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余行拿出手机点菜，“可能得等会儿，你要饿了就先垫点别的。”
苏承抬手抽出了手机, 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 可是看着余行却没说出来。
余行努力意会了一下：“……要吃在家包的？菜市场有点远, 今天估计搞不定。要不明儿个……”
苏承道：“那就等到新年吧, 农历的新年。”
余行哄道；“行, 咱年夜饭包饺子。你先吃点东西，等过年了，哥教你……”
“谢谢。”苏承说道, “行哥，你真是个好人。”
余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好人卡, 甚至怀疑苏小同学脑袋烧得不太好了：“……算了, 你再睡一会, 我给你叫份饺子去……”
苏承阻止了他：“哥，不用, 我定了五小时后的航班。”
余行一下还有点没法顺畅接受这个急转直下的剧情：“啊？”
“我要回去了。”苏承道，“谢谢你，忍耐我这么久。”
余行：“……”
他竟不知道该客气一下说“没有的事”，还是夸夸他“你丫有这觉悟不容易”。
或者问一下这孩子是不是刚刚撞了邪？
最好不是脑子烧坏了，这孩子还不能去看医生, 挺麻烦的一事。
苏承解释：“我无意听到你们聊天, 这和我想象的不大相同。我知道你会为我困扰, 也想因此出现在你眼中, 停留在你身边。但我从不想令你难以生活。”
余行瞬间开始回想自己究竟和邢一兰他们说了些什么。
前途未卜的出道, 牛皮糖一样粘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苏承，监视与监听……
余行道：“其实我也还——”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也还怎么样呢？
还好？还能接受？
扯淡, 他实在是烦透了。
他说的每一件事都确有其事，苏承确实对他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让他原本最好的职业规划化为泡影，正儿八经的生活就此结束，余行费心费力把自己的生活绕城一个规规矩矩的毛线球，苏承来这没两天，差点没给他织个围脖出来。
苏承认真道：“哥，你还想要安慰我，谢谢，你是一个好人。我为之前的冒犯表示道歉。这一部戏，我想拍完……杀青以后，三年合约停止，你可以自由工作了。”
余行：“？？？”
倒不是这样不好，余行应该巴不得自己早点搞定苏承的问题。但这就像天上掉馅饼，一下把他给砸蒙了，节奏快得他跟不上。
苏承道：“你真的不喜欢，我还是就此离开好啦。哥，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开心一点么？”
余行猜他是听见自己今天和邢一兰说的话了，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声音不自觉地有点抖：“……你别钻牛角尖，别想不开啊。”
“我不会。”苏承道，“我想不开自杀，你会觉得，自己是杀人犯。”
余行道：“……你不能这么想，活着的意义还是挺广泛的……”
“哥！”苏承道，“司机来了。”
他话音刚落，屋子的门就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余行懵着迎进来门口的彪形大汉，看他领走苏承，挥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承全程乖顺异常，无丝毫的反抗。只在出去前说：“我不喜欢李一玄，他很讨人厌。”
说完就像逃一样地溜掉了。
李一玄瞪他。
余行眼睁睁看苏承一行人出去，随手带上门，半天没回过味来。
等他意识到自己忽然重获自由，邢一兰已经坐飞机去了外地的闺蜜家，李一玄也回去了，整个别墅瞬间回归到近乎无人入住的状态。
他自己过了年。
余行对过年的执念其实不强。他在国外呆了太多年，亲人举家移民，圣诞节或许还能记着问声好，过农历的新年，也只有他亲哥还记着给他打一通电话，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余行睡眼朦胧地接通，半天没搞明白他哥怎么突然顾念起了兄弟情，扯了半天的蛋。
临撂电话之前，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我最近失恋了。”
大哥叹了口气：“知道，刷微博看见了。没事，两年了，过去就过去了。”
余行感觉两个人说得不是一件事，但他刷了半宿手机，困得要命，懒得解释什么：“算了，我睡会儿吧。晚安。”
他刚点下挂断，又进来一通电话，这次是洛译：“余哥，新年好！”
新年？余行调出来日历，竟然都初一了。他说：“哦……新年快乐啊，最近工作顺利不？”
