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择了几件宴席上开心的事情与熹妃说了,大抵就是成了两桩婚事,一个是文茵郡主与朱国公家二公子,另一位则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县主和一大理寺少卿的独子,说是两人已经相好了一阵了,趁此机会,也算是光明正大的要迎进门来了。
这二人之前熹妃也是知道的,外头更是又传闻,说是这二人都已经珠胎暗结了,不过这少卿独子也是当真喜欢这县主,不管人家怎么说,便是要打定了主意娶她。
“成瑶呢,傍晚也没过来请安。”熹妃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如今身孕已经有五个月了,可她对成瑶的关心,也是一分不会减少的。
玉流哽了哽,没说话,熹妃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狠厉地瞪了玉流一眼:“怎么?不好说是吗?是谁告诉你不好说的?难道除了本宫之外,你还有别的主子不成?”
“不敢,奴婢不敢。”玉流自然不会告诉熹妃,这是太后和皇上特意吩咐的先不要惊动熹妃,她浑身颤抖着,心里头发着喊寒,之前熹妃你每次生气是怎样对浣青的,她都看在眼里,然而她没有浣青的美貌,也打动不了皇上,她只能老实本分地跟在熹妃身边。
玉流咬牙道:“是四公主,四公主她出事了。”玉流一鼓作气地将慕成瑶去了紫曦园赴宴后就没回来的消息小心翼翼的禀了,又隐喻地将在太医院里的钉子说的话也禀了。
熹妃听了慕成瑶没回来可能与腹中的孩子有关系,整个脑袋便是一下晕乎乎的,她扶着隆起的肚子,原本纤细的手腕因为最近吃了太多补品也变得有些丰腴,她摇晃着站起来,玉流忙是扶上去,劝道:“娘娘,您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还是自己的身体最为要紧啊,既然四公主肚子里已经是没有孩子的,只要四公主继续咬定不是,皇上还能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吗?而且现在,宋魁宋太医是不在宫里头的,也没听说皇上去宫外将他请来,咱们只要将这唯一的证人宋太医掌握了,四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对啊,”熹妃讷讷地一句,“可是为什么,你方才说,是因为宋魁今日不在宫中,才请了别的太医去诊治的,宋魁为什么不在?他是故意的?是宋魁想要反水?如果我们现在去找他,岂不是暴露了。”
“不会的,”玉流沉声道,“宋太医可是还一直靠着元老爷的五石散才能活下去呢,宋太医想要反水,除非,他不想活了。”
“我还是觉得蹊跷,”熹妃对这件事很是敏感,以她的经验来说,太过巧合的事情就一定是人为的,是陆才人吗?是她的狗先惊动了慕成瑶,害她扭了脚的,不对,陆才人那么心疼那只畜生,不会让那只畜生当出头鸟的,“去替本宫查查,张庭玉最近都和谁走得最近,又与谁关系最好,最近都是负责哪些人的平安脉。”
熹妃咬着唇:“至于成瑶那边,既然皇上和太后都故意不要让我知道,我若是掺上一手的,只会惹得皇上和太后不痛快,”熹妃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慕成瑶犯了什么浑自己都可以在后头替她扫了尾巴,可这件事,她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复又慢慢地松开,心里经过了一场极难受的心里斗争,“那我先只能忍着,玉流,待会你派人去秋阳殿送一暖盅的补品过去,也好让人以为,我还不知道成瑶出事的事情,让皇上和太后放松警惕,也好让皇上和太后明白,我这颗为娘的心,从而能开开恩。”
玉流听了眼眶都经不住红了一圈,小声地“诶”了一声应下,又是替熹妃抚了许久的背脊,小声劝了一句:“娘娘,有孕的人是不宜流眼泪的,这件事儿,您看奴婢要不要去告诉元老爷,万一要是……,总归有一个人在宫外能帮着忙呢。”
“不必了,”熹妃摇头,“这件事儿就别让哥哥跟着蹚浑水了,只不过,告诉哥哥,停宋魁一个月的五石散,该出现的时候他不出现,还有脸找我们家要那一两千金的药了吗?”熹妃恶狠狠的,她一直紧紧咬着唇,直到贝齿将下嘴唇咬得发白,咬得发痛,她才松开。
不出半个月,魏武侯世子魏斌在边关暴病突亡的消息便是传来,西北本就艰苦,更何况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那儿和奴籍的人一起坐开山辟土的活,听说人是死在矿山上的,尸体倒是完整无缺地运了回来,葬在了魏家的陵墓里,就因为这一点,世人都说皇帝还是念及旧情的,不然以魏家的过错,将魏斌暴尸荒野,让西北的秃鹫啃了他的骨头都不为过。
