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屋檐下立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修长的身形,气度儒雅,正望着大火若有所思。
此人,就是袁和?
甘以罗微微咬唇,不禁移动双脚,在人群中穿行,慢慢向那人靠近。渐渐相距不过丈余,双拳,不自禁的握起,整个人,仿佛一柄将要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
只要擒住袁和,就可以逼问无双的下落,或者,可以用他换回无双。
袁和立在檐下,眼看着诺大一座驿馆尽数裹入一片大火,眸中闪过一抹阴沉,唇角却噙上一抹冷然的笑意。
而就在这时,背脊突然窜上一缕寒意,袁和轻轻打了个寒颤,一双眸子不禁离开大火,向人群中扫去。
甘以罗眼见他向这里望来,不由一惊,要想闪避,却已经来不及,只得急忙低头,盼望躲过对方的注视。
袁和只是裳孜国一相,而她甘以罗却随着北戎军的声势而扬名天下,袁和难免不会知道自己的形貌。
也就在此时,一个男子修长的身影已挡在她的身前,以袖子遮住额头,抬头望向大火,连连摇头,说道,“可惜!可惜好好的一家驿馆!”
甘以罗本就身形娇小,被这人一挡,顿时全部遮挡。袁和的眸光在那人身上一转,见是一个身穿酉砀国服饰的粗鄙汉子,略略一停,又往旁处望去。
甘以罗却心中一喜,抬头向那汉子一望,低声唤道,“十七!”
战十七见她认出自己,一只手在背后轻摇,脚步后移,慢慢向人群后退去。
甘以罗会意,正要跟着他离开,却见街道尽头一队兵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大声喝道,“让开!让开!快让开!”一边挥边轰赶百姓,一边向两侧张望,扬声道,“袁丞相!袁丞相在哪里!”
甘以罗脚步一停,抬眸向那里望去,只见袁和已从屋檐下走出,拱手道,“原来是艾侍卫!艾侍卫是来寻本相?”
艾侍卫一见他,慌忙翻身下马,上前施礼,说道,“王上听说驿馆大火,不放心袁丞相,命小人接袁丞相进宫暂住!”
袁和“嘿嘿”干笑,说道,“这火起不过半个时辰,王上消息当真的灵通。”
艾侍卫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袁丞相又不是不知,昨夜宫中宴客,宴还不曾散,就听说驿馆走火。王上生怕伤到丞相,特命小人来迎。”
袁和点头,脸上虽然挂着一抹笑意,一双眸子却阴晴不定,转头望向驿站的大火,淡淡道,“袁某身份尴尬,住入王宫,多有不便,还是另外寻处客栈罢!”
艾侍卫忙道,“如今王城中涌满逃难的百姓,客栈中龙蛇混杂,难保没有北戎国的奸细,丞相去住,怕不大安稳罢?更何况……那甘以罗还没有寻到!”
甘以罗听他提到自己名字,心头不禁一跳,突然间,心底就掠过一抹异样。
自己混入酉砀王城,酉砀王虽然调兵搜查,但是这种事和一个旁国的丞相说起,总是有辱国体。从袁和的态度来看,这艾侍卫也似乎不是寻常的侍卫,不该是个不知轻重的,怎么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
果然,袁和听到甘以罗的名字,神情中露出
些犹豫,想了片刻,却仍然摇头,说道,“客栈中龙蛇混杂,那就再另寻旁处罢!”语气虽然清淡,语意却极为坚决。
甘以罗遥遥听着二人对答,又转头望向救火的酉砀官兵,眸中微光一闪,心中就有些了然。
她最开始赶到,眼见那些官兵只是积极隔断火路,不使大火蔓延,却并不急着求火,心中的诧异只是一闪而过。
而此时听袁和与那艾侍卫的一番对话,心中已有一些了然。
这驿馆的火,竟然就是酉砀兵所放!
当然,区区酉砀兵卒,岂敢轻易放火去烧酉砀王的座上客,一国之相?这一切,自然是经酉砀王授意。
酉砀王此举,自然不是想将袁和烧死,而是想烧掉驿馆,借机将袁和骗进宫去。
袁和进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又何必用骗?而酉砀王却不惜烧掉自己王城的驿馆,骗他进宫,为的自然是……
无双!
甘以罗微微咬唇,心里已几乎能够肯定。
如今端木赞兵临城下,酉砀王没有勇气一战,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无双做筹码,与北戎讲和。
而袁和将无双扣在手里,却又另有所图,酉砀王无法,只得出此下策。
那么说,无双仍然在袁和的手里!
甘以罗微微抿唇,向二人再望去一眼,见二人仍然推让不休,轻扯战十七衣袖,这才慢慢退出人群,向偏僻处隐去。
眼看四周已没有人影,战十七才将脸上粘着的胡子一抹,露出本来面目,笑着行礼,说道,“十七见过王妃!”
