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海上,一片移动的山构成的椭圆形中,一堵墙正从波浪中升起,黑色且预示着不祥。它是棱角分明的,上面布满了匕首形状的塔楼,许多塔楼燃烧着紫色的火焰,将夜空染成紫罗兰色。那不是山,而是一艘黑色方舟,是一座海上的堡垒,一座漂浮的城堡,只有少数强大或有影响力的杜鲁奇才能统治的黑色方舟。
在方舟的上层,奢华的宴会正在进行,巨大的大厅中,悬挂着华丽的帷幔和闪烁的水晶吊灯,照亮了整片空间。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珍馐佳肴琳琅满目,葡萄酒在杯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音乐声轻柔地回荡在大厅中,舞者们在中央优雅且狂野地起舞,氛围奢糜而欢乐。
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方舟的下层却是另一番景象。尖叫声与哀嚎声回荡在船舱中,与上层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狭窄、昏暗的船舱里,劳务派遣们被关在潮湿的牢房中,身上满是鞭痕与污垢。他们面容憔悴,双眼中流露出绝望与痛苦的神色。他们
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活着,他们的血与泪洒在冰冷的石砖上,无数的生命在这黑暗的方舟上消逝,无声无息。
马尔沃·勒波尔压抑住呕吐的冲动,看着手中算是『丰盛』的盛宴,三个与他中指一边长的苍白扭曲蜈蚣。这不是看守发放的食物,而是他从一张腐烂的桌子下面发现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发现。
“给我一个吧,求求你。”
他旁边那个没有光的牢房里发出了哀求的声音,声音的发出者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贫血的人类,哀求者身体散发的恶臭从这群未洗澡的人中脱颖而出,熏的他头晕目眩。而牢房中另一个人则在抽泣,那不规则的呜咽声在黑暗中回响。
“真是愚蠢。”他不禁想着,精灵总是先抓那些害怕和虚弱的人,可悲的是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对邻居露出了理解的微笑,“哎,朋友,恐怕我只有够自己吃的,我须保持体力,你知道的,我永远不知道下一次机会会从哪里出现。”
哀求者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声,声音是如此的刺耳,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他紧握住手里的食物,将视线转向牢房墙壁上的栏杆,希望哀求者的爆发没有被守卫注意到。
像囚禁他的牢笼在巨大的房间里有上百个,里面充满了死者或垂死的奴隶。楼梯呈螺旋状下降,时不时有看守来带走一些可怜的灵魂,身体被送往竞技场,或者更糟,送往肉店。
透过狭窄的栏杆,精灵看守们可以看到整个监禁的深渊,幸运的是,他们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们在低声谈论达克乌斯登船的事情,并享受着发到手中的食物。
“我们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傻瓜,我们会在这里待到死,不管是被吃光了,还是……”哀求者用腐烂牙齿的间隙嘶嘶地说着,说到最后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尽管马尔沃试图保持无所谓,但他也打了个寒颤,那些不幸被拖走的人的尖叫声暂时停止了,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持续的、不安的低鸣。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仿佛黑暗中的某种恐怖正在悄然逼近,他无法完全屏蔽那些可怕的声音,那些被选中的不幸者的悲鸣仿佛还回响在耳畔,像鬼魂一般困扰着他的思维。
他曾听说过精灵的甜蜜折磨,这些传说描绘了令人发指的酷刑手段和异乎寻常的折磨方式。一开始他认为这些故事只是夸张的描述,但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长到让他深刻意识到这些传言并非完全虚构。亲眼目睹了精灵的冷酷与残忍,深知那些被选中的人将经历的绝非普通的折磨。
