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闻言,不禁回头,与战十七相视一笑。
其实在二人来的路上,北戎军离洛城还有五六百里,断断不会很快攻来。二人在城门口一说,不过是危言耸听,搅乱酉砀的军心罢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竟然已经传开。
那马上兵卒回头向问话之人一望,见穿着酉砀禁军的服色,便道,“大军虽然没有攻来,但在王城以东,发现北戎军的黑衫亲兵,离王城已不过十余里!”
“什么?”
话一出口,街上顿时一阵大乱,百姓纷纷奔走,都已顾不上家中财物,扶老携幼,向西城门涌去。
甘以罗和战十七却诧异万分,忍不住面面相觑。
枢密院的黑衫亲兵共有五千余名,如今端木赞和奇木各率一千,余下三千,分别在习横和葛瞻图的军中,这酉砀城外,又怎么会有黑衫亲兵?
二人愕然对视片刻,甘以罗突然站起,说道,“赞!”
如今,葛瞻图大军在酉砀以北,习横更是在侗聂国内,能从东而来的黑衫亲兵,也只有端木赞和奇木两路。
可是奇木一意灭掉大朔,断断不会突然挥兵来攻打酉砀。而端木赞又突然急命皇甫岩出征,自己又不回兵郎浔王城,如今唯一的解释就是,北戎和酉砀战起,他已猜到这边出了大事,所以将皇甫岩调去协助奇木,自己却率兵直插郎浔王城。
想通此节,甘以罗脸色微变,连连顿足,说道,“这可怎么好?”
她悄悄潜入酉砀王城,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救出无双。而端木赞这一攻城,就会迫使酉砀用无双威胁端木赞,为防端木赞来救,看管必然更严!
战十七见她神情急切,也站起身来,唤道,“王妃!”
甘以罗微微咬唇,转头见有不少人向这里望来,说道,“走罢!”再也无心用饭,当先向楼下奔去。
二人离开酒楼,甘以罗并不多话,径直绕道向驿馆之后的巷子里来。
战十七随在身后,见她神色郑重,不由心里不稳,问道,“王妃,城外来的当真是王上?”
甘以罗轻轻点头,说道,“若果然是黑衫亲兵,那必然是他无疑!”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向驿馆的后墙打量,见那驿馆围墙虽高,却也不过丈余,便道,“等到入夜,你悄悄出城,去迎王上,让他暂时不要攻城,我进驿馆一探,再设法给你们消息!”
战十七大惊,说道,“王妃,这怎么可以?要不然,十七先随王妃入驿馆,随后再出城就是!”
甘以罗轻轻摇头,说道,“若是与人厮杀,我不如你,可是论轻功,你不如我!如今我们不知道里头的情形,万万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亲兵行军迅速,若去的晚了,王上攻城,无双岂不是危险?”
战十七急道,“王妃只带十七一人,十七有守护之责,若王妃有什么闪失,让十七如何向王上交待?”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我只是一探,不会轻易与人动手,不会有什么闪失!”再不理战十七的反对,又抬头向那高墙一望,说道,“走罢!”转身向原来瞧好的宅子而去。
这次二人并不走大门,而是绕到宅子侧巷,越墙而入,见有家丁知觉,横劈竖打,将宅子里留守的家人尽数打翻绑了起来。
甘以罗见众家人都是眼露惧色,不禁歉然一笑,说道
,“对不住,我们要寻个住处,偏偏客栈又不大方便,就暂时借宅子住上几日,不会伤你们性命!”
那十几名家人一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哪里还敢抗拒?忙连连点头。战十七将为首之人抓起,将众人尽数关在偏院的一处屋子里。
等他转身回来,见甘以罗已卸去伪装,恢复原来的模样,只是仍然是男子打扮,瞧起来更添了些英气。
甘以罗见他回来,微微一笑,说道,“我年少时习武,常听几个师傅说起有一个什么江湖,都是高来高去的夜行人,心里羡慕的紧,没想到,今日我也要做一回!只是没想到会有今日,没有夜行衣可穿。”
战十七见她谈笑自若,仿佛浑不在意,不禁微微咬唇,上前一步单膝跪倒,俯首道,“十七请王妃三思!”
甘以罗向他定定而视,唇角的笑容渐渐落下,变成一抹凝肃,说道,“十七,你没有儿女,不知道孩儿在爹娘心里的份量,如今不要说无双牵系整个北戎,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孩儿,我这做娘的又岂能任由她落在旁人手上?”
战十七急道,“小公主自然牵系整个北戎,可是王妃又何尝不是?”
甘以罗轻叹一声,问道,“那么,你有更好的法子?”
“我……”战十七结舌,稍一犹豫,说道,“请王妃留在这宅子里,十七即刻出城去迎王上,将事情讲明,再请王上定夺!”
甘以罗微微摇头,说道,“不要说到时已经晚了,就算可行……我又怎么能等得了?”
战十七大急,说道,“那十七和王妃同去驿馆,若能救出小公主,只等王上攻下王城,我们再设法和王上汇合就是!”
甘以罗凝目向他定定而视,反问道,“若是小公主根本不在驿馆呢?”
