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峥放下马车帘,对前面赶车的库杂索说:“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那两个正在买东西的姑娘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是他都听不到了,后面的他也不想再听了。
想起柳如烟那张脸,他就想知道她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是不是同样觉得好笑。同时他又想起,他不在的这几年,青州的闲话不知道又多恐怖,他不过是上街而已,随便就能听到这样的话。
那柳如烟在青州这么多年,不知道听到的闲话有几多。想起她那双淡漠的眼睛,或许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去一趟柳府。”
柳府,柳如烟正在挑选红绸,那天谢云峥说要跟她履行父母之命,她回来就开始挑做嫁衣的红绸了。
她不是着急,但是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她心里终究是有些喜悦的。
贴身丫头阿月看着满屋子的红绸,眼里尽是惊讶,“姑娘,您真的准备做嫁衣了?”要知道她家姑娘自定亲之后,这六年从来没有做嫁衣的打算,这次竟然打算做嫁衣了,真是奇事。
“我今年二十二了,倘若不做,只怕成亲时,就只有去成衣铺买了。”随手摸着红绸的质量:“嫁衣还是要自己做才好。”
阿月点头,说:“姑娘说的是,那谢家公子的亲咱们退了也是好的,咱们家姑娘生得这般的美,又这么有才华,他不喜欢是他的损失,咱们退了再寻一门亲事就是。”
柳如烟听着,也没有说话,最后选中了几匹红绸,对她说:“留下这几匹,剩下的搬出去吧。”
阿月出去后,她在屋子里展开红绸,按着自己的身段画了个雏形,又看向另一块红绸,想着谢云峥的身形,不好下笔。
正在她烦恼的时候,阿月惊慌的跑进来说:“姑娘,谢家公子来了。”
她心头一跳,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大厅走去。一到大厅就看到谢云峥正跟自家老爹聊得起劲儿。
她压下狂跳的心,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道:“谢公子安。”
谢云峥回礼:“柳姑娘好。”
柳父笑着说:“如烟,你陪谢公子说说话,我去忙了。”说完自觉自己做得很好,便轻快的走出去了。
“谢公子今日来所谓何事?”
谢云峥轻笑:“来让姑娘量一量身形,好做婚服。”
柳如烟猛然抬眼,他怎么知道她想量他的身形?难不成他还会算么?“既是这样,谢公子请跟我来。”说着就带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的阿月一脸震撼,这谢公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姑娘是给他做婚服?
到了柳如烟的房间里,他就看到几块打开的红绸,一块已经画上了身形,另一块还没有。柳如烟不知道怎么开口,谢云峥便张开双手站在屋子中间道:“柳姑娘量吧。”
柳如烟红了红脸,拿出印尺,先从肩膀开始量,量一个数据就用笔写一个。看上去谢云峥并不是很高,但是细细量起来,他还是很高的,足足的比她高了一个头。他看上去有些瘦,但是后背还是很宽厚的。
量他的胸围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转过来。”谢云峥便听话的转了过来,又张开了双手,她有些羞涩的伸出双手,双手环绕他,在他背后把印尺递给左手,拉到胸前比了一下,立马放开。
然后又量腰围,还是像刚才那样,伸手环绕,谢云峥双手张开,像是要拥抱她。她的脸不知怎么就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烫得惊人。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她才对他说:“好了。”可是谢云峥并没有动,她问:“怎么了?”