他见过那些被拖走的人,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无论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被禁锢,还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在巨大的痛苦中煎熬,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他知道,那些尖叫声只是开始,接下来将是更为可怕的折磨。他无法确切地想象那些被选中的人会遭受怎样的痛苦,每当他想到那些传言中的折磨场景,就会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混杂着身体的焦灼和心理的崩溃。这些令人窒息的气味逐渐渗透到他的每一个呼吸中,使他感到更加窒息。他曾经想象过自己能够坚强地面对一切,但现在,他的信心在这些无情的折磨和死亡的威胁面前变得脆弱不堪。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试图集中在眼前的食物上,但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些凄厉的尖叫声和那些悲惨的面孔。他无法摆脱这些影像,它们像阴影一样缠绕在他心头,使他陷入深深的焦虑与恐惧之中。
“听我说,脾气暴躁的朋友,我会从这个悲惨的地方逃出去,然后用剑杀死那些把我送到这里的混蛋。但是首先……晚餐。”
他说完后捧起手,把珍贵的蜈蚣放进嘴里。强烈的刺激让他皱起了眉头,烂鱼般的酸味充满了他的口腔,令他差点把胃里的东西吐到他的牢友身上。然而,仅仅是差点,他有着坚强的意志力,作为一名扒手,他曾在波尔罗德的酒馆和充满淫秽的房子里工作,吃过更糟糕的东西。
他强忍住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咀嚼着蜈蚣,让那令人不快的汁液在口腔中蔓延。他的喉咙因为蜈蚣的腥味和恶心感紧缩着,但他逼迫自己吞咽下去,仿佛这样就能吞下过去的屈辱和现在的困境。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年轻的扒手,在波尔罗德的喧闹街头混迹。他在肮脏的酒馆里工作,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抢夺着最基本的食物,甚至在那些充满淫秽的房子里打工,忍受着各种恶臭和危险。他吃过腐烂的鱼肉、发霉的面包,甚至是生的老鼠肉,那些日子虽然艰难,但也锻造了他的意志和耐力。
那段时间里,他一步步爬上了盗贼工会的顶峰,成为了波尔罗德城中最重要的地下首领。他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那种与流浪狗争夺骨头的生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命运,不再被迫接受这种卑微的食物。
但现在,他却在咀嚼蜈蚣,仿佛命运在嘲笑他的自大与骄傲。
他在咀嚼晚餐时,思考着生命的纯粹和可怕的不可预测性。那些曾经看似不可动摇的地位和权力,如今却显得如此脆弱。或许,这是对他过去行为的惩罚,是对他那些年无情掠夺和暴力行径的报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曾经,这双手挥舞着匕首,掠夺着财富,也操控着人们的命运。而现在,它们却只能捧起一只小小的蜈蚣,努力维持生命的延续。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口蜈蚣咀嚼完毕,感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终于在口中消散。
脚步声在地牢的走廊里回响,马尔沃和他的同伴立刻安静下来,缩进阴影里。经验告诉他们,当捕获者在听力范围内时,最好一言不发。
阴影在昏暗的牢房里闪烁,一声命令在精灵那粗糙的嗓子中喊出,声音像刀刃刮擦石头。然后,他惊恐地看到,牢房的门突然打开,瘦弱的身影从牢房的角落里爬出来,惊恐地呻吟,而有些人则被绝望压垮了跪倒在地。
一名精灵走了进来,敏捷而健壮,腰间系着紫色腰带,锯齿状的梅瑟刀固定在腰带上。带刺的皮革和鳞甲,丝毫不妨碍他的优雅。
正是这些家伙从海上抓住了他,打昏他,并将他受伤的身体扔进船舱中。他认出了眼前的精灵或者说是奴主,他记得这家伙的名字好像是克拉肯或是类似的,这个秃顶、脸上满是疤痕的家伙,喜欢用一条锋利牙齿的鞭子。他见过鞭子瞬间把一个人背上的肉撕下来,而鞭子的持有者会毫不吝惜地使用它。
克拉肯向他身边两个最近的奴隶示意,这两个来阿拉比的家伙还没有因为缺乏食物和精灵的『仁慈』而被消耗殆尽。不幸的家伙们英勇地、愚蠢地反抗着,他认为这种行为愚蠢至极,很快他的判断得到了回应,两个家伙遭到了一阵殴打,被打得血肉模糊,呻吟着被拖出了牢房。
“还有谁想反抗?”克拉肯扫视四周,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他的声音像冰冷的刀刃,切入每个人的心脏。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囚犯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评估奴隶们的价值。没有人敢动,所有人都知道反抗的代价。
“求求你,不是我,求求你,我想活下去。”马尔沃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让自己的恐惧暴露在这个残酷的精灵面前,他向任何可能在听的神明祈祷。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神明,而是……克拉肯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在恐惧和绝望的侵蚀下,他感觉到力量正从四肢流失。他试图爬向阴影,但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在被动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克拉肯的眼睛,他看到了残忍的愉悦。
