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庄子要比宫中凉爽很多,早晨慕成凰起来的时候,隐约觉得这院子中的花叶上还蒙了一层薄薄的霜,空气怡人。
慕成凰没有急着让文枝和宝鹃进来梳妆打扮,只是将长如瀑布的头发用一根素银簪子随意地挽起来,披了一件藕荷色的长衫,脸上脂粉未施,却有天然的白皙玉色,眉毛不描自黑,朱唇不点自红,慕成凰择了张靠近花圃的椅子,用手肘撑着下巴,细细打量这花圃里头的花骨朵儿。
这肃亲王的庄子很是不错,难怪听说天热的这一阵,肃亲王几乎都是住在这京郊外的庄子里,比之京城的繁荣昌盛,这儿临近山泉,又引了清溪入园,就近就是寻欢小筑,当真是极好。
鹌鹑早早地过来了一次,说是自家王爷备了早膳请几位公主去清溪园用膳。
慕成凰忙是打扮起来,藕荷色的外衫不便,只是在腰间束了一条四指宽的玉色腰带,自古嫔妃爱束腰,更是希望显得这腰身不盈一握,故而宝鹃系腰带的时候用力了一些,慕成凰对着铜镜“呀”地叫了一声,宝鹃忙是松了手,问道:“是奴婢束痛了公主吗?”
“不是,”慕成凰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腰身,将腰处的衣衫扎紧了些,又放开了些,又扎紧了些,反复几次,微微噘嘴道,“你们不觉得,腰身束紧了的,显得这胸更大了吗?”
文枝原是在替慕成凰编着头发,听了将梳子往未编好的头发上一插,起了固定作用,转过身瞧着慕成凰,仔细看了许久,笑道:“还真是,不过这是必然的,公主发育得好,这有什么不好的,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慕成凰低头瞅了一眼文枝微微隆起的胸部,虽不似高山险壑,却刚好饱满充实,噘嘴道:“我倒是羡慕你这样的,刚刚好。”复而看了宝鹃的一样道:“不像宝鹃的,一望平川。”
宝鹃听了忙道:“公主,奴婢还是有点儿的。”
“是啊,”慕成凰促狭一笑,“是有两个点的。”
宝鹃听了涨红了脸,扭过身狠狠地跺着脚道:“奴婢不活了,竟然被公主这般编排。”
文枝过去拉她:“好宝鹃,咱们公主正愁着呢。”
慕成凰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端看,虽然年值十四,正是发育的时候,可也正是害臊的时候,慕成凰倒是宁愿这胸前的两团肉能小一点,再小一点,可偏偏他们也太争气了,自己吃那么多,别的地方没长,竟然全是长在这上面。
“母妃的胸也有这么大吗?”慕成凰很是认真,又很是惆怅地问了一句。
文枝想了想道:“奴婢没有贴身服侍过,不大清楚,但五公主绝对是比如妃娘娘丰腴不少的。”
既然是天定如此,慕成凰也不反复比较了,只是让宝鹃将腰带束得松了一些,宝鹃是个手巧的,索性将这多余垂下来的腰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系在后面,缎带柔柔地垂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天气热,梳不了那双环堕髻,不然头发垂散下来黏黏糊糊的,太折磨人,文枝细细地梳了一个半百花髻,又将披散下来的头发编了几条麻花辫,盘起来,藏在头发下面,显得披散下来的头发蓬松,也不至于全黏在脖子上,让人难受。
清溪园内,慕秦易作为东道主自是早早地便到了,慕成瑶和慕成欣亦是端坐在座位上,自昨天的事情后,慕成瑶深知这位皇叔不是好招惹的,也只是说些家常问候的话,不多时,长公主和慕成凰也到了。
长公主的装扮素来都是最为端庄高贵的且不多说,慕成瑶只是瞟了慕成凰一眼,只见着这腰间的腰带系得有些松垮,转身的时候后背还饶有心思的扎了一个蝴蝶结,只从鼻腔里冷嗤出一声,真是不伦不类。
倒是慕成欣眼前一亮地道:“今日五皇妹的装扮倒是与寻常不大一样。”
长公主笑道:“是吧,我也瞧着好看,这天气热了,腰带系得紧了本就难受,成凰这般打扮既不失态,又凉爽自在,看着也是清爽,改日,我也想试试。”
连长公主都说想试试,慕成欣自是应和了一声:“是呀,真是好看,改日我也试试。”
“好看吗?”慕成凰只是低声斥了慕成欣一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道,“你若是觉得好看,改名我亲自送十件八件这样的衣裳去你那儿好了,都是那花间柳巷里的名伶穿过的。”
慕成瑶言下之意便是说慕成凰这番打扮太过有风尘气了,慕成欣不敢多说。
人到齐了,慕秦易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慕成凰的装扮,未曾说什么,吩咐了鹌鹑上菜。
