至,鹰眸中,那隐隐露出的……享受!
享受?
甘以罗纤眉微挑,只是微一转念,心中顿时恍然。心头暗恼,微微咬唇,纤掌疾探,一只小手出其不意的压上他的伤口,用力一按。
“嘶……”端木赞疼的身子一跳,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痛声叫道,“以罗……”
甘以罗扬眉,低声道,“这苦肉计,使的可是有趣?”娇美的面容,倾在他的上方,冷冽的双眸,定定向他凝注。小手的力度,却不自觉的减轻。
想不到这么快被她拆穿!
端木赞苦笑,唤道,“以罗!”想要将她小手移开,却又不敢,只得咬牙强忍,苦笑道,“是你要杀孤王,孤王却没有将匕首塞到你手里,如何……啊!”伤口上,小手力度骤加,端木赞一声疼呼,强辩的话,再也不能出口。
“如何什么?”甘以罗纤眉微挑,语气中,带上满满的威胁,清透的双眸,却已盛上一抹浅浅的笑意。
“没……没什么!”端木赞连忙摇头,紧绷扬起的身子,慢慢放松躺了回去,低声道,“主人,你……你若是要罚,还是……还是像前次那样,可好?”
一句话,瞬间将二人拖回不久前,平湛洲山谷,灰尘满布的山洞。她惩罚性的强吻,她对他的宣判,还有……
甘以罗脸上微红,却忍不住轻笑出声,小手上移,在他面颊轻抚。略显苍白的容颜,令她的心底,牵出一抹疼痛,低声怨道,“就算是要我不管,也不必弄伤自个儿的身子。”
“嗯!”端木赞低应,抬手握上她的手臂,轻声道,“以罗,孤王……会放了甘以昊!”
知道了她的不舍,明白了她的牵挂,如何还舍得让她陷入两难?何况,在她的心里,自己,早已胜过她的弟弟,她的南绍国了,不是吗?
甘以罗微怔,不信的唤道,“赞!”
他将自己带离南绍,却不回返北戎王城,分明,就是为了隐瞒此事,而此刻,他竟然愿意放了甘以昊?放了随时会东山再起的南绍王?而,鹰眸中的坦荡,又令她如何能够不信?
清透的双眸,露出满满的疑惑,向他怔怔凝注。端木赞轻轻摇头,低声道,“以罗,孤王只是要你知道,孤王放他,不是因为你方才敢向孤王挥刀,而是……因为孤王知道,你的心里,真的有孤王!”
当初,从明皓口中得知了甘以罗的消息,一出南绍王城,他就遣回身边的两个随从,一个赴大漠各洲,传令各族族长,自己次年巡幸大漠一事,另一个,疾骑赶回裳孜王城,传令奇木,速攻南绍……
方才,她的大喊,她的质问,她的落泪,他已知道,他竟然错了!即使,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望着那坦然的鹰眸,听着他真挚的话语,甘以罗的心中,涌上莫名的情绪。
他取南绍,为她!
他放南绍王,为她!
只为了证实她的在乎,竟然宁愿受她一刀。
清透的眸子,瞬间水雾弥漫,甘以罗慢慢俯身,不禁在他唇上轻
吻,低声道,“傻瓜!”
含糊低语,他唇间的气息,却吸引着她。只觉肩背一紧,已被他环臂揽上。
呼吸,渐渐变的急促,甘以罗微微抬头,眸底,是男子精亮的鹰眸,幽黑如星,不禁心头怦的一跳,一双眸子,却无法稍移,就这样陷进去陷进去……
探指,在她光洁的面颊轻抚,端木赞深深吸了口气,又再轻轻叹出。实在不知道,这样满溢的幸福,令他如何盛放?
对视良久,端木赞身子仰起,又再在她唇上轻啄,才扬声唤道,“来人!”
手臂一勾,揽紧怀中想要避开的女子,向应召进帐的侍卫命道,“南绍君臣,先囚入营帐,容后发落。”
“是,王上!”侍卫躬身领命,转身正要退出,却又被他唤住。
端木赞微一沉吟,说道,“明皓、周易二位将军,分押旁处!”
“是,王上!”侍卫再次领命,见他摆手,又施一礼退了出去。
待侍卫退去,端木赞才道,“如今已经入秋,恐怕他们已无法穿越大漠,等明年路开,孤王再使人送他们回去罢!”微微一停,又道,“其实,南绍并没有亡国!”
“什么?”甘以罗不解,疑惑问道,“为什么?”王城已破,南绍君臣全部沦为阶下囚,为什么他竟然说,南绍没有亡国?