克拉肯用拳头击中了他的胃,空气从他肺里挤了出来,意志没有抵挡生理的本能,他最终吐出了胃里的容物。在痛苦中,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扔出了牢房,被拖在地砖上,朝着中央螺旋楼梯上升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奴隶主们要把他带到哪里,但他知道和唯一确定的是,等待他的是将一个痛苦而屈辱的死亡。
茱莉娅无声地从格栅中出来,站起来后,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小的圆形房间,地板上布满了棕红色的污渍,散发出几乎无法忍受的死亡和腐烂的恶臭,房间角落里有几具被蛆虫啃食的瘦弱尸体。
“我们似乎在奴隶坑的下面,这是他们玩乐后处理死人的地方。”她对着身后的人轻声说道。
说完后,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血腥的水道走过一个浅坡的小隧道,来到一个更大的房间,房间里满是空笼子和带刺的镣铐。在这里,一条缓缓的斜坡通向一对双门,她看向身后的同伴后,打开了门,门后是一条高而狭窄的通道,里面燃烧着火盆。
“我们似乎在船只的核心?会有守卫,很多守卫。”
她和同伴继续前进,快速、无声地像影子,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开放洞穴。远处是一片平静的黑暗池水,周围是码头,正对着一面被巨链固定的残破甲壳墙。她没有庆幸,反而察觉到了危险,绝望笼罩着她。逃脱的生路的就在眼前,但被挡住了。
数不清的地狱龙沿着岸边蜷缩,系着沉重的绳索的它们正在打盹,操控它们的驯兽师们正围在桌子旁吃喝着。或许当战斗开始时,那块甲壳墙会张开,像马蜂出巢一样把地狱龙倒入海洋。
港口之外是一群破旧的建筑,向洞穴顶部的多个同心层延伸。洞穴的表面和建筑的粗糙石头都发出明亮的光芒,给她一种晨光的错觉。
“这边走,走快点,避开巡逻队。不要慌张,我们正处于这座巨船的心脏地带。”当看到远处闪烁的火把,听到行进的脚步声后,她低声说道。
马尔沃很快意识到他的命运将比他所担心的更为糟糕,他正穿过奴隶坑,进入外部区域的曲折水道,这里是非当值海盗的藏身之地和酒馆。当拉动他的克拉肯右转后,他来到了一条宽阔的主干道,这里的石板上有红棕色的污渍,欢笑和刺耳歌声的声音消失在不祥的寂静中。
前方,耸立在城市狭窄街道上的建筑如同一只巨大的金属蜘蛛,那是恶毒神殿号的竞技场。
“拉德诺啊。”他呻吟着,但很快,他因为这句话挨了一脚。
“没用的废物,你会进入战斗坑,你必须发挥你的全部,带来良好的表演,不然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死的不会迅速。”克拉肯微笑着,用灵巧的手转动着鞭子。
马尔沃被吓得面色苍白,关于竞技场的故事一直是奴隶们的噩梦源泉,那些传说中的折磨和杀戮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整个城市回荡着受难者痛苦尖叫的夜晚,仿佛这些声音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背景音乐,伴随着每一个奴隶的不安睡眠。
他知道竞技场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是一个死亡与痛苦交织的舞台。那些被送进去的奴隶,不论他们之前是多么的强壮或聪明,最终都会在那残酷的环境中被磨灭,成为无名的尸体。想到这里,他的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
最终,克拉肯来到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前,门口站着十名穿着鳞甲、手持三叉戟和弯刀的海盗。他与海盗们用一阵急促的声音交谈,用着马尔沃听不懂的语言交谈。随后一名头盔上带着角冠的海盗,喊了一声难以理解的命令。
黑色铁门打了,马尔沃继续被拖行着,门后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被阴影环绕,只有几只冒烟的火盆照明。穿过走廊时,他能听到战鼓声和高亢而急促的咏唱声,这一道道声音让他的血液冰冷。
走廊尽头,几个人影从阴影中摇曳而出。那是几名身姿矫健的女性精灵,脸上戴着可怖的面具,她们只穿着些许盔甲,裸露的肌肤苍白并布满旧伤疤。她们慢慢围住马尔沃打量着,随后其中一名走上前抓住马尔沃的脖子,在提起的过程中她显得毫不费力,她歪着头盯着马尔沃的眼睛。
“新鲜吗?”她嘶声说道,她的声音也像刀刃刮擦石头。
“最强壮的,他已经被喂食,尚未感染,应该足够用了。”克拉肯回答着,但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杀戮姐妹的咆哮,让他紧张了起来。
“别自作聪明!”
