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武林中罕闻罕见的剧斗叠了出来。
我死则敌生,我生则敌死。双方都有制敌于死地的决心,出手尽是杀着,招招制命,式式追魂,鞭影剑芒在月光下交织成幕。月光被绞碎,空气撕裂,咝咝的破风声刺耳惊心,谱成了令人丧胆亡魂的死亡之曲。
一个为了保命,一个为了除恶,目的一致,都要置对方于死地,是以各出全力,每一出手都指向对方致命的部位。
激烈至极!
凶险至极!
谁倒下便没有明天。
藤鞭可柔可刚,而金剑是宝刃利器,一般而论,利器当然占优势,但藤鞭在刚柔互济之下变化繁杂,加上使用者的功力修为,较之利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吃了秤锤铁了心,古二少爷誓不放过这机会。
闻天浩——未经证实之前的假定——同样有除去最可怕的敌人的决心。
生死两极,没有中间路线。
场面如狂风暴雨,如果现在有人在旁,除非他武功已到了某一至高层次,否则绝看不出双方施展的是什么招式。
天地变色,星月无光,
如果没有充盈的内力做后盾,绝无法支持疯狂的剧斗,而且谁都不许有丝毫的失误,否则便决定了命运,
半个时辰过去,双方仍是势均力敌之局。
无论攻防,鞭剑的招式都无懈可击。
要突破僵局,只有出奇招之一途,双方都在等待可乘之隙,没有制胜的把握之前,谁也不敢率尔改变形势。古二少爷有向不轻用的绝招,但他必须觑准时机一击奏功,否则的话便是犯险,而面对这样对手是不可图侥幸的。闻天浩得了“华岳三公”的各五成功力,内力是不虞匮乏的,必须在招式上达到制敌的目的。
又是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交换了多少照面已无法计数,古二少爷在久候时机不至的情况下,决定主动造势,一声沉哼,招式疾变,藤鞭幻化,使出了“万蛇钻洞”,鞭尖如无数蛇头,钻隙穿缝,不留半点空间。
当然这只是一个招式,为时极短。
闻天浩全力封阻,招式立呈凌乱。
紧接着,古二少爷又一招“五丁开山”,一招五式同时展出有如一式,分指五个几乎不可能的部位,角度的玄诡完全脱离武术常轨,把不可能变为可能,使对手无从封拦堵拒,更无法拆解应变。
几乎是武术的极限,放眼当世,难有其匹。
一声闷哼,闻天浩闪电暴退。
古二少爷如影随形而进,正要施展最后杀手……
闻天浩扬手,一蓬黑雾卷出。
古二少爷滞了一滞。
闻天浩电掠而去。
古二少爷感到一阵晕眩,他明白对方放的是毒雾,急忙取出尤二虎所赠的解毒丹纳入口中,和津吞下。
闻天浩已经鸿飞溟溟。
解药正对了毒性,灵效之极,古二少爷很快地回复正常,他连看都不看,心知对方已去远,追之无及。
闻天浩的毒功源自尤二虎的师父,是以一腋即解。
又被兔脱,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
古二少爷深深吐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离开。
“碧玉蟾蜍”没有下文。
妙香君和门士英的吉期却又来临。
范府。
高大的门楼依旧冷清,跟平时没两样。
大厅里布置了花堂,结彩张灯,中间一个大双喜字,喜烛高烧,桌围椅披一色红,家下人等也换了新衣,不见贺客,进出来往的全是自家人。是有喜气,但气氛却显得十分地异样,这不像大户人家办喜事的场面。
参与婚礼的陆续入座,男左女右,右边首位是妙香君的奶娘尤大娘,依次是花灵、妙妙。左边第一位是大媒“天眼客”,然后是唯一的外人古二少爷、玄玄。豪客充当唱礼,站在居中右上侧方,其余的下人排列在厅门之外,正中央主婚人的两把大交椅还空着,一组五人的细乐坐在左上侧方。
古二少爷的心有些晃漾,情绪很复杂,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不安,他觉得不像是参与喜事,而是在观赏一出极尽诡谲的戏曲。
“吉时已到,有请主婚人就座。”豪客高唱了一声。
一男一女主婚人出堂,分别在交椅上落座。
古二少爷一看,一颗心突然收缩。
男的是“天煞星”,竟然还蒙着面巾。
女的赫然是“芳苑夫人”,她就是花灵的娘么?为什么会是女主婚人?真的是不可思议,太离谱了。
“新人出堂!”豪客又高唱。
一对新人缓缓并肩步出,门士英吉服华丽,妙香君凤冠霞帔,头罩红巾,看不见面目,两名丫鬟紧跟在身后,大反礼俗,新娘不用搀扶。
“拜天地!”豪客再唱。
妙香君没有动静,低头兀立如故。
门士英拉了拉妙香君的衣袖,妙香君没反应。
场面相当尴尬。
古二少爷直觉地感到事有蹊跷。
赞礼的豪吝似乎发了急,转头望向花灵。
花灵站起身……
“芳苑夫人”和“天眼客”锁起了眉头。
蓦地,一个蒙面人出现在正对厅门的阶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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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亦扬!”花灵栗叫了一声。
厅内坐着的全都离座而起,所有的目光集中射向蒙面人,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惊愕,有的激愤。
古二少爷并不感到意外,他早料到这冒充庄亦扬的不会轻易放过妙香君和门士英,只是这么多高手齐集一堂,他居然敢现身,胆量实在够大,他何所恃?