“不在驿馆……”战十七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如果端木无双不在驿馆,今夜二人前去,必然会扑空。如此一来,等到端木赞攻城,酉砀就会以端木无双为人质,端木赞顿时处在挨打地位。
甘以罗轻轻摇头,将他唤起,说道,“刚才外头一阵大乱,想来城门已关。如今天色不早,王上就算到了城外,也不会立刻攻城,一会儿天黑之后,你设法出城去寻王上……”招手将他唤过,细细嘱咐。
战十七最初担心她的安危,虽然不得已应命,却修眉紧皱,听到后来,眉间渐渐松开,点头道,“十七定不辱命,请王妃千万小心!”
甘以罗点头,说道,“你放心就是!”
入夜,战十七辞别甘以罗径直向东城门摸去,甘以罗却直等到二更时分,才悄悄跃出大宅的高墙。
酉砀王城,在北戎军开战之后,就已开始涌入不少逃难的百姓,再经过白天一场混乱,虽然夜深,城中街道仍有不少聚在一起的百姓。只是所有的人都为了城外逼近的北戎兵担忧,并没有人去留意旁人。
甘以罗一路穿行,依着白天的路,向驿馆后墙奔去。驿馆后是一条偏僻小巷,除了巷口有一些聚集的百姓之外,小巷内,已寂静无人。甘以罗左右一望,便跃身攀住高墙,探头向驿馆内张望。
驿馆内,已寂静无声,唯有前院里,隐隐传来打更的梆子声。而在近处……高墙下,并没有太多的声响,只是偶尔传来牲畜轻轻的响鼻声。
果然,这驿馆后院,和旁
的驿馆一样,是驿馆内的马棚和杂役的处所!
甘以罗满意点头,手掌微一用力,身形掠起,越过高墙,悄无声息的飘然落地,身形隐在暗处,一边留心倾听四周的动静,一边慢慢向前院摸去。
哪知刚刚掩近角门,蓦然间,黑暗里一条人影窜出,劈手就向她手臂抓来。
甘以罗猝不及防,不禁大吃一惊,身形疾闪,手臂疾翻,径取那人咽喉,下的竟是死手。
她知道,如果不能一招致这人死命,只要他开口一嚷,驿馆内的守兵必然会蜂涌而至,到时不要说查探无双的下落,就是自己也会失陷在酉砀人手中。
哪知那人竟然并非庸手,身形向后疾仰,避开她的一抓,低声道,“王妃,小人施义!”
甘以罗一手落空,另一手跟着斜插,手指刚刚触上他的衣衫,闻言一怔,问道,“施侍卫?”手中招式却并不稍缓,食指如钩,已扣上那人肩胛。
那人再不闪避,任由她抓上自己肩膀,说道,“正是!”
甘以罗手臂疾推,将他身子转过,脸对着月光,见果然是端木赞的心腹侍卫施义,这才慢慢放手,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心中不禁暗惊。
这施侍卫是众侍卫之首,奉命守护郎浔王宫,如今他人在这里,难道郎浔王城有变?
虽然说,郎浔王宫已成空巢,可是若这么快就被人识破,前往桐城的无缺、无忌岂不是危险?
施义微微躬身,低声道,“王妃,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说着转身就向驿馆后院奔去。
甘以罗微一迟疑,忍不住向前院方向一望。
她千里而来,就是为了查探女儿的下落,如今人已在这驿馆,难道就因为施侍卫一句话退出去?
施侍卫奔出几步,见她并不跟来,只得再转身回来,低声道,“王妃,小公主不在这里!”
甘以罗一惊,正要再问,却听前院里有人喝道,“什么人?”跟着火光传来,十余人的脚步声向这里奔来。
原来是二人在这里说话打斗,已经将前院的守卫惊动。
甘以罗一惊,再也无瑕多问,当机立断,低声道,“走!”转身向后院疾掠,片刻就已纵上墙头。
她深知,如果自己也落入敌手,不但无法救出无双,恐怕还会害到端木赞。
而在这时,角门那里火光照起,十余人已经赶到,有人大声喝道,“有奸细,放箭!”跟着弓弦声响,数十支精钢短箭已向她身后袭到。
施侍卫紧紧跟在她身后,眼见乱箭射到,信手在腰间一摸,已长剑出鞘,“叮叮”几声,将最先的几支箭挡开,剑锋划出一道银光,护在身后,跃身而起。
甘以罗回身,见短箭不断射来,施侍卫手中的长剑大半护着自己,反而他的大半边身子暴露在乱箭之下,伸手向怀中一摸,疾挥而出。
几道银光闪出,又是“叮叮”几声响,射向施侍卫的几支短箭应声落地。而施侍卫也趁机跃上墙头,二人再不多停,纵身跃下,向着黑暗中的巷子飞奔。
直奔出半个时辰,耳听着身后再没有人追来,甘以罗这才停步,向施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郎浔王城出了何事?”
施义轻喘几口,这才轻轻摇头,低声道,“郎浔王城无事,是杜大夫不放心王妃,命小人随后跟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