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认为,雄教授还不至于俗不可耐,但在一切都讲究经济回报的大环境下,多少还是沾了些许市侩气。否则,他会不尊重事实,把申遗放在临近区市吗?他想,他定是得了临近区市的好处了。当然,这种好处未必就是钱。
李向东没有再跟他谈华侨旧建筑的事。他打电话给宣传部长,叫他到他办公室来。李向东的办公室在市委大院四楼,那宣传部长的办公室在七楼,李向东和雄教授喝了几杯茶,说了几句客气话,那部长就到了。一见雄教授,似乎也猜到李向东叫他来的目的了,脸上就有些难看,忙问雄教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雄教授说:“刚到一会儿。”
部长说:“是来谈旧建筑群申报的事吗?这事找我就行了,还用麻烦李书记吗?”
他说,李书记是非常这项工作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具体工作怎么开展?和我沟通就行了。李书记要忙的事很多。
他才不管雄教授听了他的话舒服不舒服。在这两人之间,他更在乎李向东对他的态度。他要向李向东表明,雄教授来找他市委书记的麻烦,与他这部长一点干系也没有,完全是雄教授的个人行为。
在申遗这个事上,他是有苦难言的。
当临近区市正式提出申遗时,他也吓了一跳,想这临近区市也太不实际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世遗就那么容易申报,如果申报失败,可是让世人笑话的。转而又想,不管他实际不实际,市县也应该搞点什么名堂,不能让别人独领***,毕竟市县的优势是明摆在那的。
他想,市县可以搞个全国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虽然那层次低一点,但成功的把握比临近区市大许多。
然而,雄教授却不那么热心,不热心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国遗和世遗毕竟层次不一样,他更热衷于世遗,更愿意把精力放在世遗上。一是临近区市是区市委书记的项目,而市县只是常委宣传部长,这层次也不一样。
因此,市县这边的申遗就只听雷声不见下雨。
等到临近区市拿下那个世遗了,雄教授再回头来帮市县时,他已经被人骂得狗血喷头。
骂归骂,要干的事还得干,否则,更无法交代。
于是,他很努力地想干这件事。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像临近区市那样,毕竟,临近区市是区市委书记高度重视,全区市行动。他一个宣传部长,一个市委常委再怎么倾尽全力,也相形见绌。
雄教授很不客气地提出了这个不足。
他苦着脸向雄教授诉苦,说市县刚完成新老交替,一下子向李书记提出这种高投入,却又没有太直接经济效益的问题,恐怕他会不同意。他说,我们先慢慢干着,过段时间,李书记的工作开展起来了,哪天他心情好,再跟他谈这事。他说,现在这种时候,**就够他呛了,他心情不好,一个不同意,以后想要改变他的态度就更难了。
哪曾想,雄教授却自己找上了门。
他说:“到我办公室去谈吧?我们别打扰李书记。”
雄教授很不满意部长这种态度,说:“有些实际问题,跟李书记说清楚有什么不好呢?也让他知道申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做好这件事,需要化费多少人力财力。”
他说这话时,让李向东感觉到,这完全是一个学者的作派。搞学术的学者才不在乎你什么官不官的,他是有什么说什么!
李向东笑了,他开始发难了。
当然,他那话不是对雄教授说的。他叫那部长坐,说,这个事,我早想跟你谈了。他问,你搞这个申遗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听说临近区市搞申遗后,也跟着搞的吧?
那部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应该是我们先提出来的。”
李向东说:“是吗?是我们先提出来的吗?”
这种事,你能考究吗?
那部长说:“只是,他们申报的力度要比我们大,所以,他们抢在前面了。”
李向东说:“我不管谁先管后这个问题,但是,我知道,应该是临近区市先正式提出申遗,你说市县要更早一些,那应该是民间的呼声吧,没由政府学者正式提出吧?”
那部长哑口无言。
李向东说:“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
他对雄教授说,请你别介意。他说,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当你的面批评我的下属。雄教授说,我还是回避一下吧!李向东说,不用,你坐着喝茶,可以当什么也没听见。这么一番解释后,李向东才开始指桑骂槐。
他指着那部长说:“你觉得市县有必要再搞申遗吗?”
那部长看着李向东,不敢说话李向东很坚决地自问自答:“完全没有必要!”
他说,雄教授是搞学问的,对人情世故不了解,这个可以原谅,但是,你是搞行政的,在官场上混的,你不是不懂,你是在存心捣蛋。
他说,洋楼,侨乡旧建筑群,其实都是一码事,你搞什么文字游戏?你能骗老百姓,骗得了那些专家学者吗?我看,你连老百姓都骗不了。
他说,临近区市申报世遗成功,你认为,我们还能申报成功吗?别说你搞什么文字游戏,你就是实打实的,就是长城故宫还不是世界文化遗产,你把它搬到我们这来,也不可能申报成功。
李向东说:“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识,你竟然会不懂吗?”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雄教授,只见他的脸色也不比那部长好多少,便又继续往下说。
他说,全国有多少个世界文化遗产?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想在广东也没几个,以地级市为单位,有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你还可能有两个吗?
他说,省、国家是肯定会控制申遗指标的,今年把这个指标给了临近区市,十年八年内,绝对不会再给我们。我记得,与临近区市一起申遗的,全国只有三个地方,也就是说全国只有三个指标。近年内,国家会不会把申遗指标给广东省还是个问题。
他说,这就好像我们评先进一样,这里有个协调的问题,有个覆盖面的问题。一次表彰会能给一个单位两个荣誉吗?表彰了集体,原则上,就不会表彰个人。集体也表彰个人也表彰,这是非常非常特殊的。
李向东说:“我们市县要去争这个特殊,而且是跟全国各地争这个特殊?你认为有可能争得来吗?我想,即使倾心全力,这几年,全市县人民什么事都不干了,就干这申遗的事,也不可能成功!”
他说,不要有什么心理不平衡,不要玩什么文字游戏。在申遗这件事上,我们要冷静下来,要实事求是,要承认自己的过错,承认我们确实不如临近区市。
他心里跳了一下,想前任书记会承认这个过失吗?他想,或许,正因为这事与自己无关,自己才这么大惭不愧!
这么想,他对雄教授就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了,你雄教授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那部长是不服气临近区市,是不承认自己的过失,才玩这个文字游戏,那么,你一个学者教授也这么玩又是什么目的呢?你该得到的荣誉在临近区市的申遗中已经得到了,现在,你还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