他是真庄亦扬还是假庄亦扬?
他采取了飞蛾扑火式的行动定然有其把握,这就显示了这行动的背后隐藏了极其可怕的变数,真的不幸而言中,这不是一场值得庆贺的喜事,后果是什么也无法逆料,事实上一开始便是悲剧,难道也会是悲剧收场么?
门土英的脸色变得非常非常地难看,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地抽搐,而眼神却是相当地可怕,这种表情头二次在他脸上出现。
古二少爷沉住气,静以观变,眼前轮不到他干预。
“你是什么人?”门士英栗声喝问。
“嘿嘿嘿嘿……”回应的是一串刺耳阴笑。
古二少爷极感意外,门士英何有此一问,为什么不直斥对方是庄亦扬?
妙香君紧紧靠向门士英,她似乎很害怕。
“天煞星”挪步……
“由我来处理。”“芳苑夫人”寒着脸伸手拦住“天煞星”。
“天眼客”和豪客已准备采取行动。
排列在厅门外的家下人等纷纷退向两侧。
尤大娘的表情很古怪,看不出她心里究竟是什么反应,既没愤怒,也没惊奇,但目光却是注视一对新人。
“芳苑夫人”挪步。
蒙面人抬臂,掣出了金剑。
“你,到底是谁?”门士英再次喝问,声调已变为阴森,眸子里放射出令人怵目的杀光,其状可怖。
“芳苑夫人”已将步到厅门边。
“天眼客”和豪客紧随其后。
“啊!”一声闷嗥发自门士英之口。
全场皆震。
“芳苑夫人”等三人齐齐回身。
门士英双目暴瞪,脸孔扭曲。
妙香君退开两步,手里一把利匕在滴血。
“呀!”厅内爆起一阵惊呼。
门士英身躯晃了两晃,费力地侧转,一只手捂住右胁,鲜丽的吉服半边添了殷红,胸部在剧烈地起伏。
“香君,你……你……你这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妙香君扯去盖头,脸色凄厉。
古二少爷也惊愣了,完全估不到的情况。
厅内厅外一片死寂,没人开口,也没人移动,一个个呆若木鸡,只是表情各异。喜事变成了丧事,谁也料不到,简直地就不像是事实,各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恶梦,当然,其中也有极少的例外……
“香君……为什么……”门士英的脸孔已扭成了怪形,身躯也在抽搐。
“你明白为什么,你心里雪亮。”妙香君咬牙咬齿。
“你……一直都在装假。”
“不错,在古二少爷给我解药之时我便已清醒,但我不能清醒,对付你这禽兽绝不能有半点大意,我………一直活在炼狱里。”妙香君的眸子似乎要喷血。“你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瞒尽人的耳目,可惜你人性尽泯,不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如果没有报应,是谓无天理。”
“香君,我……不恨你……只是……”
“你没资格谈这恨字。”话锋顿了顿。“我几次救你,是为了让你活着,我要亲手杀你,否则难消此恨。”
“香君,我……”门土英口角溢出了鲜血。
“你毒杀了庄亦扬,三度弑师,为了灭口,你几次枉杀无辜,兽性毒行,世无其匹,你为了那错误的传言,认定你孪生兄长是被谋杀而对我范家横施残酷的报复,你的作为,人神共愤……”妙香君开始激动。
古二少爷似乎明白了什么。
“香君,你……肚子里……”
“哈哈哈哈……”妙香君狂笑起来,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久久才敛住。“你这种人还指望有后么?”
