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连续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电话是三叔方路平打过来的,方路平对陈京道:“京子,在岭南干得很辛苦吧!遇到了事情不要一个人死扛着,可以多跟长辈沟通。工作中总有困难,解决困难的办法有千万种。
学会正确的解决难题,这是你目前需要加强的!”
陈京一听这话就明白,岭南最近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广为人知了。在处理经合办的问题上面,陈京有些情绪化,摆出的架势像狗急跳墙,方路平知道此事,估计有些看不下去了。
陈京讪讪的对方路平道:“三叔,目前岭南的环境就是这样,我刚刚履新经合办,不管怎么样,工作必须要开展下去。没法开展工作,我的这次履新就是失败的,会辜负很多人的信任!”
方路平淡淡的笑笑,道:“你怎么想不重要。有些事情你做了也就做了,我只希望你以后要吸取教训。考虑问题深入一些,眼光看得远一些,要学会未雨绸缪,不要临时抱佛脚。”
而陈京接到的第二个电话是沙书记的。
沙书记和方路平的观念完全不同。
电话接通,他没理陈京的惊讶,径直道:
“陈京,你刚刚过粤州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这个架势是要把粤州翻个底朝天吧?”
陈京怔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沙明德又道:“你大胆的去干,把粤州翻转过来都没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要想走,我这里随时欢迎。岭南的环境太差了,你在那边委屈了!”
陈京被沙明德的话弄得有些懵。
听沙明德这话,最近经合办的事情他竟然也知道了。
可是他这话好似还是在鼓励自己一般,自己在粤州现在完全是自保。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会这样干?
现在对陈京来说。既得罪了粤州市政府又在省里给很多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官场之上,利益纠葛,是是非非,难以说清楚。
但是有一点,官场是有官场运行的规则。
在体制内的人,一般都会按照规则行事,一个不按规则的人,常常是很忌讳的。
陈京这一次的做法就没按照规则来。
官场争斗。哪有像陈京这样犀利锐利的?
国人都讲含蓄,都讲委婉,陈京的做法太直接,直接扫别人的面子。这是最得罪人的。
而且有了这一次,双方的梁子结深了,以后回旋的余地就窄了。
官场之上,利益是核心。
围绕着利益,对手可以成为朋友,朋友也可能会成为对手。
但是这中间有个前提,前提就是梁子不能结死。
当官都讲面子,没有面子的事情是鲜少有人干的。
把人得罪死了,就等于把人家的面子给扫光了。以后即使有利益也没合作的空间,这就是忌讳的地方。
陈京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自然对这些了若指掌。
但是陈京骨子里面不是一个守教条的人。
任何事情都需要灵活去处理,被逼无奈,不犀利一些,不出点狠招,怎么能够震慑住人?
陈京现在在粤州基本是单枪匹马。大家都把他当软柿子。
他必须要改革大家眼中这个看法,所以动作大一些,不守规矩一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陈京年轻,年轻是他的护身符。年轻人有时候就得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儿。
不要什么时候都显得城府很深,太老谋深算,谁不忌惮?
陈京的过激,恰恰可以给所有人一个信号。他还很年轻,做事情还凭着一股子冲劲,这个信号传递出去,也可以适当的给他减减压。
枪打出头鸟,陈京有今日的遭遇,都是前段时间风头太过的原因。
风头过了。别人自然就会盯上你,这年头就没有整不垮的干部,陈京对此认识极其深刻!
……
岭南省政府常务副省长万爱民办公室。
万爱民递给乔正清一根万宝路,自己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道:“正清啊,说句实在话,我觉得咱们政府工作问题不少,无论是上传下达还是政策执行落实,现在都比不上以前了!
铭仁在能力方面比不过你,你当秘书长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乔正清笑了笑,道:“万省,铭仁做事老成,就是有些慢热,总需要一些时候啊!”
万爱民眯着眼睛笑起来,点头道:“还是你正清心胸宽,知道体谅下属,这一点我常常表现得很急躁!”