甘以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声问道,“十七,王上呢?”
战十七摇头,说道,“王上放心不下王妃,接到小人的书信,就命小人返回,想来还在城外!”
“还在城外?”甘以罗抿唇,点头道,“与王上同来的还有何人?”
端木赞见到战十七,自然会知道郎浔王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知道无双被人抱去,自己又在酉砀王城里,竟然还能耐住性子留在城外,难道是军中再也无将?
“万将军!”战十七低应。
甘以罗一怔,瞬间大喜,说道,“有万将军同来?”
五千亲兵,是万城历经十三年,亲手训练。由他率领亲兵攻城,当真是如臂使指,最如意不过。
战十七点头,说道,“是!”
甘以罗点头,笑道,“难为你能在人群中瞧见我!”
战十七向她一望,神情里就有一些不满,说道,“十七回来,不见了王妃,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见到张元大哥!”
甘以罗说道,“原来你见到了张元!”跟着歉然道,“那日事情颇出意外,随后城中又是酉砀兵马四处搜查,竟然无法回那宅子!”左右一望,见巷子里没人,引着他向藏身的小屋去。
刚刚出走巷子,就见施义急匆匆赶来,见她安然无恙,轻轻松了口气,唤道,“王妃!”
甘以罗见他神情中也是略有不满,不由一笑,说道,“本宫莽撞,倒教你们担心!”
施义苦笑,说道,“王妃无事就好!”仔细留意身前身后的情形,随着她一同返
回。
跃墙进入小院,张元已在院子里急的团团乱转,一见三人进来,慌忙迎上,说道,“王妃,发生何事?”
甘以罗淡道,“驿馆起火,我只是去瞧瞧罢了!”
张元点头,说道,“小人已查到,那场火,根本就是酉砀军所放,却又不是要烧死袁和,想来是有旁的意思!”
甘以罗点头,说道,“你去查,看那袁和住在何处?”
施义问道,“王妃是想擒住袁和,逼问小公主的下落?”
甘以罗轻轻摇头,先将刚才的事略述一回,说道,“本宫想过,酉砀王先命人放火,跟着又命心腹侍卫请袁和进宫,目的只会是无双。而袁和却百般推托,必定是他已瞧破了酉砀王的用心,说明无双就在他的身边!”
战十七眸子一亮,说道,“也就是说,查到袁和住在何处,就能知道小公主在哪里?”跟着怨道,“方才该听下去才是!”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方才众百姓已在渐渐散去,我们再听下去,袁和怕会留意!”
张元笑道,“旁人难查,这袁和落脚在什么地方,倒也容易!”
战十七问道,“那艾侍卫奉酉砀王之命请袁和进宫,袁和若带着小公主进宫,我们倒有些棘手!”
甘以罗摇头,说道,“袁和是什么人,岂会轻易中计?”
想到袁和以一人之力,竟然挑起这样大的一场战乱,三人都是轻轻点头。
甘以罗转向张元问道,“你去查酉砀兵追捕什么人,可曾查到?”
张元笑了起来,向战十七一指,说道,“原来上将军的人头,就是这位十七兄弟摘去,他从我们门前过,我们竟不知道。”
甘以罗扬眉,向战十七一望,笑道,“那上将军一早被摘了人头,怎么你被酉砀兵追拿一整日?”
战十七摇头,说道,“王妃给王上传信儿,说请王上暂时不要攻城,却要设法将酉砀王城闹的越乱越好,十七和十名兄弟分路进城,十七见那将军府气派,就去摘了上将军的人头,眼瞧着城里果然大乱,就想将那酉砀王的人头一并摘了,哪知道刚刚进宫,就被人知觉。”
甘以罗听他将话说的轻描淡写,不禁一笑,点头道,“嗯,进城的还有十人!”
战十七点头,说道,“只是王城甚大,我们十人若集在一起,怕无法搅乱整个王城,所以分头行事!”
听战十七交待了始末,天色已经渐亮。施义、战十七和甘以罗留在院子里歇息,张元仍以酒楼小二的身份出门打探消息。
甘以罗以为,他这一去,最早也要过午,哪知道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张元就匆匆赶回,张嘴就道,“王妃,巧了!那袁和竟然就住在驿馆不远的酒楼。”
“什么?”甘以罗诧异站起,跟着冷笑出声,说道,“这酉砀王一把大火,白白烧了驿馆,却仍然没有请动袁和,这袁和,果然不是寻常人物!”垂眸微思,问道,“在他身畔,有没有带着两岁大小的孩儿?”
张元摇头,说道,“在他身边只有十几名护守,并没有什么孩儿,可是小人却瞧见,有几名逃难的妇人带着几个孩儿借住进小人所在的酒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