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比赛过去没多久,这结果便也是传遍了京城,祁东海和孟常君顿时声名大噪,前往四国馆拜会人不计其数,好在这驿馆的长官十分负责,若非祁东海点头的,都一律不准进来。
孟常君倒是安分了几天,这几日都没哟出过四国馆的门,也有不少京中的权贵子弟向孟常君想要递帖子的,却都被她一一回绝了,虽然说的是水土不服加上比赛过于劳累要好好休息,可慕成凰想来,按照孟常君那日在马球场上说话的口气,多半,是看不上京中这些纨绔子弟吧,的确,虽然这些人也算是有些家产,有些容貌,也有些才华,可和孟常君心目中的祁东海这位北梁皇孙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这一日,慕成凰还趴在床上呢,文枝和宝鹃将院子里新开的月季都剪了一些开得好看的,搁在慕成凰的房间里,给房间添一些喜色。
这几日,宫里头的嫔妃大多都来问候过慕成凰了,这比之前,自己遭遇袭击的时候无人问津的情况可是云泥之别。
宫里头的人总是会现实一些,现下慕成凰得了太后的信任与宠爱,自然,想要与她走得近些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贤才人是来得最勤的,长公主、沈珂还有向老夫人也是频频地托了人带东西入宫。
“公主,沈大姑娘托芍药带来的东海珍珠粉放哪儿?”宝鹃捧着一个老大的锦盒进来,这平日里装着补品的地方都放满了,就连慕成凰的寝殿里都是搁了一叠。
“珍珠粉?”慕成凰有些不解,“我伤的是屁股,她送我珍珠粉做什么?”
宝鹃笑了,对着慕成凰道:“芍药说了,她们家姑娘的意思是说,这珍珠粉美容养颜,也是让公主用来涂伤口的呢。”
用珍珠粉来涂屁股?慕成凰摇头,果然是无商不奸啊,这沈珂也太奢侈了,旁人涂脸都稀罕的东西,她却送了让自己来涂那挨着凳子的东西,自己就喜欢这样有钱的朋友。
朱雀进来禀了一句:“公主,惠宝林来了。”
嘉禾轩距离慕成凰的寝殿是最近的,除开之前的那几人,戚宝珠的确也是来得最多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两人之前也算是有些交情。
慕成凰将被子拢了拢,让朱雀引惠宝林进来。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当时惠宝林还是戚采女的时候,唯唯诺诺,被人安了黑锅也是无从申辩,只能在掖庭局里日日夜夜地洗衣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皇上最为喜爱的惠宝林,举手投足之间,早已没了之前那种少女的稚气,更多的是大方得体。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团花襦裙,披着一件水蓝色的缎子,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不过看着却是十分相宜,这大热的天,过浓烈的妆容总是让人觉得油腻,反倒是惠宝林这一身清爽地装扮,再加上头上两只烧蓝的孔雀开屏对簪,煞是清凉解暑。
惠宝林绕过屏风,见着趴在床上的慕成凰,寒暄了几句,又是道:“四公主的事儿,你可是听说了?”
慕成凰便是知道她来景澜宫的目的从来不单纯,其实说起她和这惠宝林的关系,也十分敏感,亦敌亦友,她们没有共同的利益,也没有共同的敌人,既不站在一边儿,也不站在对立面,起初,慕成凰只觉得戚宝珠被人冤枉了十分可怜,所以,当时慕成欣在欺负戚宝珠的时候,她忍不住会阻拦,可后来却觉得,其实戚宝珠比她想象得聪明多了,也是这宫里头少有的明白人,与她倒是很有话讲。
她们现在能想出得如此融洽,很大部分原因,是还没有利益冲突,她与她从来不是朋友,一旦有对立的事情,一定会立刻撕破脸皮。
慕成凰虽然听说了慕成瑶的事儿,却不知道惠宝林对这件事儿是怎么看的,便只是不动声色地道:“只知道他们在徐州耽搁了许久,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按道理,慕成瑶和慕优回岭南的队伍应该是三日前就要离开徐州的,可是现在还在徐州逗留,慕优传回来的消息是说慕成瑶身体不适,可至于是什么不适,为何不是,却是只字不提。
惠宝林低头,正要说话,恰好文枝进来奉茶,惠宝林笑着接过茶水,将茶盏搁在一旁,等着文枝出去才继续道:“试问,但凡一个有些自尊的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事儿是什么呢?”