万爱民的头发谢顶得厉害。
而作为省重要领导,平常出席的活动多,岭南省委常委每人都配了化妆师。
万爱民虽然只有稀疏几根头发,但是头发梳得很有型,都用发胶定住的,如果不仔细看,万省长的形象还是颇有官威。
但是近距离接触,有时候猛一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滑稽,造型颇为滑稽。
万爱民和乔正清相处一直都不太好。
乔正清担任秘书长的时候,主要服务周省长。
秘书长的难点很多时候是需要在正副职之间做取舍的。
万爱民这边,乔正清照顾得不够多,两人有芥蒂是必然的。
两人闹过几次矛盾。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周省从京城回来,那一次周省代表岭南省到京城去参加论坛,获了一个很大的荣誉。
当时省委安排要隆重迎接他凯旋。
乔正清负责接机安排工作。
那一次万爱民赶到机场的时候,周省的车队早已经离开机场了。
他回来就冲乔正清发火,说他日程搞得不准,把航班号码搞错了!耽误了他接机。
乔正清怎么可能会搞错航班?
万爱民是自己不想去接机为周省捧场,却把责任一股脑儿的扣到了乔正清的头上。
在那样的局面下,乔正清不可能分辨。
因为一分辨,就成了挑拨政府一二把手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只能把那份委屈往肚子里吞。
但自此,他和万爱民的关系就变得很紧张了。
一直到乔正清担任政府副省长,两人的关系未见缓和。
乔正清提拔之后,一直难有作为,其中和万爱民在暗中掣肘是分不开的。
万副省长做事风格极其的隐晦,他表面的豪爽能很好的掩饰他暗中的小刀子。
乔正清处处防备,但是别人都从暗中来,他哪能防备得了?
房间里烟雾缭绕,乔正清把手上的一叠卷宗放在了茶几上,万爱民皱皱眉头道:“正清,这是什么东西?是关于哪方面工作的?如果是分管工作,你就没必要跟我谈了,周省明天就回来了。
我主持工作只是个打短工的麦客,这一些大局上的事儿,还得周省拿主意!”
乔正清暗暗好笑,心想你万爱民越权拿主意的事儿还少吗?
万爱民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喜欢在媒体面前露脸。
他三天没出现在电视新闻里面,心中就只痒痒,有时候没有机会,他创造机会都要去露露脸。
所以,常常就会闹一些笑话。
有些该他露脸的地方,他跑过去露脸,可有些不该他出现的地方,他却偏偏出现了。
副省长比一把手露脸的次数还多,这不是体现副手的能力,这反倒是笑话,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乔正清并不在意万爱民怎么说,他好整以暇的抽了一口烟,道:“这些东西啊,都是从经合办反馈上来的。这个陈京,年轻气盛,唯恐天下不乱,万省您看看他一天琢磨一些什么?
尽搜罗什么万友还有粤州大学违规的一些证据,他都怀疑他有些走火入魔了!”
万爱民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道:“都是一些什么证据?我看看?”
他不经意的拿起桌上的一沓资料漫不经心的翻看。
他还只看一半,脸色就变了,勃然道:“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有这儿多问题?万友这些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出了成绩翘了尾巴,没把中央和省里的相关政策法规放在眼里吗?”
乔正清道:“万友的问题很复杂。这件事情我们前面的处理是比较合适的。周省都批示过嘛,成长中的企业有些问题可以原谅,只要知错能改,应该要多给予鼓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颇为严肃,隐隐还有些气愤,道:
“可是陈京这个人,死脑筋,一根筋!犟得像一头牛一样,认准的事情就是死盯着不放。我多次给他做工作,可这小子就是走火入魔了,非得要把万友的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你道他昨天跟我汇报工作说什么?
他说啊,他查万友得罪了很多人,现在省里很多人要整他。他这一次是准备了棺材的,他就不信这个世界没有了公平和正义,他堂堂正正的办事,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要阻挠他工作?
是不是有人害怕了?是不是这中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万爱民脸唰一下变红,愤声道:“胡说八道,谁整了他?你跟他说,让他把人指出来。如果真有其事,坚决严肃处理!作为领导干部没有大局观怎么行?
要有大局观,要以大局为重,要和省委和省政府保持高度一致,难不成陈京连这一点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