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子沉默了一会,问,明天,你能不能见我。李向东说,明天更不行了,后天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要忙的事更多。她说,那你就去见一见她,把要说的事说完了就离开。李向东也不管什么羞耻了,说,我见了她,还能离开吗?她问,怎么不能离开?腿长在你那。他说,那时候,腿就走不动了,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枝子骂他流氓!说走不动也要走,不是自己的也要走!
李向东已经听出她的口气不对了,她发火了,今晚似乎是不想放过他了。
他心里好一阵感慨,想自己一个男人,怎么就被一个女人弄得那么窝囊?想自己一个市委书记,遇强愈勇无坚不摧,怎么在一个女人面前就那么优柔寡断?
他想,如果,他只是一个男人才不会那么窝囊。
他想,如果,他遇到的只是工作上的事才不会那么优柔寡断。
他想,正因为他即是男人,又是市委书记,才在这个女人面前窝窝囊囊优柔寡断。及他那市委书记的身份,想到那女人的图谋不轨,所以,无法像一个男人那样,无所顾忌放开一切,破釜沉舟,让这个女人自作自受,知道男人的厉害。
他想,何况这个女人还不是一般的女人,或许,她能掌控他的官途,别说她会阻碍他的升迁,就是一个不高兴,也许可以让他去地级市,把他关在冰箱里做一个非领导职务没人理的正处调研员。
李向东为什么窝囊?为什么优柔寡断?他的思想包袱太沉重。
有人当官看似很潇洒,其实,那都是让人看见的潇洒。
李向东不也潇洒吗?不也在人前呼风唤雨指点江山吗?远的不说,就说回到市县,他可以让钟市长俯首称臣,可以让市县百多位中层领导干部进行大轮换,可以否定前任苦苦经营了十数年的北海湾码头,这还不够潇洒吗?
然而,谁又看得见他不潇洒的一面?那都是藏在心里的,只有少数几个知己才知道,即使,他喜欢的爱着的杨晓丽也未必知道。她知道李向东见了地级市委书记像老鼠见了猫吗?知道张志东骂得他像狗一样吗?知道枝子两面三刀要胁他吗?
许许多多东西,只能走进官们的心里,才能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
他们一方面表现得潇洒让人仰慕,一方面又在鲜为人知的周旋,苦苦挣扎!
枝子说:“九点吧?最多不能超过十点,你给我电话,不然,我会打你的手机,你要关机,我就直接打杨市长的手机!”
李向东说:“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枝子说:“我不是一直都在跟你商量吗?一直商量到现在,一直商量到你就要结婚了,如果,我再跟你商量,可能这辈子都在没完没了的商量。”
李向东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态度,你硬要强迫我有意思吗?”
枝子笑了笑,或许,她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了。她说:“我没想要强迫你,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态度,但是,你不要口是心非好不好?我是女人,我能感受不到吗?再说了,这世上有你这种男人吗?打死我也不相信!”
李向东无法跟她说得清,她怎么就一口咬定他口是心非呢?她那是什么感觉?他又不得不埋怨自己了,不得不痛恨自己那晚的表现,那晚自己真是不可理喻,真是中了邪了。如果,不是那晚招惹了枝子,她会有什么感觉,她还会厚着脸皮穷追猛打吗?
埋怨归埋怨,痛恨归痛恨,今晚的事总得要摆平!
他想,今晚一定要见枝子,他不想再在电话里这么不痛不痒的说个没完,不能总让她以为他不敢见她,不敢面对她。他想,而且,还要去她那里,而且,还要喝酒。他要重复那晚的一切,要让枝子再看一看,他李向东是不是口是心非,是不是对她就有一种她认为的那种感觉。
他要让她换一种感觉,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李向东完全清楚自己要面临的诱惑,完全清楚枝子会比上一次更加变本加厉,但是,他相信自己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一定能克制自己,自信自己决不会像上次那样中邪似的失控。
他不能马上去枝子那,他说过,要去杨晓丽那谈婚礼的事,如果,他这就去枝子那,就是自打自嘴巴,自己戳穿自己的谎言。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要放松自己,要让自己有一个平和的心态去迎接枝子的挑战。他想到了这样一句话,兵来将档,水来土掩。他想,他就是那将,就是那土。
他打电话给黄,问后天婚礼的事,问来的各地领导如何安排。他打电话给陈小雨,问迎娶新娘的程序。他也打电话给杨晓丽,问她在干什么?问她是不是还在忙?问她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在他们那个新家?杨晓丽说,不告诉他。说不能让他知道,说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会来纠缠她。她说,她可是越来越受不了他的纠缠了,还是不见面更好一些。
他就无耻下流地说:“那你就等着吧?等着我狠狠收拾你!”
说这话的时候,李向东心里升起了一团火,自己也被那团火燃烧得有点站不住了。然而,他很清楚,这团火是为杨晓丽烧的,这团火再旺盛也与枝子没半点干系。
这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枝子住的那个小区,在小区外完全能够看到枝子房子里亮着的灯光。他打电话给枝子,说他已经到了。枝子不相信,问,怎么没听见车声呢?李向东说,我让司机送我到小区前那个拐弯处,然后走过来的。枝子显得很兴奋,说,你跟门卫说一声,说是找我的,他会让你进来。
她又说:“还是我下去接你吧!”
李向东说:“不用了,你开门吧,我已经在门口了。”
这地方,李向东比枝子还熟,开始,他还以为会遇见以前那个门卫保安呢?后来才知道自己有点儿做贼心虚,这都几年的事了,早已面目全非。
枝子开了门说:“你好快呀!”
李向东没理她,一直往前走。刚才走得一身汗,进来后,便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他走到吧台,坐在那张小圆桌前。他要实施他的计划,重复那晚的一切。当然,结尾决不会一样。
枝子扭了一条湿毛巾递给他,笑着说:“你走得那么急干什么?怕被人跟踪呀!”
李向东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她问:“怎么坐这里呢?这里比沙发舒服吗?”
李向东说:“喝酒呀,想来你这喝酒。”
枝子说:“你不是刚喝过吗?还没喝够?”
李向东说:“想跟你喝?”
枝子问:“你什么意思?又想把我灌醉?是不是觉得把我灌醉是最安全的?”
李向东说:“我想证明一下,你不醉的时候,也是最安全的。”
枝子笑了起来,说:“你是来者不善!”
李向东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说,事先声明一点,不准关我的手机。枝子说,不会了,有了一次还不怕呀!她说,你别以为那一次就你紧张,其实,我也一样紧张,一样害怕。她说,我要再关你的手机,你就永远也不会来了。我自己干什么要堵了自己的路?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
她问:“你真想来喝酒?”
李向东说:“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枝子笑了一下,问:“不会是跟杨市长吵架了吧?”
李向东说:“我们怎么会吵架?”
枝子说:“如果,真要吵架了,心里闷了,来找我喝酒,那倒很让我值得高兴的事。”
李向东说:“我们不提她好不好?”
枝子说:“为什么不呢?你就要和她结婚了,她是我的好姐儿,怎么就不提她呢?”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是不是觉得有一种玷污了她的感觉?觉得我们背着她还要提她,很无耻?她说,不提她就不提她?以后,我们在一起,都不提她。现在,这世界只有我,只有你!!~!