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宗仁听到声音后就立刻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题型高大,穿着白色休闲装,里边搭配了一件亮绿色的v领t恤,脖子上还有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看上去大约40岁左右的寸头男人,正在奋力地拍打着起初已被锁好的餐厅大门。
不得不说的是,由于我是一个外表朴素但内心很鲜艳的人,所以我对眼前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家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我指的是他的穿衣风格。我也很喜欢亮绿色这种骚哄哄的颜色,于是我忍不住隔着门透过那些倒在地上的x展架和易拉宝多看了他几眼,胡宗仁则没理他,而是直接走到起初放下装备的桌子跟前,把腰包和八卦袋重新别在了腰上,然后一边问谢店长说,门口那个穿得像跟莴笋的家伙是谁啊。
谢店长听胡宗仁这么一说,于是侧着身子去看门口,接着跟胡宗仁说,那是我们的老板,就是这家店的加盟商。胡宗仁问谢店长说,他怎么跑来了?谢店长说,因为刚才我们在楼上的时候,老板曾经打来电话问事情解决了没有,她告诉老板正在解决中,现在已经关门歇业了,然后老板就急匆匆的跑来了。
胡宗仁冷笑一声说,怎么了,就你们店现在这样子还想开门做生意啊?现在不关门处理好,是等着别人传开了,让那些管事的部门来勒令关门吗?真是不分轻重啊。谢店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毕竟胡宗仁洗刷的始终是她的老板。胡宗仁对谢店长说,那你就赶紧给你们老板开门去吧,别愣着了。说完他继续整理自己的腰包之类的东西,很快谢店长打开了门,那个寸头男走了进来后,谢店长就立刻关上了门,并且把先前被老婆婆撞到的那些歪歪斜斜的x展架和易拉宝也都扶了起来。
那老板看上去架子不小,刚一进来,先是找到角落里的那些店员,扫视一周后,他看上去很生气的说,你说你们什么情况,白天人流量这么大你们把门给关上,你知道这地方的店租算到每天得多少钱吗?这已经是第二次关门了!他说话的声音很洪亮,但是听上去很大模大样的,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寸头男接着说,请来你们两位师傅,这二楼出了问题你们直接在二楼办事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连一楼的大门都锁上了?接着他又转身指着那群店员大声骂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耽搁一天我的损失有多大,你们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马上给我开门去!谢店长听到老板这么生气,有些犹豫,用眼神看向胡宗仁。胡宗仁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个寸头男。我走到那个寸头男身边跟他说,这位老板,这事情没好好解决清楚,你开门要是害到别的顾客怎么办,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不是吗?他看着我,依旧有些大声有点不可一世的说,你就是这次请来的师傅吧?把整个二楼都给你们腾空了,你还不让我做生意,听说关门这主意就是你们俩给出的对吧。我虽然开始有点不爽他,但是还是压着火跟他说,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种事如此被外人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是你这家店要名声扫地,连你们这个餐饮品牌都会因此收到影响,再说了,你凭什么要消费者到你店里来吃喝的时候,还要时不时被吓唬一下?这楼下闹哄哄的,你让我们怎么在二楼安心做事啊?
我说道后边几句的时候,也有点生气了。我和胡宗仁都算是接单做生意的人,所以我其实明白耽误时间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结果那个寸头男看我大声起来了,一下子傻大款的轻蔑劲就上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说,我拿生意给你们做,你们俩还跟我这儿叽叽歪歪的,怎么了,想教我怎么做生意啊?从出了这破事到现在,也没看见有顾客投诉说我这店里闹鬼啊,怎么你们俩家伙一来就挡我生意,损失从你们酬劳里扣吗?你那点酬劳够扣吗?
这些我是真的有点怒了,我正想顶撞他几句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把我给护到了一边,然后嬉皮笑脸的对那个寸头男说,先生,您贵姓啊?我知道胡宗仁这个表情,越是这种阴阳怪气的笑,就越说明这家伙要使坏了。这样也好,这寸头男太跋扈了,他只想到他是拿钱给我们赚,却没想到我们是在帮他解决麻烦。那个寸头男说我姓什么不用你管,你们俩就只管把事情给我解决了,拿了钱就走人,罗哩罗嗦的,刚出来混是吧?