“不懂。”慕成凰决定一直打马虎眼儿,想来惠宝林还不知道,当是慕成瑶有孕的事儿就是她故意抖落出去的,不过她不清楚惠宝林知道多少,所以决定一直装作不懂的样子。
“你懂我说的是什么的。”惠宝林笑着看着慕成凰。
“我一个病人,”慕成凰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道,“你若是总和我这样绕弯子,我可就不奉陪了,我屁股还痛着呢。”
惠宝林笑了:“简而言之,就是慕优知道慕成瑶是二手货的事儿了。”
“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慕成瑶能够一路瞒到岭南,将来有孕生子,她流产过的事儿大夫一查就能查出来,与其到时候难受又难堪,倒不如让慕优早点儿知道,也早点儿接受这现实。”
慕成凰意味深长地看着惠宝林,慕优传来的消息可是慕成瑶身体不适而已,而且,就算是慕优知道了,他与慕成瑶已经成了亲,行了礼,也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儿如此宣扬出去,这不是打了他们岭南慕家自己的脸吗?
慕优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从之前他对慕成瑶的百般包容就可以看出来,若是惠宝林能如此肯定事情的真相是她说的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件事儿是你干的?”慕成凰复又摇头道,“可是你恨的人,应当是当时让你背黑锅的赵美人,或者始作俑者熹妃,慕成瑶与你何干?”
“我是与她无冤无仇啊,”惠宝林淡然地看着慕成凰,仿佛无论她做什么恶毒的事儿,都有特别正当的理由,惠宝林将眼神朝外头瞟了瞟到,“可是阿欣是被她害惨了的。”
“你说的是如意吧。”
慕成凰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一句肯定句,惠宝林看着她道:“那日阿欣告诉我,说她去秋阳殿回来的路上遇到你了,我便知道你肯定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也想到,若是将来慕成瑶出了事儿,你一定会联想到阿欣,自然而然地会想到我的身上,所以今日才会来主动告诉你。”
“这件事儿的确不是我主谋的,是阿欣,或者,也可以说是叫如意,不过她现在很讨厌她之前的名字,她之前作为如意服侍四公主的时候,四公主的脾气,可是和她的母妃一模一样,泼辣无礼,四公主应该感谢如意没有像浣青一样暗度陈仓,和皇上勾搭上了,从宫女腰身变成了主子,如意一直忍着,还对她一心一意。”
“可是那日,明明是她慕成瑶自己心里头过不去,想要对她未来的四驸马和沈大姑娘下手,却将责任都推到了如意身上,打发了如意来掖庭局后,还暗中派了人过来放火想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幸好那日是我当值,虽然如意的脸被烧毁了,脚也在逃跑的时候被重物给砸坏了,不过好歹存下了一条命,我原本是不想收她的,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求我,又将四公主如何让她背黑锅的事儿告诉了我,我便想到我当时,也是替别人背了黑锅,可是那时候没有人帮我,我觉得,她就是那时候我的。”
“所以你决定帮她复仇?”听了惠宝林说了这么多,慕成凰心中亦是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其实这宫里头,谁又没有背几次黑锅,不仅是这宫里头,这天下间,总是有太多的不平和怨恨。
“我没有,”惠宝林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区区一个四公主,还不足以让我大动干戈,我只是将她带在了身边,她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限制,她是个很忠心的丫鬟,至少,跟了我之后,死心塌地。”
可不是死心塌地呢,之前的慕成瑶对她那么差,戚宝珠不仅救了她性命,还将她带出了掖庭局那死人地,给了她一个一等宫女的名号。
“那日,我知道她去了秋阳殿,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些什么,还以为,她还像之前跟着四公主那般傻傻地想要去和四公主理论,不过后来她告诉我,她在四公主的出行的糕点里洒了极其寒性的薄荷粉,顺便,也告诉了我四公主之前和魏武侯世子私通怀孕,暗中流产,已经将身子搞坏了的事儿,对寻常女子来说,一点儿的薄荷粉不算什么,就算是对来了信期的女子来说,薄荷粉充其量也就是痛经而已,可是对四公主来说,一点儿薄荷粉,就可以让她已经千疮百孔的身子,终身不孕,看看,这就是代价,四公主最不该的就是用人的时候让底下的人知道太多,一旦无法自保,就飞快地踢开,这样,往往会让你曾今最信任的人,利用你最大的弱点来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