“特别顺利，一玄哥很照顾我。余哥你在家么？今天有时间——欸？”洛译说到一半，电话那边换了人，赫然是李一玄的声音：“余行，新年快乐，想开一点。”
自己一个人在家，余行过得昼夜颠倒，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脑袋都快木了，等他想反驳的时候，李一玄已经挂断了电话。
余行莫名其妙地给手机充电，开始盘算着年该怎么过。
……哦，不用过了，已经晚上九点了。
于是他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就算迎接新年。
正月十五前，邢一兰联系了余行，说苏承的状态不错，老老实实地住在医院，不胡闹着偷跑了，开春就回来拍戏。
余行随便应了几句，不想谈这个。
邢一兰说：“你问我以后的工作安排，我仔细想了，还是解约吧，我想做个工作室。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初学这表演专业，也不是很情愿的。爱玩，成绩不够好……现在能换个职业，也很不错。”
余行：“……”
“别的不谈，你是一名优秀的经纪人，”邢一兰道，“我在这里，先抛个橄榄枝？”
“谢谢。”余行郑重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
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新年的第三个月份，邵小五搞定了剧本，在横店重新开机。
工作人员纷纷从全国各地重新赶回来。周照之除外，据说是在追老婆，天天都在找人帮自己参谋爱情妙计，但用处似乎不大，馊主意太多，闹出来了很多叫人啼笑皆非的事。
余行自己飞去片场，这次时间来得及，他提前三天出发，先飞了上海，抵达横店后睡了足足十几个小时，才勉强倒回了假期昼夜颠倒的时差。
剧组重新办了一场小范围的开机仪式，邵小五满面春光，就差在脸上挂个牌，写上“好事将近”四个字。他上完香，就举着酒杯窜到余行身边，诧异地指着余行的黑眼圈问：“行哥！你这咋回事啊？！你们在下边的都这么……惨？嗨，那个生活，得节制……”
“……你少喝点酒。”余行莫名其妙，“什么上边下边的，明天开机？”
邵小五得意道：“对呗。你看剧本，绝对炫你一脸！棠棠亲自陪我改的哈哈哈……”
剧本早发到了余行的邮箱，他已经背得差不多了。
毕竟从事这个行业，余行对剧本的优劣也有些判断。他心里并不太看好这部剧，通篇节奏的把控都不太对，还是在用电影的方式讲故事，情节点卡得也不尽人意。
比如说，一场110分钟的电影完全可以十五分钟做铺垫，但你拍一百一十集的剧，连着铺垫十五集……这个节奏就很奇怪了。
“……好吧，是不太对，咱也就随便一拍嘛。”邵小五挠了挠头，“你就当咱是拍作业，能交上去就是胜利。”
余行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邵小五怅然道：“……好吧，道理我都明白，咱编剧也是专业的，本子改成这样，我都快拿刀架他脖子上了。我就是……想做点有风格的东西，我就……想试试。”
余行和他碰杯：“那就试试 ”
苏承也举着酒杯转了过来。看到一攻一受两个男主同框，跑来围观探班的原著粉丝发出了小声的低呼。余行侧身碰杯，苏承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鸡尾酒。
有个小姑娘突破了层层重围，冲过来道：“两，两位老师好！”
邵小五立即要示意保安，余行阻止了他。要是大型开机仪式，粉丝乱入很麻烦，但他们目前就是个草台班子，也没有什么巨星，无所谓：“你好。”
小姑娘拿出一张用路透p的照片：“能，能请您二位签个名么？”
余行一看，这p图的也是个天才，给他俩做了一结婚证，就差签字了。
邵小五：“……”
小姑娘一脸期待，余行想也没想就要签，邵小五却制止道：“不太好。”
姑娘小声商量：“签，签角色名字也可以……”
余行一哂，提笔在空白处签下“白孟晴”，又在后面加了个“余行”。
苏承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余行，接过笔签下了玄凌道三个字，在下面端正地写上“苏承”。
那小姑娘脸上唰地一下就红了，好像兴奋得有点过头，余行还照片给她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抚。
邵小五喊来保安送姑娘出去，顺手拿了两杯酒：“你俩的。”
余行和苏承一起去接左边那杯，又同时收回手，再一起伸向右面的。邵小五一脸无语，一人塞一杯了事：“你们自己聊，我去找棠棠了。”
等邵小五重新钻回人群，苏承朝余行点头示意，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