而直到底情的人,比如慕成凰,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头总归有些不自在,她自然知道魏斌不是自然死亡,虽然慕成瑶和魏斌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的了,可与帝女私通,珠胎暗结,若是像那位县主和少卿独子情投意合,且两家都是忠烈,至少,没有翻下贪污这样的大罪,许是皇帝和太后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件事,错就错在魏家已经是罪无可恕的人了,其实说白了,魏斌早晚会死在西北,只是因为这件事,加速了他的死亡罢了。
至于慕成瑶,慕成凰不敢去打听多少关于她的消息,只是间或有慕成瑶的事情传过来,对外头,只宣称慕成瑶因为脚伤要在秋阳殿里静养,足不出户,可是听说,皇上似乎有意要将慕成瑶嫁去岭南,看中的是岭南都督府大都督慕高贤的嫡长子慕优。
慕高贤一家世代镇守岭南,也算是将门世家,慕高贤的外婆也是宗亲郡主出身,又因祖上有功被赐了慕姓,也算是权贵之家,可说白了,岭南艰苦且动乱,别说是公主,就连这京中的贵女也鲜少有愿意嫁去的,虽然这慕优身为慕高贤嫡长子,亦是年纪轻轻颇有作为,可一国公主配一总兵之子,若是慕成兰这样母亲出身低微的公主也就罢了,慕成瑶的舅舅可是当朝大将军元自山。
可慕元安看中的便是慕优的老实本分,记得之前慕优随同父亲入京朝贡的时候,因宫人的疏忽,将别桌的一道蜂蜜奶茶上到了慕优的席上,慕优是对蜂蜜过敏的,之前宫宴慕元安还特意嘱咐了宫人,要避开所有人的禁忌,慕优只以为里头放的是红糖,一饮而尽,可是宴席都结束了,待慕优回了府,慕元安才知道慕优因为蜂蜜过敏,差点儿出了大事,可慕优竟是在席上一直忍着,事后问起,慕优只说,觉得这宴席气氛颇好,怕当场发作呕吐,会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除此之外,关于慕优老实憨厚的事情慕元安也是听了不少,也因此不少夸赞,慕高贤教子有方,这慕优上得了战场,孝顺得了爹娘,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这岭南,着实偏远了一些,只是这事情还没定,只是听说慕元安去派人打听了慕优家中妾室几何,生辰八字之类的一些事情。
熹妃这边倒是十分不寻常的一直没有动静,只是日日往秋阳殿里头送些好东西,补品美食一样不落,可对于宫中的这些风言风语,她却一直忍着没有发作,这次熹妃倒是安稳了不少。
这一日,慕成凰正是在宫里头剪花枝,这月季就是好,自春天一来,月月开花,剪了花儿后,下个月又可以重新发新枝,结花苞,这几日,还是照常地去太后宫里头请安,与太后说话,倒是在看账本方面,慕成凰有了十足的长进,看得出来,太后还是最喜欢娴静的长公主,不过对于慕成凰,比往日要照料了许多,不少棘手的事儿都让慕成凰去办,慕成凰倒不会觉得麻烦或者是太后在故意为难自己,反而是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锻炼的机会。
屋檐下的晃晃正在摇头晃脑地眯着眼睛,天气越来越热了,晃晃似乎也越来越爱贪睡,外头朱雀过来禀了一句,说是长公主来了。
“请长公主进来吧。”慕成凰擦了擦手,宝鹃又立刻递过一张湿帕子。
路过廊下的时候,晃晃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突然就叫了起来:“倒霉了,倒霉了,你要倒霉了。”
慕成凰伸出指头敲了敲晃晃的鸟笼子,吓唬它道:“你才要倒霉了,再叫这晦气的话,我就让宝鹃把你的毛全给拔光。”
晃晃听了又是扑棱着翅膀道:“坏宝鹃,坏宝鹃,坏宝鹃。”
宝鹃听了跺着脚对着晃晃叉腰道:“你个没良心的,是谁每日给你喂瓜子吃的?我怎么就坏了?你说我坏是不是?那我就坏给你看,日后都没瓜子吃了。”
晃晃来的这些日子,倒是学会了不少慕成凰和宫女们打趣的话,倒完全不像鹌鹑之前说的,这丫的从头到尾都学不会说话。
长公主带着知书知画过来了,神色很是严肃,一进来便是让知书知画在外头候着,慕成凰见了,知道长公主是有要事要说,也让文枝宝娟带着晃晃先退下。
四下没有其他人,长公主才是正色对着慕成凰道:“万花会那日,是不是你让沈珂找人去宋太医家闹事,让他入不了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