“原谅我。”克拉肯说的同时低下头。
就当马尔沃以为会爆发冲突的时候,抓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他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把他带走,然后离开!”
得到吩咐的克拉肯赶紧动了起来,马尔沃能感觉到戴着面具的精灵正饥渴地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隧道的转弯处。在转弯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克拉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继续走了几分钟,深入建筑内部,沿着蜿蜒的楼梯往下走。越往下,恶臭就越浓,刺鼻的汗味和干涸的血腥味,腐烂和恐惧的气味迎面而来。很快,他进入一个潮湿的低顶室,铁栏杆锈迹斑斑,他能在黑暗中看到萎靡不振的身影和闪烁的眼睛。
“到那边去。”克拉肯指着房间尽头的一扇沉重的门说道,现在的他只想尽快把奴隶处理掉,然后离开这里,免得杀戮姐妹们决定用他来玩那血腥的游戏。
说完后,他嫌马尔沃的动作不够快,将马尔沃拖到前方,握住锈迹斑斑的铁把手。随着一声咆哮,门打开了,但他很快愣住了,门的另一边站着一个银白色头发、衣服浸透血迹和污垢的人类女人。
茱莉娅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随后她将剑刺入克拉肯的胸膛。
克拉肯看着胸口突出剑柄,眉头紧皱,随着剑柄的旋转,他的眼睛翻白,倒在地上。
确定精灵已经死了后,听到爬动声的茱莉娅转身,将抽出来的剑指向前。她看到一个肮脏、眼睛锐利的小个子人类,棕灰色的油腻头发环绕着头顶。
“西格玛保佑你,女士,我永远感激你。”瘫在地上的马尔沃退缩着,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他喘气的声音不断从那焦黄的牙齿中涌现。
“真丑。”茱莉娅想着,瘫在地上的人类男性秃顶、邋遢、泪眼汪汪、下巴狭窄。然而,声音却出奇的悦耳,带有一种奇特的旋律感。
“闭嘴!”茱莉娅上前一步,将准备起身的马尔沃踹倒,用靴子踩着马尔沃的胸口,让马尔沃安静下来。
做完这一切的茱莉娅竖起耳朵聆听着,但她没有听到来自石头的回荡声或靴子的脚步声。远处的颂歌和尖叫声划破了空气,似乎精灵的诡异仪式有效地掩盖了她的袭击。
“我们应该尽快离开,我不认为他有什么用。”一名人类男性从茱莉娅的身后走了出来说道。
“等等!请收起你的剑,我求你,我猜测你们正逃离这艘巨船?”