只见谢云峥坐到一边的凳子上,撩开长袍,露出脚说:“还有脚长没有量。”柳如烟这才想起,要给新郎做鞋子的。
她又拿起印尺准备蹲下身子替他量脚长,却见他接过她手里的印尺说:“我自己来。”很快他就量好了,在那张纸上写下数字递给她道:“有劳柳姑娘了。”
柳如烟点头,把那张纸收好,才问:“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并不是疑问句,她知道他一定是有事情才来的。
“我要去一趟上京,我特地来跟你说一声。”
“上京?”她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次去不会太久,端午便回来,同你成亲。”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只见她澄澈的双眼突然好像一潭湖水被丢下的石子激起了波纹一样,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好。”
屠娇娇醒来的时候发现床顶有些熟悉,去而不是她的小院子里的床顶,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傅长安房里的床顶,她猛然转头,就发现傅长安躺在她的身边,睡得很好。
她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烧,那她是怎么来他的房里的,她只记得昨晚跟老苏他们划拳喝了些酒,然后外面开始放烟花,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还好,还是很整齐,轻轻的掀开被子,悄悄的爬起来双手撑在傅长安的身体两侧,左脚跨过去,突然,傅长安的眼睛就睁开了。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没能撑住,一滑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撞得她的鼻梁一疼,正准备起来,后背就搭上了一双手。
“再睡一会儿。”浓浓的鼻音,一听就是没有睡醒,她轻轻抬起头,发现他又闭上了眼睛,但是双手紧紧的扣在她的后背让她不能动弹。
屠娇*了一声:“傅长安?”没反应,“傅长安?”没反应。
最后她就放弃了,把脑袋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的心跳声,她打了哈欠,眼睛慢慢的变的沉重,最后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脑袋上面传来一个声音:“醒了?”随即就是一阵笑声,她就感觉自己靠着的胸膛一阵震动,她愤怒的抬头道:“明明是你拉着我睡的,现在倒来说我。”
傅长安笑弯了眼睛说:“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
屠娇娇怒道:“不要这么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
“哼,不跟你说了,我要起床了。”说完就伸手掰开扣在她背上的手,下了床。打开门吼道:“小小,端水来!”
远处小小的声音传来:“知道啦,夫人!”
关上门的屠娇娇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时代,当真是交流基本靠吼,不知道这样下去她会不会练个女高音出来。
不一会儿,小小就端着水进来了,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笑意,那种眼神,就像,像她第一次脑子发胀亲了傅长安后她看他的眼神。
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和正从床上起来的傅长安,她知道,小小又误会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一天哪儿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她洗漱完之后就坐在铜镜前由小小给她梳头,傅长安在一边洗漱完毕之后就过来看她梳头。
“看什么?”她白了他一眼问。
“看我夫人梳头啊。”他理直气壮的回答,惹得边上的小小噗嗤一笑。
屠娇娇从镜子里白了她一眼说:“编个辫子就是了,不用那么麻烦。”小小这才在上面梳了个髻,剩下的头发麻利的编了个辫子,还在上面别了几朵刚刚从外面摘回来的红梅,用那根碧玉簪插在髻上。
她站起来对傅长安说:“今天让小小给你束发吧。”随后就出去了,走在回廊下,她想起今天是初一,便去了账房要了个红包,又去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拿出了点儿银票塞进去。
吃早饭的时候,傅长生以一就干脆的朝她跪下,磕了三个头朗声说:“母亲,儿子给您拜年了!”
她叹了口气,心道还是自己机智,早早的准备了红包,从广袖里拿出那个红包说:“我也没有工作,不像你爹那样端着朝廷的铁饭碗,还有工资可以领,这点儿钱是我的一个心意,你也别嫌少。”
傅长生摇摇头说:“母亲说的什么话,父亲的不就是你的吗?”
屠娇娇喉头一哽,她还能说什么?这时傅长安来了,那孩子又麻溜的给他磕了三个头说:“父亲,儿子给您拜年了!”
傅长安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孩子,起来吧。”然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包,明显比她的要厚,她也当作没看到。
吃完晚饭,她想去一趟驿馆,须卜在那儿,左右他是阿瑶的继子,也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她还是要去看看。
“我要去一趟驿馆,可能会晚点儿回来。”
傅长安点头说:“我陪你一块儿去,左右他也是我的大舅子。”屠娇娇就低头不说话了,这人厚脸皮起来真是没人能比得上。
他们到驿馆的时候,须卜刚刚起床,看见他们来了,打着哈欠说:“你们上京太冷了,比我北狄还要冷上几分。”
“我怎么就觉着差不多,是你自己心里觉着冷。”
正说着,耶律斛就端着一盆水进来了,看见他们也没什么反应,放下盆就静静的站在一边。
须卜洗了脸就坐到他们面前说:“怎么,这大过年的,你们是要来给我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