慢慢撑身坐起,端木赞张臂拥她入怀,说道,“北戎军一路势如破竹,只用了两个月,便兵临南绍王城之下,却在王城外,受到激烈的抵抗。十余日后,玉坤关周易回兵驰援,在城外激战一月有余,才攻破王城。”
“破城当日,奇木率亲兵攻入王宫,将一众王室尽数俘掳,却……不见了王后步瑶和王子昕。后来闻报,说步王后在围城前十日,带着儿子,与部分大臣出逃,渡过景江,据江以守。王城城破的消息传出,她立刻立王子昕为南绍王,自个儿为太后,垂帘摄政。”
甘以罗默默听完,心中,稍觉宽慰,转念间,却又想道,“王后出逃,带着王子与臣子,却独独将南绍王甘以昊撇在宫里,看来,南绍王与王后不和,竟然是事实!”
当年,她征战之前,替甘以昊主持大婚,实在是盼望,比自己还大一岁的步瑶能够扶持年少的甘以昊管理朝政。哪知步瑶虽然平息了内乱,扶甘以昊亲政,却大权独揽,再不肯放手。
想到步回步将军的忠义,他的女儿却存此野心,甘以罗轻轻叹了口气。连她自己也分辩不出,听到这个消息,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端木赞听她叹气,手臂揽的更紧了些,低声道,“以罗,甘以昊留在北戎,总要有半年才能回去,到时,恐怕是那步王后独掌天下,你……要介入此事吗?”
甘以罗微微凝思,抬头向端木赞一望,摇头道,“一年前,以罗回返南绍,以昊将我废黜、流放,甚至,他还要取我性命。他性子凉薄,以罗心中岂能不知?”
“只是,他不仁,以罗这做姐姐的,却……却不能见死不救,你既然答应我放他,也算我尽了这姐弟的情谊。南绍……”语气略有飘忽,微微一默,轻轻摇头,低声道,“从今后,南绍与我甘以罗,再无瓜葛!”
端木赞心中喜慰,将她抱的更紧,低声笑道,“如今,你这一
颗心,才算真正全部给了孤王!”俯首,噙上她柔美双唇。
甘以罗温柔回应,心中暗道,“是啊,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么知道,我对南绍,实有不了之情,也不能知道,他在我心里,早已超过了南绍!”
一连数日,端木赞日日与奇木一同商议国事。
说到如何安置南绍君臣,奇木想起南绍王城一战,说道,“当日南绍王城城下激战,以参将明皓抵抗最为激烈,屡屡受伤,却越战越勇。若不是微臣事先得到王命,此人只许生擒,不能伤及性命,又岂会等到周易来援?”
端木赞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说道,“若不是此人,孤王也难以找回以罗,倒是难为了你!”
提到这二人,端木赞心中微动,说道,“南绍旁的人倒也罢了,这二人,孤王甚是喜欢。”将旁的事搁过,向侍卫命道,“你去将明皓将军请来,不得无礼!”
侍卫躬身领命,退了出去。隔了片刻,果然将明皓带来,除去手足仍然锁着锁链,身上伤口已经妥善包扎,囚衣也已经换过。
明皓一见端木赞,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见礼,问道,“北戎王唤我明皓,不知何事?”
端木赞起身,先向他深深一礼,说道,“端木赞多谢将军援手,让孤王能够救回公主!”
明皓身子一侧,避过他这一礼,淡道,“公主对明皓有知遇之恩,明皓理该相助,只是明皓若知道你会出兵攻打南绍,当日就是拼着负了公主,也断断不会放你离开南绍王城!”
端木赞听他说的率直,不但不恼,反而更加赞赏,说道,“将军忠义双全,端木赞佩服!”
明皓微微皱眉,说道,“北戎王将我唤来,只是为了道谢?那倒不必!我明皓助的,是我们的永和公主,并不是你!”
端木赞笑起,摇头道,“将军心里,既然敬服孤王的王妃,孤王今日,就请将军归入北戎,继续追随以罗,如何?”
明皓修眉一挑,冷笑道,“北戎王以为我明皓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当初盗圣旨、传消息,只是为了给今日留一条后路?”
“自然不是!”端木赞摇头,叹道,“中原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以罗已经做了我北戎王妃,她对将军既然有知遇之恩,孤王又对将军赏识,将军为何不能转投北戎,仍然随在以罗的帐下?”
明皓摇头,说道,“公主对我纵有知遇之恩,可我明皓却是南绍的子民,南绍的臣子,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明皓断断不做屈节投降之人!”
端木赞皱眉,说道,“南绍朝廷不堪扶持,将军这可不是愚忠?”
明皓抿唇,默然片刻,低声叹道,“王上不过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可他生性聪慧,若身边有一二忠臣良相,也大可做一代英主!”
端木赞无奈,转话说道,“将军今日在众日睽睽之下,力证南绍王污陷公主,你就是能回到南绍,南绍王又岂会饶你?”
明皓抬眸向他一望,说道,“那是我南绍君臣的家事,不必北戎王担心,北戎王若只是想要明皓投降,还是不必多费唇舌了!”说着话,向他微施一礼,说道,“若无旁事,明皓告辞!”说完,竟然不等他再说,转身大步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