“你很聪明。”
“好吧,让我自我介绍一下,马尔沃·勒波尔,一名演员,你们的向导。”得到赞扬的马尔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他爬起来后,他做了一个滑稽的鞠躬,露出一个覆盖着皮疹的秃顶。
“向导?”茱莉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做着滑稽举动的马尔沃。
“我的建议是杀了他,我不认为他是向导。”人类男性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等等!千万不要这么做,我被关在这艘该死的船上已经很久了,已经有三个天体周期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经常出入这里,担任着侍者的任务,我观察了所有巡逻路线和守卫换班。”马尔沃说完后,掀起了自己的衬衫,露出了瘦骨嶙峋、满是伤痕和淤青的胸膛。
茱莉娅能看到马尔沃的胸膛上有一系列她看不懂的标记,粗糙的组织痕迹,就像一些仪式性疤痕。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密码,我是波尔罗德最顶尖的演员,但令人羞愧的是,我有时会从事一些不太合法的活动。我在自己的身体上标记了守卫巡逻的动向和活动,为不可避免的逃跑做准备。”马尔沃一边胡诌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茱莉娅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类男性,男性则耸了耸肩回应着。
“他可能会派上用场,如果不行,我们可以割断他的喉咙,让他的尸体腐烂。”
“太好了,我的生死听命于你,女士。”马尔沃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他知道他成功了。说完,他来到克拉肯的尸体旁,将紫色腰带上的梅瑟刀抽了出来。接着,他又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将一口翡翠黏液吐在了死者的脸上。
“茱莉娅,米尔米迪亚祭司。”
“里卡多,佣兵。”
“马尔沃·勒波尔,向导,现在……我们该处理我们的正事了吧?出发?”
“我们走吧。”
临时组建的队伍沿着克拉肯来时的路线返回,快速而无声地穿过阴暗的走廊。马尔沃努力跟上茱莉娅和里卡多的步伐,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是刚刚不久才来到船上的,不像他已经待了很久了。不久,他的胸口因疼痛而紧绷,他从来不是一个体力好的人,几个月的囚禁也让他身心俱疲。
然而,他无视了疼痛,踉跄着向前走。他能肯定这两个人是注定失败的,但他也许仍有机会逃脱并逃跑。如果他能偷偷登上一艘掠夺舰,也许能等到精灵启航去执行某个任务……
这不是一个好计划,虽然这可能会让他逃离这座地狱般的浮动城市,但也会令他迷失在大海上。另外,乘坐满是海盗的船上,想想都可怕,如果海盗发现他,会把他拖回来,然后把他的皮剥下来,他不止一次见过叛逃者和闹事者的惨状。
队伍进入了一个房间,除了墙上闪烁的火把,没有其他动静的迹象。前方是庭院的门,但走廊是空的,接着一阵尖叫声从走廊里传来,随后是轻微的嘲笑回声。马尔沃皱起了眉头,在这座浮动城市上,或许交给那群戴面具精灵的奴隶命运是最可怕的,一个充满折磨和恐怖的嘉年华,最终以活生生摘取心脏而告终。
“我们走吧。”
队伍走到走廊尽头,来到通向竞技场的大铁门前。里卡多正要开门,但马尔沃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进行阻止,他反射性地咆哮了一声,把马尔沃推到墙上,用前臂压住马尔沃的喉咙。
“等一下,外面……有很多守卫。”马尔沃嘶哑地说着,无力地抓住佣兵的胳膊。
“我说过他会有用,让这倒霉鬼喘口气。”茱莉娅说完示意里卡多退开。
里卡多退开后,瘫倒在地的马尔沃揉动着淤青的脖子。