胡宗仁还是笑着跟他说,是这样的,既然你要我们来办事,那就按我们的方式来办,否则你就自己来,你这店里这么多员工,你不能只想着赚钱,连鬼都到你店里来捣乱了,你说说你都衰到什么地步了。胡宗仁还是笑嘻嘻的,但是言语中夹杂着的挖苦与讽刺的语气,我知道他是在故意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方式激怒对方。因为我们都深知一个道理,当双方立场不一,相互对立的时候,你越是表现得很开心高兴,你的对手就会越不高兴。果然,那个寸头男还是中招了,他被胡宗仁这一番话气得脸上通红,但毕竟是40多的人,生活的阅历让他显得比较沉稳,他只是气呼呼的说,那你们要是十天半个月抓不到这个鬼,我就十天半月不开门做生意?胡宗仁继续气他说,那没办法,谁让你这么带衰啊,你以为穿得花花绿绿像瓶芥末就会火啊?等着吧…
寸头男气得不说话了,他大概也明白如果继续跟我们争下去,耽误的只会是自己的时间,而且我和胡宗仁既然敢这么冲的和他说话,自然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搞不好待会事情办不成还挨顿揍,那就太不划算了。胡宗仁看他也没继续嘟嚷了,于是转头问小田说,刚才你在厕所里,老婆婆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胡宗仁这么一问,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田的身上,这搞得小田有点惊慌的感觉,她说,老婆婆就是跟我说了下她第一天进店里来是为什么,然后为什么每天都来的原因。老婆婆有点神志恍惚了,说话也词不达意的,我都是听一半猜一半,但是后来我听明白了几个字,她说她老了,快要死了,想自己的孩子了。
小田说完后,又一副情有所触的样子,低下头,揉了揉鼻子,看样子又快哭出来了。我虽然觉得小田这种品德的姑娘实在很难得,但是这种不分缘由的爱心泛滥,终究也是个不妥的行为,毕竟是人鬼殊途,加上本身也是陌生人,太过于进入别人的生活,就好像不愿意相信电影终究会散场一样,直到电影院散场的灯光亮起,才会发现这一切不过就是个只能留在心里的故事。
我本来想安慰她几句,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从她口中得知老婆婆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了,而且甚至糊涂,会不会是有痴呆症之类的,会不会正因为思念的时候遇到了小田,于是觉得找到了记挂的方向,就不肯离开了呢?小田告诉我,由于老婆婆跟她说的那些话多数自己听得糊里糊涂的,所以她也只是知道这么一点,她哭是因为觉得老婆婆可怜,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也走得不安生。
胡宗仁问我说,那现在到底你觉得该怎么办,总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人家还要做生意赚钱呢,不然人家可怎么吃饭啊。胡宗仁真是嘴贱,又借机挖苦了一番那个寸头男,我含着笑意看着寸头男的表情,快憋出内伤了,完事还要乖乖把钱给我们,真是好笑。我问小田,你刚才说你知道怎么办了,那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小田想了想说,我的想法很幼稚,我想要想法子找到老婆婆的家里人,她的口音是本地人,既然来了我们店里说明她生前的地方离咱们这儿不远,如果在这附近找的话,应该是有办法找到的。
胡宗仁摊手问她,你怎么去找啊,又没照片,又没姓名的。小田很委屈的低下头说,所以我才说我幼稚啊。沉默了一会,胡宗仁说,这样吧,你的手机能够照相吗?小田说可以,胡宗仁说那咱们俩再上去一次,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去靠近老婆婆,然后找机会照一张,咱们把相片打印出来,然后再找点人在附近分发一下,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幼稚,因为如果能够找到她的家人,那么就能够找到她的孩子们。这样一来的话,就比较容易把老人家送走了。
胡宗仁说得对,眼下强行抓走老婆婆确实我们也不忍心,这边这个寸头男又盯着想我们尽快完事自己好接着做生意,在场就我和胡宗仁是内行人,别人也帮不了太大的忙。于是我也对小田说,你和这位婆婆算是有缘,她也不会伤害你,这件事就按照胡师傅说的办吧,这也是我们目前觉得最保险的一个办法了。
于是胡宗仁再次把腰包取下来,让小田走前边,自己跟在后边,我就没有上楼了,因为多个人就会让老婆婆多一层防备。他们上楼后不久,就听见一阵小田的声音,说的什么就听不清了,又过了一会,他们就走了下来。在胡宗仁下楼梯的时候,我问他拍到了吗?胡宗仁说拍到了。我说清楚吗?他说比你的黑头还清楚。
下楼以后小田把手机递给我,于是我开始翻看照片。是拍得很清楚,用来打印传单完全足够了。我笑着对那个寸头男说,停业期间你的损失,就找这老婆婆赔吧,她肯定有钱,家里人肯定烧了不少钱给她的。
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他丝毫不觉得我们作为受雇者这么调侃雇主有什么不妥。可是当寸头男把手机从我手上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颤抖着声音说:
“这….这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