“什么,你……”门土英摇摇欲倒。
“闻天浩,你在做梦,你注定要绝后。”
闻天浩三字震撼了全场,几个与范家有关系的脸孔全变了形。
“他是闻天浩?”花灵尖叫出声。
古二少爷完全明白过来,闻天浩与闻天声是孪生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难怪连“华岳三公”和“云岭三怪”之中的“一矮”都认不出来。他认定闻天声之死是范江陵的阴谋,故而展开了酷烈的报复。他毒杀庄亦扬之后用着替身,蒙面是怕被人认出,一人数面,极尽鬼魂之能事。同时,也顿悟小老头所谓“水到渠自成”之义。
那现身院中的蒙面人又是谁?
望过去,那蒙面人手中金剑已还鞘,仍兀立不动。
闻天浩双目虎张,然后黯淡下去。
“香君,你……忍心杀害你……肚中所怀……”闻天浩的声音已呈嘶哑。“我死……不怨天,不尤人……只望能保留……”
“别再做梦,那孽种已经……另行转世投胎了。”
“你……啊!”闻天浩口喷血箭,凄厉如鬼。
“闻天浩,你可以安心倒下了!”美如天仙的妙香君此刻似乎已成了另一个人,她心里的恨使她完全改变,没有半丝悲悯。
“嗯——”一声长喘,血沫急涌,砰然栽了下去。
一个充满罪恶血腥的生命结束了。
“喀!”屏口同声的喘息,众人直到此刻才舒过一口气来。
妙香君扯去了装饰吉服,里面是平常的衣裳,显然一切都预做了打算。
“大姐!”花灵步上前。
“我最后叫你一声小妹,小虎交给你了。”
“大姐,你……”
“爹,娘!”妙香君举首向空。“不孝女儿来追随你们了!”反腕,锋利的匕首没入心窝,其深及柄。
“大姐!”花灵厉叫一声,阻止已来不及。
“天煞星”、“芳苑夫人”、“天眼客”、豪客等一拥而上。
尤大娘已抱住妙香君,泪水夺眶而出。
家下人等发出一片惊叫。
花灵掩而哭出声来。
院中的蒙面人揭下了面巾,赫然是玄玄。
古二少爷向妙妙做了个手势,举步出厅,与玄玄三个人悄然离开。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带走的是一颗沉重无比的心。
客店房间里,古二少爷跟玄玄和妙妙浅酌交谈。
“妙香君的事算是彻底了断。”玄玄感慨地说。
“她死得不值。”妙妙戚容未改。女人总是心软的。
“人生如戏,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终归是要落幕的,妙香君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古二少爷摇了下头。“闻天浩聪明过人,可惜心胸狭隘,析理不明,迷途而不知返;结果是害人害已。”
“武林败类,枭獍其性,百死不足以偿其辜。”妙妙愤愤然地说。“香君姐天性善良,偏偏遇上这禽兽,难道真的是红颜遭天妒?”
“二少爷,范家公案已了,恩怨两消,有几桩事我不得已而隐瞒,现在必须向您禀陈。”玄玄改变了话题。
“噢?你说。”
“花灵跟妙香君姐弟是同父异母。”
“啊!”古二少爷大惊意外。花灵与妙香君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可是从没想到过的事,两人曾经为了闻天浩的化身门士英而几乎反目成仇,难道彼此都不明白各自的身世?“她们原本就知道?”
“不知道,最近才披露的。”
“是谁披露这秘密?”
“家师本来就明白,最近才由师妹巧婵透露给我。”
“这……不对,花灵父母健在,而范江陵……”
“蒙面客就是范江陵,当年他是诈死。”
“啊!”古二少爷又惊呼出声,这太意外了,范江陵居然没死,而与“芳苑夫人”另立门户。“这么说‘天煞星’便是范江陵?”
“不错,这秘密江湖中除了家师没人知道,范江陵是‘招魂催生鼓’的传人,以‘天煞星’的姿态纵横江湖,家师原本与范江陵是至交,就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知这秘密而遭范江陵灭口,很幸运被‘招魂催生鼓’所救,死里逃生,当时应承绝不泄露这秘密,否则必被招魂,这便是家师守口的原因。”
古二少爷努力镇定了一下沸腾的情绪。
“那令师现在何以又能揭开这秘密?”