这清溪园是在庄子里头最偏的地方,离着庄子的厨房有些远,若是从庄子的大厨房做了菜送过来,都要凉了大半,故而慕秦易有特地让人在附近的一处偏院里设了一个小厨房。
这上菜的方式也是巧,在这清溪园里会有一个铜管,若是要上菜或者有任何吩咐,敲敲这清溪园这头的铜管,那小厨房里的铜管下头挂着的铃铛便会响起来,立刻有人在那边做应答,有什么吩咐都可以直接对着铜管传声,也免得服侍的人跑来跑去,扰了慕秦易的清静。
这般新颖的做法,慕成凰倒是第一次见,她一边将凤梨酥含在嘴里,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鹌鹑敲打铜管,对着铜管说话,看得有些出神,长公主轻轻地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暗示她有些失态了。
慕成凰收回眼神,自己方才出神的时候,慕秦易倒是一直盯着自己看着,不免脸色又微微泛起了云霞。
“你想说什么?”慕秦易知她有满腹的好奇和疑问想要问,她就是这样,前世今生都是这样,见着好玩的东西便是着迷,倒也不是玩物丧志的那种痴迷,只是每每有好东西,慕成凰都会想着如何运用在养花上头。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慕成凰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是坦然笑了一声道:“没事,我只是想着,这铜管平日里传话是挺好的,可要是另一边讲话,这边也能听到,不就成了偷听了吗?”
慕成凰见着慕秦易面不改色,呵呵地笑了几声:“我只是玩笑,只是玩笑而已。”
用完晚膳后,各位公主的宫女也开始收拾细软,在这儿庄子里小住了一天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然而这次出来原本也只是说好是参加一次宴席,留宿也是突然决定的事情,还是及早回去得好。
出于礼数,慕秦易给四位公主每人都准备了一小食盒的荔枝,如今岭南流寇作乱,普通商贾也不敢贸然入岭南采买荔枝,就算胆子大的能安全运回京城的也少之又少,如今荔枝倒是一下成了稀罕的东西,慕秦易有心,之前便往宫里头给慕元安和裴太后都送去了一些,如今四位公主前来做客,亦是大方地送出了四盒。
慕成凰照旧和长公主同坐一辆马车回去,马车闷热,风轮里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倒是慕成凰,衣带松松的,长公主耐不住热,索性也将衣带解开了,一边解一边道:“其实昨日我和两位皇妹去寻欢小筑的时候,不仅遇到了崔荣,还遇到了一个人。”
慕成凰微微抬头,等着长公主说下文,长公主道:“是林家大公子,只不过,他被拦在了外头不让进去,在外头撒了好一会儿的火气,连老板娘都劝不住,后来我听说,这寻欢小筑背后大东家是沈家大姑娘,这不让林家大公子进去,也是她吩咐的。”说罢,长公主又叹了口气道,“若是寻常人,被这样拒之门外,也就罢了,可他林观澜却偏要撕破脸皮和人家闹,生怕人家不知道是沈家大姑娘的意思,倒像是,想要故意刁难沈家大姑娘,败这寻欢小筑的名声,嘴里说的都是寻欢小筑店大欺客。”
“欺他?谁敢欺他啊?”慕成凰每每想到这位林观澜心里便没个好受的,林观澜的目的很是歹毒,沈珂这次入京就是打点沈家和宫中来往的珠宝生意的,做官家的生意,最看重的便是信誉,手艺倒是勉强可以排在第二,林观澜这样一闹,不就是为了败了沈珂的信誉,这小子,打的可是将沈珂赶出京城的主意。
长公主叹了口气,又道:“这沈家和林家,还真真是有着解不开的缘分啊。”
“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长公主微微挑眉,复而又道,“啊,你定然是不知道的,那时候还没有你呢,林家老爷,也就是林观澜的父亲曾经爱慕沈家的嫡长女,也就是沈珂的亲姑姑,爱慕了多年,用情至深,感天动地,只可惜,沈珂的亲姑姑心里头早就有了别人,后来心上人战死沙场后,沈珂的姑姑就入了庵堂做姑子,林老爷几次去庵堂劝她回心转意,沈珂的姑姑最后是以三击掌断情绝义逼走了林老爷,也就是那次里老爷从庵堂回来后,才接受家里头的安排,娶了如今的妻子,也就是十三还是十四年前吧,沈珂的姑姑去世,林老爷还心痛难耐,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连早朝都以身体不适推辞,也不知如今过去那么久,心里头是不是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