“我们离开这里。”
得到吩咐的里卡多在马尔沃站起来的时候,不太温柔地抓住马尔沃,随后换了一条路线。
被顶在前面的马尔沃看着天花板上垂下的大钟乳石散发出柔和的紫色光芒,照亮了城市的洞穴,他们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只能从竞技场内部打开的暗门,当暗门打开后,队伍来到了城市的街道上。
随着午夜的到来,海盗和奴主们已经从生意中退场了,去满足他们那最原始的欲望。从每道门后都在传出诱人的气味和声音,墙壁和悬挂的标牌上画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堕落场景,随着队伍的深入,放荡的气氛变得更加迷人。一股香料的气味弥漫在整个街区,渗入肺部,混淆了思维,痛苦和狂喜的尖叫混合成一场纯粹感官的合唱。
“我可能会习惯待在这个地方?”里卡多的眼中流露出渴望的光芒,凝视着展现出的奢华颓废。
“你会被淹没在其中的,相信我。”
人类对这里不够了解,实际上这里是恶毒神殿号上的『欢乐区』,以其非法的危险和无尽的快感而出名,那些蜂拥而至的船长和海盗们大部分无法抗拒这种诱惑,他们在这里自以为是完全自由的。
然而,在所有这些闪耀的诱惑背后,却是杜利亚斯精心设下的一个陷阱,在这个条街道上,任何事情都无法逃过他的耳目。他的间谍和刺客在这些小巷中游荡,剪除潜在的敌人,并提取秘密以供他使用。尽管他在战争中的机智和技艺是出众的,但他对船长的苦涩和无限野心的理解,却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在这里,他创造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放纵世界,传达给每一位船长一个信息: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生活着。
被锁链束缚并涂上油彩的奴隶排列在街道上,由装饰华丽的卫兵用鞭子和带刺的棍棒看守,他们在狂乱的气氛中没有任何反应。
里卡多看了茱莉娅一眼,见茱莉娅摇头后,点了点头。
队伍继续发出,随着洞穴的开放,星光照亮了城市。在娱乐场所之外,高耸的舰队指挥官住宅大厦矗立着,六座扭曲的尖塔直冲天空,如同一只怪物的手臂,旗帜在城垛上飘扬。在这组建筑的中央,有一座黑色大理石构成的中央塔楼,厚重的大理石在黑色方舟的中心矗立,其陡峭的墙壁通过数十座弯曲的桥梁和天桥与周围的塔楼相连。
队伍登上了一座楼梯,来到一个高处的广场,这里可以俯瞰到宫殿区,一排高达三十米的石墙将溶洞与贵族的领地隔开。
“这里真是巨大,我们无法不被发现就进入这里。”里卡多低声咒骂着,一边伸长脖子看着堡垒的高处,一边抓着脸颊上的伤疤。数十名卫兵在城墙上巡逻着,他还能看到更多的卫兵在高塔附近行进着,更远的地方,他看到了数艘船只在停泊着。
“那边,我们就从那里爬上去。”马尔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茱莉娅把手指插进岩石的一个缝隙里,低头看去。队伍的进展相当不错,他们已经距离他们出发的地方很远了,欢乐区、竞技场和酒吧在紫色钟乳石的光辉下显得格外耀眼,但城市却在他们脚下缩小,走在街头的卫兵只能看作是一个微小的点。
在下面,她看到了嘴里咬着短刀正努力攀爬的马尔沃,尽管马尔沃的身材矮小,却以灵活的身姿优雅地移动着,从一个抓握点换到另一个,似乎对下面的巨大差距毫不在意。
“还剩多少?”与茱莉娅的目光触及后,马尔沃轻声问道,同时他的身体还在不断的移动着。
“你是什么人?”茱莉娅打量着马尔沃那张丑陋的脸问道。
“只是一个谦逊的演员,我的女士。”马尔沃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我的经验中,这是一种矛盾。”
“虽然舞台是我的真正热情所在,但多年来我也培养了其他技能,人总得吃穿不愁,尤其是在巴托尼亚的土地上,你明白吗?”见茱莉娅停止攀爬后,被挡住的马尔沃也停止了攀爬。咯咯笑了几声,在半空中用一种几乎像老鼠一样的手势搓揉着手。
“那么你是个小偷?”