“第一,他已弃绝江湖,不再是江湖人。第二,二少爷已经直接与‘招魂催生鼓’正面接触,而江湖上不少前辈人物知道老怪与范江陵的关系。第三,家师对二少爷十分推崇,揭露事实真相对二少爷有帮助。”
古二少爷深深点头,终算明白当初段巧婵警告自己与花灵保持距离,否则便会后悔的用意,“天煞星”是花灵的父亲,而自己追查“碧玉蟾蜍”公案的对象是“天煞星”,如此一来,问题的确难以处理,实在想不到整个事件会藏了这多变数。
“还有么?”
“有,那车载金银到土城豪赌的豪客便是‘狼心太保’盂飞,盂家被灭门的故事是经过周密安排设计的。”
“啊!”古二少爷第三次惊呼,又是想不到的意外。
“他俩跟‘天眼客’是结拜兄弟?”
“对,三人一气,他们聚积的不义之财,可以买一百个土城,因为‘招魂催生鼓’的守口,他们不知道家师死而复活,一直在挖丁财神的底,而家师对他们的行径却了若指掌。家师为了复仇,以各种面目身份出没在天龙瀑一带,故而对闻天浩毒杀庄亦扬后又移尸然后冒充死者的经过亲眼目睹。”
“对了,说到这……有个干瘦的小老头……”
“他就是我师妹易容来向二少爷提供线索的。”
“是她?”一连串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数使原本冷静超人的古二少爷再也无法保持情绪的平衡,思绪起伏如潮。
“我看……巧婵姑娘对二少爷是一片痴情。”妙妙到现在才开口插话。“她的确是个好姑娘,二少爷对她的看法怎样?”
古二少爷默然,他能说什么?
“真的,我那师妹对二少爷的确情有独钟。”玄玄立即帮腔。
“我还有重任未了。”古二少爷岔开话题,他不愿深谈儿女之情的恼人问题,实在,他现在有些六神无主。
“‘碧玉蟾蜍’不是有着落了么?”玄玄挑起了眉。
“东西到手才算。”
“二少爷担心‘招魂催生鼓’会食言变卦?”妙妙偏起头。
“很难说,到手才是功名,像他那等怪物不能与正道人土相提并论,对诚信二字视如无物,随时可以变卦,我在等他所谓的时机。”古二少爷神色凝重地说。
“要是那老怪物真的背信呢?”
“重登百丈峰!”
“对了,二少爷,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哦!什么?”
“记得妙香君曾经藏身的窝棚么?”
“记得,当时……她好像受伤流血。”
“不是受伤。”妙妙神秘地笑笑。
“那是什么?”古二少爷有些困惑。
“小产!”妙妙的粉腮一红。“这秘密连花灵都不知道,我当时对她伸援手,她吐出了心中的秘密,但要求我在她没与闻天浩做最后了断之前替她守密,我答应了,所以只好暂时瞒着二少爷,只在暗中留神。”
“唉!”古二少爷叹了口气。“冤孽,悲剧!”
“闻天浩该得这种报应。”玄玄愤然说。
“嘭嘭嘭!”房门被敲响。“二少爷,我是小二。”
“什么事?”
“有人传字条来。”
玄玄很机灵,立刻起身半拉开房门,从小二手里接过字条,回身递与古二少爷。字条打成一个扁平结,古二少爷打开,看了看,皱眉作思索,然后是双睛一亮,站起身来道:“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饭你两个自理。”
“二少爷去赴宴?”妙妙半开玩笑地说。
“差不多!”古二少爷抓起藤条便走,一脚跨出房门忽而回头。“是花灵邀约见面,地点在飞龙瀑。”说完,匆匆离去。
“奇怪,花灵该在忙料理她姐姐的后事,怎会有空约二少爷到飞龙瀑见面,这……”玄玄望着妙妙。
“定有重要事相商。”妙妙肯定地说。
“我们该跟去么?”
“当然,二少爷回头撂这句话的意思已很明显。”
虬松下,山石边。
古二少爷与花灵相对黯然,默默地,都在为妙香君做无言的哀悼,谁也没说出口,有些话,有些事,不说比说更好。
许久——
“二少爷,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就在这里。”花灵先开了口,粉腮一片凄清。
“是的,经历了这么多风浪,而初相逢宛如昨日。”古二少爷的心思很乱,因为他已经完全清楚花灵的身份,她离开丧宅约晤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家世来路?”
“嗯。”古二少爷点头。
“你还喜欢我么?”非常直率的问话,不加修饰。
“这……当然。”古二少爷心弦一颤。“你是你,你的家世与你不相干,那是上一代的事,就像我是我,我的任务是另一档事,都不必加在你我之间。”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凄凉地笑笑。“有人巴望我们结合,而且送一份极其贵重的礼物作为添妆。”
古二少爷怔了一怔,没立即作答,这是终身大事,可不能草率决定,必须慎重考虑,否则很可能遗憾终身。
“你意下如何?”花灵的眸光在闪动。
“花灵,能让我……有考虑的时间么?”
“你仍然在意我的身世?”
“不,不是这个,只是……我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这是师命,绝不能违,所以……我想缓一步再谈。”
“你想知道那贵重的嫁妆是什么吗?”
“这……”古二少爷有些犹豫。
“先看看无妨,对不对?”花灵举起手中锦袱。
“也好!”古二少爷答应得很勉强。
“你自己打开看。”花灵递过锦袱。
古二少爷接过手,微觉沉甸,端详了一下,望望花灵,然后动手解开,丝罗包裹,一共三层,显见送这件礼物的人是相当地慎重其事。最后一层打开,一蓬碧光耀眼生辉。“碧玉蟾蜍!”
古二少爷惊叫一声,定眼望着这掀起一天风云的至宝,双手竟然有些发抖。
拳头大的一只蟾蜍,晶莹剔透,雕琢得栩栩如生。上等的碧玉,第一流的雕工,蟾蜍身上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毫芒细字,想来这些文字便是其所以为宝之处,当然,现在无暇细审,他抬头望着花灵。
“你喜欢么?”花灵的声音微见激颤。
“是谁送的?”
“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我师祖‘招魂催生鼓’。”
时机,这就是“招魂催生鼓”所谓的时机,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以此作为贺礼,以与花灵结合作为条件,可以形容为美满么?
“花灵,你……怎么说?”古二少爷又一次失去冷静。
“我很高兴因为我而让你完成师命。”花灵却冷静下来了。“‘花灵洞天’就近在咫尺,那名字是你取的,但我不准备邀你去,我们在此地相识,也在此地分手,缘之一字实在奇妙,是缘非缘,非缘是缘,值得记忆。”
“花灵,你说……分手……”古二少爷又意识到此中又生了变数。
“对,人生分合聚散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花灵又笑,笑得很凄然。
“可是……为什么?”古二少爷心头一阵狂乱。
“你不在意我的身世,但我却非常在乎。”咬咬下唇。“‘天煞星’,江湖巨盗,武林蟊贼,而你是堂堂‘赤胆铁判’的传人,侠义道中的翘楚,我不能因儿女私情而毁了你师门令誉。我们有缘相识,但无缘结合,不过,我会永远怀念这一段时光,珍惜这一份情缘。”
“花灵,事实……不似你想象的这么严重,我可以退出江湖,永绝武林,我……”古二少爷激动万分。
“二少爷,将来……也许……请珍重,恕我不说再见。”泪水盈眶,滚落,转身掩面电掠而去。
“花灵!”古二少爷大叫一声,想抓住她,但两只脚宛如生了根。
倩影在视线中迅快消失。
虚空,转眼间一切成空。
幻灭的悲哀,紧紧攫住了他。
世事本无常,想得到的却得不到,原本认为难以得到的,却在不意间得到。
烟岚四起,空山寂寥,只有隐约的瀑声波拂着空气。
古二少爷成了一尊石雕。
花灵走了,段巧婵也去了,留下的是什么?
“也许……将来……”花灵临去的话响在耳边。将来回有也许么?也许会出现在将来么?
三朵花,一朵谢了,两朵飞了。
“二少爷。”
玄玄与妙妙双双出现。
“您得回了‘碧玉蟾蜍’?”玄玄轻声问。
“嗯。”
“她走了?”妙妙轻声问。
“嗯。”
简短的对话过后?空气又回复死寂。
古二少爷目注夜空。
星月黯然。
人也黯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