“对我来说,这个词意味着一种不太专业的描述,这让我感到不适,我是,或者曾经是,一个宝藏掠夺者,一个盗贼,而且是相当出色的盗贼。”
“谁知道呢?但你确实派上了用场。”说完,茱莉娅伸手寻找另一个抓握点,将靴子踩在悬崖上站起身来。
队伍已经攀升得足够高,海风从黑色方舟的墙壁间吹入,湿润了他们的衣物,刺入了他们的眼睛。每一个抓握点都变得非常危险,他们的脚在光滑的墙壁上滑动。
很多次,当她挣扎着抓住石壁,手指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时,她都感到一阵来自恐惧的刺激。然而,她依然顽强地坚持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顶端正逐渐向她招手。
“我们快到了。”
茱莉娅说着跳上一个平台,一群阴影中的蝙蝠对她的出现感到惊扰,发出刺耳的叫声飞向空中。她有足够的空间让自己的身体贴在石壁上。抬头望去,透过墙垛她看到了尖塔,前方,也许是距离队伍六十米的位置,一个纤细的石桥从最近的塔楼延伸到悬崖边缘,蝙蝠的云团在夜空中盘旋,仍然发出愤怒的尖叫。
正当她准备爬上城垛时,她听到了铁靴靠近的声音,她将自己隐藏阴影中,听着大概由六名士兵组成的小队穿越城墙,走向最近的塔楼。她等了好几分钟,勉强地悬挂着,肌肉因保持这个姿势而剧痛。
当卫兵离去后,她伸手抓住了成城垛,用力撑起身体,她的全身都在疼痛,手指已经破损和流血,但她成功了,她蹲下身来,转身查看四周的情况。马尔沃发挥了他的作用,这个攀爬点选择的非常好,好到正好是两旁发光石头的最大照射范围外,她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海风沿着曲折的建筑呼啸着。
随后马尔沃爬了上来,当他落地后,他取下了用嘴咬住的梅瑟刀,蹲在角落查看四周的情况。当茱莉娅轻轻与他触碰后,他转头看了茱莉娅。
茱莉娅指了指远处,那是一座从附属塔伸出的抓握钩,缠绕主塔周围。主塔的更高层大约在他们头顶三十米的位置,通过另一座看似由漂白骨块雕刻而成的天桥连接着。
“从现在开始,我们遇到的任何人都要杀掉!动作要快,绝不留情!”拔出剑的茱莉娅低声说道,说完后,她转身弯下腰,准备将位于最后的里卡多拉上来。俯瞰城垛,她能看到里卡多还在努力的爬行着,她能明显感觉到里卡多不善于攀爬,长时间的攀爬令里卡多疲惫不堪。
“抓住我的手。”茱莉娅轻声呼唤着。
正当里卡多的手即将触碰到茱莉娅递出的手时,刺耳的号角声从主塔吹响了,还没等茱莉娅反应过来,整艘黑色方舟迎来了剧震,就像一个与黑色方舟一边大的东西从水里狠狠撞了黑色方舟一下。
里卡多的身体被剧烈的震动甩开,失去了平衡,他的手没能抓住茱莉娅的手。他挣扎着试图稳住自己,但船身的剧烈晃动使得他无从抓握,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悲壮的弧线,最终从城墙上掉了下去。他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找到一种办法减缓下落的速度,但一切都显得徒劳无功。他的视线变得模糊,逐渐被黑暗吞噬。最后,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
“里卡多!”茱莉娅惊恐地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声音在风中被撕裂,她的呼喊被狂风吞没,只能眼睁睁看着里卡多从她面前消失在深渊之中。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无助地跌坐在地,试图站起来,却被猛烈的震动再次摔倒。她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寻找任何可能的出路。
黑色方舟再次震动,整艘方舟被巨大的力量撼动,石块和木材纷纷崩落。随着号角声的持续,茱莉娅知道情况变得愈发危险。
“什么人?”远处,扛着收割者弩炮准备进入战位的杜鲁奇们看见了黑暗中的轮廓,立即用德鲁希尔语发出了大声的质问。见轮廓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们迅速采取行动,连弩上的箭矢像暴风骤雨一样发射出去,划破了夜空。
茱莉娅向刺猬一样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而马尔沃同样倒在地上,他捂着喉咙,剧痛使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视线模糊,只能勉强看到远处海面上的异象。黑暗的海面开始变得不安宁,一只只巨大的触手从水面中涌现了出来,像是从深渊中升起的恶魔。触手粗大而扭曲,覆盖着诡异的鳞片,末端带有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这些触手在海面上扭动,掀起巨大的波涛,将海洋撕扯成碎片。触手的出现似乎预示着某种巨大的威胁即将降临,整艘黑色方舟都被一股无形的恐惧笼罩。
“咯咯……咯咯……”马尔沃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时刻了,他逃不掉了。现在的他只想看着到底什么恐怖的存在拥有这些触手,他希望触手的主人能将这艘无比巨大的船毁灭,为他陪葬。
然而,从他身边经过的杜鲁奇没给他机会。一名拿着连弩的杜鲁奇见他还没有彻底死透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折返了过来,将连弩顶在了他的心口处。当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看见一只巨龙从他的头顶划过,随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